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的中国正是风云际会之时,各方势力角逐于舞台。这一年四月,蒋介石发动了酝酿已久的“四一二”,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众。3个月后,在武汉的汪精卫政府选择步蒋介石后尘,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大革命失败的阴影笼罩在中国的上空。
在台儿庄,这个大运河造就的码头小镇依旧保持着繁华。因为通讯手段的落后,信息闭塞,这里并没有波及太多时代潮流的气息。自从1855年黄河夺路大清河入海,便截断和淤塞了运河。而光绪末年漕运停止,鲁境运河大多无人过问,年久失修,任其淤塞,航运之利尽失。山东境内
唯一尚使用通航的一段运河便是从台儿庄码头以南,尽管这时的台儿庄码头,一如整个民国时期经济大环境,在内忧外患之下,正处于逐渐衰落之中。
1927年的徐德光已经10岁了,他的父亲在中兴公司有一个粮划船上推舵的差使。这是一个船工世家,徐德光的大爷
AN OLD MAN’S CANAL HISTORY
一个老人的运河史
文/刘广阔
○101岁运河老船工徐德光应邀担任丙申年台儿庄“二月二”运河开河大典的主祭人。图/邵泽选
101-year-old boatman Xu Deguang was invited to serve as the person officiating at the “Lunar February 2” Opening Ceremony of the Taierzhuang Canal in the Bingshen Yea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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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归纳为打篷号、冲号、打锚号、拉纤号、撑篙号、拿篙号等11种,每种号子又各有其作用。
徐德光家中有一个发黄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的是各种运河粮米号子的具体情形:如打蓬号,船准备起程,第一项是升帆。但船家忌讳“翻”,因此称帆为“阳面”。运河上最大的“阳面”高七丈二,宽四丈多,最粗的桅杆一人难搂过来。为了把“阳面”升上去,需要众人共同使力,所以打蓬号的作用就在于此。
徐德光三岁就上船,因为喜欢学运河粮米船上的各种号子,七岁时便拜济宁老船工吕长山为师。吕长山师傅当年在光绪年间的漕运皇粮船上做过拦头,是这一行里了不起的大人物。徐德光说,以前运
河号子我也会点,但是不完整,拜了吕师傅指点我以后,把各种运粮米的号子学完整了。
“嗨呀哈嗨!栽下膀子探下腰,背紧纤绳放平脚,拉一程来又一程噢,不怕流紧顶风头。临清州里装胶枣,顺水顺风杭州城,杭州码头装大米,一纤拉到北京城。” 这是徐德光老人口述的一段运河号子。这
段号子记载的内容是清朝漕粮北运的事情,彼时台儿庄码头居京杭大运河南北漕运之中间,繁荣富庶,商旅云集。台儿庄的老船工们都知道一句话:“金銮殿里也能撑一篙。”因为粮米船上运的是粮食,要是使不上劲,皇粮运不到北京就威胁到京师安危,所以还有“一篙值金、一篙值银”的说法。
也在中兴公司粮划船上推舵,三大爷当年给同治朝运粮米的船上做拦头。
中兴公司那时是民国第三大煤矿,且是唯一的股份制企业,时人谓“能与外煤抗衡者惟中兴公司也”,其实力之雄厚,自筑枣庄至台儿庄运煤铁路,并且设有中兴轮船公司。大总统黎元洪、徐世昌曾任公司董事长,张学良家族是公司大股东。
徐德光那时与大爷家一起生活,在他的父亲当家主持下,徐家买了一艘旧的26吨的粮划船。大爷在台儿庄码头装运煤炭,运至淮安一带,卸完煤炭回程本是空船,大爷又联系生计,帮台儿庄的字号“义丰恒”捎回商货,多是南方茶叶、糕点、丝绸、干制海鲜等。那时台儿庄城里有字号七八十家,诸商家进货销货全靠码头,每天船来的时候,码头船只如云,人声鼎沸,一眼望不到头。
大爷时运不佳,粮划船用了没多久就
在途中出了事故,船被砸毁,多亏徐德光父亲在中兴公司任职,协调多艘粮划船去打捞船板、工具,又人帮忙卸到家门外。亲戚和朋友都来家中探望,大家都说船还得重新排,可是家中已无银钱,众亲友热心帮忙,有的送来钱,有的送来粮食,有的送来桑树、槐树和大公鸡。徐父又去借了亲戚一笔钱,把粮划船重新排好,便从中兴公司辞了职,专心在家使船。
绝唱:运河粮米号子
台儿庄土城子地处运河沿岸,俗称“纤夫村”。自运河开凿以来,村民就依河而居,以运河船务为生,多船工,多纤夫,运河船工号子在此广为流传。台儿庄的运河船工号子也称“粮米号子”,“粮米号子”是乾隆皇帝御封专为宫廷运输皇粮时使用的一种号子。当年,船工们在运河劳动中为了协调劳动动作,激发劳动热情,集体创作出来了劳动号子,至今已经传唱了数百年。徐德光老人回忆,船上有多少
道操作工序,便有多少种运河号子,大体
○徐德光家的全家福
