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历史学家是戴着镣铐跳舞的人?
戴着镣铐意味着有束缚,我觉得历史学家的束缚是多样的。
时间的束缚。从认识论的角度说,历史是人类社会过往的行程,历史学家无法直接感知认识的客体,了解历史要靠过去的文献资料,文物等,但这些难免有人为的变改。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穿越时空,再去经历历史,不是亲身经历,总有一部分历史的真相不得而知,毕竟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总是会褒扬胜利者,把胜利者的优点放大,把缺点缩小,失败者刚好与之相反,比如隋炀帝杨广被抹黑地很严重,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昏庸残暴,他把突厥打的抬不起头,搞出来的大运河是利在千秋的,唐朝的繁荣也有大运河的功劳,但唐朝的史官抹黑隋炀帝,为唐朝的合法性提供依据。历史是人为记录的,写史的人总会带有自己的主观情感,使历史真相扭曲,那些写回忆录的历史人物更是如此。即使是第一手史料也有失真失实的部分,历史学家在没有第一手史料的情况下,还得读第二手史料,第二手史料偏离历史真相的程度比第一手史料更高。
许多文献古籍的真本已经失传,还有不少后人伪造或篡改的文献,《古文尚书》多出的25篇就是伪造的,这些对于史学家研究历史会增添许多麻烦与迷茫。秦代颁布“挟书律”后,一些史料
只能被当时的知识分子记在脑子里,等西汉建立,挟书律废除,他们再默写出来,肯定和原文不一样,还要加点自己的私货,所幸还有一些书籍是藏在墙里,埋在地下,保持了原文。清朝编纂《四库全书》时,有许多不利于清朝统治的文献被篡改或销毁,这里面就有大量的史料。
时间是无情的,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今天读的历史书经过无数人的记载、编修、篡改,上面的内容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时间的束缚还有另一层意思,历史属于文科,学习历史没有坐一二十年的冷板凳很难出成果,古今中外的历史浩如烟海,光是熟悉古今中外的主要历史就得话不少时间。只有熟知历史之后才能较好地研究历史,即使只研究中国史,我觉得一些古籍也很难看完,中国古代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处处带着儒学的烙印,要想深入的研究中国史,得阅读四书五经,而老庄这样的经典也得读,二十四史也得读,还包括历朝历代的各种典籍,读懂读完这些书怎么也得30岁,说30岁还算早了,或许得40岁以后,而且读这些古籍有一个问题,他们是用文言文写的,历朝的文言文还不太一样,现代人读起来很慢,成为一个历史学家基本都是40岁以后的事,中国人均寿命70多,人生前四十年的积累才能成为一个历史学家。
空间的束缚。世界这么大,研究历史有时就得实地考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中国人研究外国史,出趟国是很不容易的,即使研究中国史,往来全国各地也需要时间精力,中国这么大,在路上也得费许多周折。中学时在教科书上看到不少文物,比如后母戊鼎,四羊方尊,金缕玉衣,直到我上大学后,才有机会去北京国家博物馆、天津博物馆等其他博物馆去看历史书上的文物,虽然图片也直观,但不真正见到,是感受不到那种历史的沧桑,而历史学家要研究文物,也没那么容易,因为文物不是在你跟前,因为他们被锁在玻璃柜里。我国近代以来,大量文物流失到国外,想研究这些文物,更是难上加难。
语言的束缚。中国不止汉字一种文字,还有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蒙文、藏文,一些原始资料可没有译本,如果不精通,只能精通这门语言的人,人家给翻译时就可能出现失误。历朝历代的文言文在语法,词汇上都不太一样,现代语言环境让我们阅读古代文字着实吃力。研究外国史或者外国人写的中国史,得精通一门或者数门的外语,我们没有那个语言环境,虽然我英语过了六级,感觉还是不够用,英文版的《全球通史》看起来还是有困难。
立场的束缚。历史学家不管研究本国史还是外国史,都会有所偏颇的。我看过一点《全球通史》,和看自己国家学者写的历史书就是感觉不一样,斯塔夫里阿诺斯是把自己置于中国之
外,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客观的,或者比较直率,但是也会有所贬低,或许这种贬低是对的,我们国家的学者写历史书,多少带有民族情感,突出我国的伟大。
中国历史学家科技的束缚。我们国家地底下还埋着许多文物,像秦始皇陵,我们知道里面有很多文物,但是,我们的技术条件不成熟,第一次挖掘后,出土的兵马俑表面的彩颜料瞬间氧化,兵马俑就变成我们熟知的土,不止秦兵马俑,许多墓葬的文物都是避免不了氧化而损毁,所以一些陵墓我们现在不能挖掘,只能等日后科技进一步发展再来挖掘。还有许多地方我们不知道下面有文物,我们也不能到处挖掘来判断地下是否有文物,如果将来有一种仪器可以探测地下的文物,那对历史研究有极大的帮助。
政治的束缚。不论哪一国的历史学家,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绝不能研究影响本国政府统治、影响社会的内容,一切不利于本国的历史都得三缄其口,不能公开交流。
经济的束缚。大部分历史工作者没有高收入,还得养家糊口,搞历史研究时,要是没有经费支持,历史学家也不能经常自己掏腰包,肯定会对历史研究造成束缚。
跨学科的束缚。历史包罗万象,与地理、语文、数学、化学等诸多学科存在密切联系,对这
些知识要有一定了解,历史的知识已经够多了,其他知识也难学精,大部分历史学家在跨学科研究时肯定力有不逮,也会影响研究成果。我曾经备过关于青铜器的课,就涉及到许多物理知识,比如铜、锡、铅的配比,熔点,物理性质(硬度、韧性)。
戴着镣铐去跳舞,也说明了历史学家即使有束缚,也要努力去研究历史,无论哪一行,都是带着镣铐跳舞,不能因为有镣铐就不跳了,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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