女雕塑家何鄂
作者:雷媛
来源:《百年潮》2018年第02期
作者:雷媛
来源:《百年潮》2018年第02期
何鄂,1937年生,毕业于西北艺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前身)美术系雕塑专业。当代著名雕塑家、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荣誉院士”。历任甘肃省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全国城市雕塑艺术委员会委员;现任中国雕塑学会常务理事、全国城雕艺委会专家顾问、甘肃何鄂雕塑院院长。其大型城市雕塑《黄河母亲》于1987年获得全国首届城市雕塑優秀奖,2009年获建设部、文化部颁发的“新中国城市雕塑建设成就奖”。1999年《黄河母亲》
(汉白玉)由国务院文化部转赠给澳门特区政府,现珍藏于澳门博物馆。
何鄂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雕塑家,她16岁进入西北艺术学院雕塑系学习,也是这个系第一位女生。1955年大学毕业分配至甘肃,成为西北第一位女雕塑家。
进入西北艺术学院前的半年时间,何鄂辍学在家,因为家里经济出了点状况。在家的那半
年,何鄂一直画画。她喜欢画画。她说:“那时候我奶奶让我去爸爸工作的银行上班,我不愿意,还反抗过。”
何鄂的父亲和“长安画派”的开创画家赵望云相熟,曾带着她和她的画作去赵望云处。能有去西北艺术学院参加考试的机会,还是源于赵望云的推荐信。60多年过去了,何鄂还记得考试内容。“素描考的是亚历山大切面像,还有就是画一幅题为《丰收》的作品。”直到今天何鄂依然觉得自己的那幅《丰收》之作特别好,因为作品承载的是她美好的记忆。“(作品中)有麦子、有树,有割麦子的人,这些景物有的是在坐着马车去学校参加考试的路上看到的,有的是我曾经在农村同学家里见到的。”
和她一同分配到甘肃的1955届同班同学共有七人,搞雕塑的就何鄂一个。进入甘肃省工艺美术服务社后,何鄂接到的第一个工作任务是给甘肃省卫生学校做的雕塑——《猿人包扎伤口》,此后还有人体针灸模型和人体脑干模型。
20世纪50年代初到70年代的近20年间,何鄂的创作以真实地表现视觉中的外部世界为己任,将生活中的人和事移到自己的作品中,用何鄂自己的话说就是“看到啥做啥”,像《女拖拉机手》《山区接生员》等。以现在的眼光审视,这些具有明显时代烙印的作品或多或少
是存在某种不足的,但何鄂不这样认为。“艺术就是生活的反映,也是生活的再现,这种很写实的手法同样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不止是过去有,今后依然会有。”
从“看到啥做啥”到“想到啥做啥”再到“悟到啥做啥”,每每说到自己60多年艺术创作所经历的状态,1962-1974年在敦煌莫高窟的12年是何鄂一定会提及的。“没有敦煌的那12年,就没有城雕《黄河母亲》,也没有现在的我。”
去敦煌,可以说是何鄂的一种非主动的选择。当时她在兰州艺术学院教书,敦煌研究院第一任院长常书鸿是艺术学院的院长。1962年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兰州艺术学院撤销,何鄂陷入了何去何从的状况。正在四处工作的时候,常书鸿的夫人李承仙问她愿不愿去敦煌。决定去的时候,何鄂心里计划最多也就待上两三年。何鄂在敦煌莫高窟的日子就是学习、临摹和研究,但计划中的两三年变成了12年,问她怎么待的时间比计划中长了那么多?何鄂回答,也不知道,反正就那样很自然地一年年过来了。难道敦煌莫高窟有“魔力”?——这个“魔力”会让人忘了时间。
敦煌莫高窟的12年岁月,让何鄂的临摹几乎达到了乱真的程度。在被调去西安电影制片厂负责电影《丝路花雨》敦煌彩塑道具期间,何鄂在别人手中的一本画册中看到了自己临摹
的四件作品,画册是为纪念中日建交十周年敦煌壁画在日本展出而特别推出的。摹制者何鄂——入选画册的四件作品下的署名,起初让何鄂挺高兴的,转而之后忽感失落,“我能临(摹),后人,我的儿女都可以(临摹),即使我们把古人的作品临摹得非常好,但这种艺术的光芒永远是属于古人,不是我们的,我们依然没有自己”。
对于何鄂,开始寻自己就是在从敦煌莫高窟离开之后的那些年,她将这种寻自我视
为一种文化的自觉。“敦煌艺术是中国人老祖宗的创造,光辉是祖先留下来的遗产的光辉,我们可以为自己有这样的祖先骄傲自豪,但它不等于我们的创造。我自己难道没有一点创造才能吗?我活着,生活在这个时代,难道周围的人和事从未感动过自己吗?”这也是一直以来,何鄂视敦煌莫高窟12年为人生最重要的经历的原因所在。
就这样,何鄂在对自身的极度不满中,寻着失落的自己,寻迷失的创造力,进而寻着这个时代的创造。最后,她破解的古代灿烂文化的密码,就是“创造”两个字,并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一生都押在创造上。
于是有了城雕《黄河母亲》,这是属于何鄂“悟到啥做啥”的顿悟之作。位于甘肃省兰州市滨河路中段,小西湖公园北侧的黄河母亲雕塑,于1986年4月30日雕成。这是一座长6米,宽2.2米,高2.6米的花岗岩圆雕,总重40余吨。由“母亲”和“男婴”组成构图。《黄河母亲》是而今81岁的当代著名雕塑家何鄂最重要的代表作。
20世纪80年代末,台湾著名雕塑家李再钤路过兰州前往永靖炳灵寺石窟的途中不期邂逅了《黄河母亲》雕塑,顿时引起他极大的感触和关切。此行之后的第二年,李再钤又一次来到兰州专程再去参观雕塑。“《黄河母亲》是一项崭新文明的象征,她的真正意义不在于追
念黄河文明的伟大,也不夸耀汉民族的优越,她所代表的是包括所有城市雕塑规划下所创作出来的一项崭新雕塑观念。”1989年李再钤在台湾《雄狮》美术杂志上刊发了一篇题为《黄河母亲·兰州黄河岸上的母亲雕塑》的文章,阐发了他对这一雕塑的理解与