The family photo of Xu Deg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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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儿庄的运河号子与别处不同,台儿庄运河号子有一个“引号子”,而且号子都是有头有尾有内容,非常完整。唱号子一般需要一个领号者,待领号者唱出,其他人随之应和。领号者要根据船舶行驶状态,掌握号子的轻重缓急,从而调动大家的情绪,把劲往一处使。比如在绞关过闸时,不小心会造成翻船沉船。此时,领号人就号令全船船工各司其职,听从领号人的统一号令,共渡险关。
据徐德光老人回忆,师傅吕长山曾经讲了一件亲身经历的故事:当年在运粮米船上,船走到台儿庄地界,这里河床环境复杂,铁锚抛下去打不上来了,几个老船工连着打起锚号也不管用。当时把一船人吓得面无人,漕运皇粮,不同于一般的
货船,如果出了差错,定当治罪下狱。师傅吕长山和几个老前辈商量一下,咱们给起锚号添几句词吧。那时,运皇粮的粮米号子,乃是乾隆皇帝御封,不能随便增添修改。但这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师傅们孤注一掷,添了词:“千斤啊,万斤啊,铁锚呀,动身啊。”这几句号子喊出,铁锚就被缓缓打上来了。等到达京城后,赶快向朝廷上报增添皇粮号子词的事情。
15岁那年,徐德光父亲给他订好了婚事,下聘礼66块现洋,那时徐家境况还算不错。未想两年后家中的粮划船漏水严重,已经无法使用,又无钱修理,只有拆掉卖船板,徐德光一家只能靠在台儿庄船闸门口舀鱼来维持生活。那时在皂河,胡万昌粮行往常州运黄豆,一共550包,
正招募人手,走一趟给现洋2块。徐德光回忆,当时运粮船的船工,分为头工和舵工,其薪水按照“月”或
“趟”来划分:“你可以论趟,拉一趟给你结一次账,也可以按月结,一个月结一次。”
第一次去别人的船上谋生,船老板问徐德光:“小兄弟,你是论月还是论趟?”当时的徐德光也颇为傲气:“我既不论月,也不论趟,我跟你一趟,你看我能值多少钱,你就给我多少钱。”这一趟从皂河到常州又回到皂河,“一趟下来我就光唱船工号子,拦头是14块现大洋,船老板给了我15块,比拦头还多1块,就因为我的号子值钱,那时1块现洋能买白面66斤。”船老板很想让徐德光继续干下去,许诺给他“比拦头多两块大洋”,可是家里这时来信,
○徐德光在两位古稀船员贺敬贤、徐洪启搀扶下,向河神进香、敬酒,代民众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图/邵泽选
Supported by two boatmen He Jingxian and Xu Hongqi who were in their seventies, Xu Deguang offered incense and liquor
to the God of River, praying for favorable weather, peace and prosperity in the coming year on behalf of the ma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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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已经买船了,让他赶紧回家。
徐德光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人们对他沉寂了几十年的运河号子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非物质文化遗产台儿庄运河船工号子的传承人。
船工的江湖
漕帮孕育于清代庞大的水手漕军之中。明代至清前期,政府每年都役使数十万漕军运送数以百万石计的粮食北上京师及边镇。这些兵丁长途奔波,饷银却极低,故官方允许他们利用漕船搭运一定数量的免税私人货物,多为土产、松杉板及篙竹等,沿途贩卖,以补贴生计。
到了清道光年间,海运取代漕运,漕运水手大批失业。而孕育于漕帮中的清帮,最终却成了推翻大清统治的一支重要力量。
清帮,台儿庄本地老人都称作“安清帮”,今年98岁的徐德光是台儿庄唯一健在的安清帮成员。民国时期,台儿庄本地最著名的“安清帮”大佬是马凤山,号称:“上有马凤山,下有宿迁关”,是徐德光师爷辈的人物。
“粮米船都在安清,在那个年代,安清帮讲的是一个义气,不在安清帮就是白脖,到别处接待时就不重视你。”在安清帮,徐德光有师父也有徒弟,此师父不同于学习号子的师傅,是真正的帮派师父。
在粮米船上,如果入了安清帮,拜过师父,
对为人做事、结交朋友,都有很大帮助。
过去在运河沿岸,即便是土匪也有在安清
帮的,土匪行剪时不抢安清帮弟子,如果
发生误会抢了,事后必定要归还财物。
世界三大运河徐德光老人回忆,台儿庄“天下第一
庄”的称号由来已久,年少时他的父亲就
曾说过:“台儿庄这个地方富贵,和其他
地方不一样,别的庄哪有城墙,台儿庄有
城墙,所以他是天下第一庄。”
台儿庄周围距离各城市较远,又兼有
码头水利,所以四下生意人都在此处聚集。
市面上三教九流,日用百货、粮食特产俱
有,商贸颇为兴旺。特别是中兴公司运煤
铁路筑到台儿庄后,又在台儿庄顺河街设
立货场,使得台儿庄码头成为华北地区最
大的煤炭输出地。徐德光回忆:“中兴公
司的码头,白天夜里不间断装煤炭,山南
海北的船只更是数不清,满河都是。因为
船太多,运费非常低,小船装不了多少东
西,也挣不到什么钱。大船装得多,挣得
也多,当时有俗话说,大船的船老板,跟
