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词人中的“秦七黄九”
宋代词人中的“秦七黄九”
掌上历史回顾
先看下秦观的一首词━━《满庭芳》:
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据说秦观在会稽太守程公辟那里作客,太守招待他住在蓬阁有一天在筵席上秦观赏识了一个歌妓,非常眷恋她,因而作了这首《满庭芳》。当时秦观虽还年轻,但在词坛上已有声誉,此词一出,到处传唱。后来秦观从会稽入京,会见苏东坡,东坡说:“看来别后你的创作非常精彩,都下人士都在传唱你的山抹微云之词。”秦观很谦逊地表示不敢。东坡突然说:“想不到分别以后,你在学柳七作词。”秦观回答说:“我虽然学识不足,也还不至于如此。先生的话,不觉得太过分吗。”东坡说:“销魂,当此际。不是柳词的句法吗?”秦观只能承认了。这段传说,多种词话均有记载。
苏东坡的词,大部分是婉约的,但他却是北宋豪放词的首席作家。他不喜欢柳词风格,曾经明白表示过要创一种和柳七郎不同的风格。因此他不愿意自己门下“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学柳七作词,是可以想象的。而秦观本人呢,他明明接受了柳词的影响,“学柳七作词”了,但却很不愿意别人把他和柳永并列,由此可见柳永的带有市民气息的词当时是难以获得文人雅土赞誉的。
秦观的这首词写的是他和所眷恋的那个歌妓分手时的离情别绪。上阕写离别时的情景,回忆往日的欢娱,转眼已如烟如雾,不胜惆怅空虚之感。下阕写临别时的情状。赠物留念,难舍难分;他想到自己功名未就,行踪不定,空自在青楼中落得一个薄幸的声名,对情人深感负疚,对自己的身世深有感慨。
这首词情辞婉转,描写细腻,集中体现了婉约词的艺术风格。在炼词铸句方面极见工力。如“山抹微云”,写山头仿佛给涂抹了一层薄薄的云彩,“天粘衰草”,写一望无边的衰草伸展到天边,仿佛和天粘结起来了,新颖别致,生动形象。苏东坡尽管不赞成秦观学柳七,但对这些词句他还是欣赏的,所以他称秦观为“山抹微云君”,而且跟他开玩笑说:“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露花倒影”是柳永《破阵乐》一词中的首句。
苏轼的这句戏言,有欣赏“山抹微云”之处,也带有指出秦观作品气韵风格过于纤细柔弱接近柳词风格的意思。再说黄庭坚,他也作柳永一路“丰”情的词,也间或有好作品,例如:“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清平乐》)“灯前写了书无数,算没个人传与。直饶寻得雁分付,又还是秋将暮。”(《望江东》)这些词都可以称得上明白如话,清新可喜。可是他也有不少作品,内容秽亵庸俗不堪。所以《扪新话》说:“鲁直好作艳歌小词。道人法秀谓其以笔墨诲淫,于我法当堕泥犁地狱。”在这方面秦观虽也写一些俚俗艳词,但第一数量很少,第二内容毕竟要比黄庭坚高雅得多。
真正应该把秦七、黄九相提并论的,应则是他们不幸的政治遭遇以及反映他们贬谪生活的那些词。讲起秦、黄的政治生活,要从王安石变法说起。宋神宗熙宁年间,任用王安石为相,推行新法,司马光、苏轼等人反对变法,于是在朝廷中形成了壁垒分明的新、旧两党。
当王安石主政时,旧党人物有的贬谪外地,有的托病告老,有的被调外任,而主要人物司马光在斗争失败以后则罢职闲居,不谈政事。元丰八年(1085)三月,神宗逝世,哲宗继位。哲宗年仅十岁,由祖母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听政,改年号为元。高太后起用罢官闲居十五年之久的司马光为相,主持国政,以苏轼为翰林院学士兼侍读;废除一切新政,新党人物纷纷
下台。历史上称这件事为“元更化”。元八年(1093)太皇太后高氏崩,十七岁的哲宗开始亲政,改年号为绍圣。这时司马光、王安石均早已去世。哲宗提出要“绍述神宗的新法,起用原来的新党章、曾布等执政。这批人上台后除立即恢复青苗、免役等法,并非常残酷地对付旧党。一般大臣被罢官贬谪流离转徙、死于路途之中的举不胜举,连已死的还要提请“追贬”,甚至要废已死的英宗皇后哲宗祖母高太后为庶人,要把司马光的坟掘开,劈掉棺材,鞭尸。幸亏有人力谏,认为这不是“盛德”之举,才肯作罢。
还有一件很危险的事,新党蔡卞一派的人,竟提出要毁掉由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印刷板,想不让这部书传下去,后来有人引用了神宗皇帝给《通鉴所制的序进行劝谏,才算保存了下来。从熙宁变法到元更化又到绍圣绍述,这迁延不断的争斗,是统治阶级内部不同集团的斗争,究竟谁是谁非,是需要认真研究的历史公案。这里且不去说它。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政局上的翻云覆雨。也牵连到多少文人词客的祸福浮沉。当元更化之时,苏轼在汴京做翰林院学士,他门下的秦观和黄庭坚也都在京,秦观是一名太学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黄庭坚做秘书省校书郎并参加修撰《神宗实录》。自然,,绍圣绍述开始后,苏轼被贬谪到惠州(广东惠阳),又徙琼州(海南岛)。秦观和黄庭坚也都被贬。 
秦观先是通判杭州,又因为御史检举他增损《实录》,再贬为监处州(浙江丽水)酒税。即便如此,他的政敌还是不肯放过他,派人秘密监视他,想搜集他的过失,以便进一步整治他,结果一无所得,就以“学佛书”作为罪名,削掉他的官职,还把他远徙到郴州(湖南郴州),最后一直把他贬到雷州(广东海康)。一直到徽宗即位以后才把他放还。回京途中,秦观行至藤州(广西藤县)而逝,终年五十三岁。
黄庭坚的罪名是修撰《神宗实录》失实,被先后贬为涪州(四川涪陵)别驾,黔州(四川彭水)安置,他的政敌还认为这地方太好了,又把他移到戎州(四川宜宾)。徽宗即位以后,回朝复职。不久,又因为他写过一篇《承天院塔记》,被指控为“幸灾谤国”,复除名,押送宜州(广西宜山)编管(管制),死于宜州,终年六十一岁。
秦七黄九同是苏门学士,两人政见相同,晚年同样接二连三地遭受过政治迫害,被贬谪到边远的蛮荒地区去。他们都写过一些反映贬谪生活的词,表达他们去国怀乡、忧谗畏讥的痛苦心情。这些词在他俩的作品中也是最富有社会意义最有价值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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