认识。
事实上,城雕《黄河母亲》最初构思的名字是《黄河儿女》,构图上除现在看到的母亲和男婴之外,还有一个黄土高坡的西部汉子。后来男子像被减去了,何鄂给出的理由是:儿女总是一代一代更替着,今天我们是儿女,明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是儿女,而母亲是永恒的。
《黄河母亲》设计稿完成后参加了1984年在北京举办的首届全国城雕设计方案展,就在这期间,这個设计稿被大连选中,大连方面通过甘肃省美术协会将长途电话内容转告给何鄂,说大连希望建造并询问造价。何鄂谢绝了,“我一心希望它建在兰州的黄河边”。
2009年,由住建部、文化部等部委联合举办的新中国城市雕塑成就展在山东省滨州市举办,参展的60件作品是从60年全国660个城市中经过几轮评审精选出的,何鄂的《黄河母亲》雕塑在此展中获得了“新中国城市雕塑建设成就奖”。
恰于此时,何鄂从网上看到山东省滨州市和山西省大宁县两地政府正在主持建造《黄河母亲》,雕塑高度仿冒了她创作的《黄河母亲》。事实上,兰州城雕《黄河母亲》被仿冒异地建设,这种侵权案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早的一次是陕西省合阳县洽川镇黄河风景区出现的盗版《黄河母亲》。那是2003年,那一场官司何鄂赢了。官司是赢了,但何鄂没有拿到赔偿的一分钱,请律师的费用都是她自掏腰
包的。
和山东滨州的那场官司,何鄂出庭了。官司她是打了几场,但出庭还是第一次。何鄂说道:“人们可能知道吃一碗发霉的方便面是危险的,但很少人意识到一个公共艺术侵权仿造品的危害性。它实质损害的是新文化的建设,损害的是我们五千年灿烂文明的筋骨。悲哀的是,人们看不到它伤害了谁。这才是问题严重的症结所在。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打官司?它至少是一种唤醒。”何鄂说,“再者,一个艺术家,你的作品不断地被侵权仿造,而你保持沉默或者可以心安理得地等待被赔偿,那么你一定不是一个好艺术家”。
2016年年末,山东滨州山寨《黄河母亲》雕塑开始拆除之际,有记者采访问何鄂的感受,何鄂的回答是:我没一点高兴的,更没有拍手鼓掌,但山东滨州本届政府下令拆除肯定
是社会的进步。
1994年何鄂57岁,这一年她辞去甘肃省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之职,开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甘肃何鄂雕塑院。几十年后的今天,说起彼时为何辞职,何鄂的回答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就是想做雕塑,还有,我这一生都想做好雕塑。”
当然,选择脱离体制,不能忽略的一个背景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工艺美术行业整体落入低谷,何鄂所在的甘肃省工艺美术研究所长时间处于没事可做的境地。1993年,何鄂在珠海搞了个敦煌彩塑展。办这个展览的七万元是她跟别人借的。“个展办完后一方面要还钱,一方面我就想做雕塑,做好的雕塑,可当时我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不够买一方上好的汉白玉。”
说何鄂这一生是和雕塑绑在一起的,没人怀疑。早在何鄂雕塑院还处于萌芽构想之时,何鄂心中就有了“弘扬民族文化,创造时代精品”十二字的办院宗旨。一直以来,无论是在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在弘扬城雕民族化的道路上,何鄂总有一种重任在肩的自我责任感。这是属于一个知识分子的文化自觉,这种文化自觉不是无源之水,至少于何鄂而言,它来源于老祖宗创造的艺术。——敦煌莫高窟便是何鄂心中永远的老祖宗。十多年置身于敦煌莫高窟,
何鄂真真切切地感悟到老祖宗的艺术创作对她的推动,让她能自觉地去做一些事。“它们(灿烂文化)静静地屹立在世界民族艺术之林,却以巨大的推动呼唤着一个民族新的未来。我幸运有这样的机遇,根植于民族文化的沃土,由此孕育了我创造的生机。”这是何鄂对自己这一生艺术创造的总结。
何鄂雕塑院成立后的第一个订单来得多少有些“无心插柳”全国十大丑陋雕塑的味道。1994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行来甘肃考察雕塑,何鄂应邀陪同考察,随后考察团去了四川。之后没多久,考察团一个长途电话主动了何鄂,希望她为兵团做个雕塑。“或许是因为在陪同考察的过程中,我和他们谈了我对雕塑的认识和想法,他们比较认可吧。”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如今,何鄂雕塑院已经走过24年的岁月,几年前何鄂就以不菲之金租下的现在这处600多平方米的地方和一个近1000平方米的大车间,既是她雕塑作品的展示地,也是她“宝刀未老”继续艺术创造的领地。
距离成名之作《黄河母亲》落地32年之后,何鄂业已在艺术与市场之间游走了多年,人在旅途,一路行程,贵在其始终没有忘记当初是因何而出发的。24年160多个项目,涵盖了
城市雕塑、园林雕塑、纪念碑雕塑、肖像雕塑……订单,一方面代表的是何鄂艺术创作被社会认同,一方面也是市场经济需求文化的强烈反映。近年来,当代艺术家从社会边缘人逐渐变得炙手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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