县长一样。”因为竞争激烈,小船不但挣
不到多少钱,而且必须风雨无阻,不能停
歇,否则就有挨饿的危险。由此可见,当
年台儿庄码头船只之多,已远超市场需要。
台儿庄当时有十几个码头,郁家码头
主要用来装运粮食,运往上海一带。码头
附近商贩很多,饭店、早点小吃、香烟摊子、
粮食摊子、山货农产等等。此外,码头上
有船行,这是台儿庄本地船老板结合成立
的,外地船只不经许可不能装货。
台儿庄大战时,徐德光回乡捐出自
己的船只,帮助运送士兵。他曾遇见支援
台儿庄的滇军士兵,前方战事吃紧,炮声
隆隆,他们徒步急行军,没有一个人畏惧,
大家都抱着“抗日杀敌,有死无生”的决
心。有一个年轻士兵悲壮地说:“我们生
在云南,死在山东。”徐德光记得,那时
台儿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战后回到家
中时,家里房子已经坍塌,支弹药满地
都是。
日军占领台儿庄以后,到处抓船工运
输煤炭、粮食,徐德光父子被日军抓到宿
迁县运输煤炭。日军只给饭吃不发工资,
每天从早干到晚,十几个小时不能休息。
徐父年老体弱,已经干不动活,又因为偷
一点煤炭生火取暖,被日军发现,几乎被
打死,只好去积善堂出家。徐德光满腔怒
火,在一次运汽油的时候,将日本人的船
掀翻,随后上了自己的船,一路南下到盐
阜区讨生活。
回首前尘往事,徐德光不无感慨地说:
“我今年已经98岁了,只要我还能说话,
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后人,我就没有遗憾,
只等着走了。”
编辑/郭蓓蓓
I n the early days from Ming to Qing
Dynasties, the government ordered hundreds of thousands of cana l troops to transport millions of dan of grain (1 dan=50kg) to the capital city and border towns every year. These soldiers had to make a long and arduous journey, but could only get poor pay. Thus, the government allowed them to use the ships to transport a certain quantity of duty-free private goods, and to sell such goods along the canal so as to subsidize their livelihood.
In the Daoguang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as sea transport took the place
of canal transpor t, a large number
of canal sailors became unemployed.
Howeve r, Q i ngba ng (a fol k g roup)
derived from Caobang finally became an
important force in the overthrow of the
Qing Dynasty.
Qingbang is known as “Anqingbang”
to the local elderly in Taierzhuang.
98-year-old Xu Deguang is the sole
s u r v iv i ng me mb e r of A nqi ngba ng
in Taierzhuang. In A nqingbang, Xu
Deguang had a teacher and disciples.
Unlike those teachers who taught work
songs, his teacher was from Anqingbang.
O n a g r a i n s h i p,i f a m a n j o i n e d
Anqingbang and formally acknowledged
someone as his teacher, it would be
helpful to his manner, work and social
intercourse.
Xu Deguang recalled that the title
of Taierzhuang as “No.1 Village in the
World” is age-old. When he was young,
his father said, “Taierzhuang is wealthy
unlike other places. There is no city wall
in other villages, but there is a city wall
in Taierzhuang. So it is the No.1 Village
in the 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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