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欧与中国社会转型
公元15-16世纪,西欧率先兴起从传统农业世界向现代工业世界的转变,19世纪中叶以英国为领头羊的西欧国家依次完成了工业化,而中国的社会转型时至今日仍在进行中。以工业化带动的社会转变不仅限于经济领域,同时也发生在非经济领域,这种社会转变是多方面、多层次的。结构功能学派认为与传统相对的现代性是社会在工业化推动下发生全面变革而形成的一种属性,这种属性是各发达国家在技术、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所具有的共同特性,包括民主化、法治化、工业化、都市化、均富化、福利化等。各方面的发展不是同步的,但不能过分失衡,过分失衡终将损害发展较快的指标。在西欧率先兴起工业革命乃至社会转型而非在中国,这并非“历史的偶然”,中国与西欧确实存在着结构性差异。
一、 原始积累开始前生产者个体的普遍积累
在对英国中世纪晚期和近代早期的乡村社会研究中可以看出,16世纪以后,随着英国人口数量的递增,人口产量更得到大幅增长。个体农民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得以普遍发展。西欧的原始积累之所以成功,并非单纯依靠海外掠夺,更重要的是其内部环境。在所谓原始积累之前,西欧已经经历了长时期、普遍的小规模积累,既“前原始积累”。西欧个体农民的普遍相
对富足而非贫困孕育了资本积累的基础。一部分富裕的农民趁势崛起,与富裕市民、商人及资产阶级化的乡绅骑士一起成为主要纳税人,他们实际上就是资产阶级的前身。可以说生产者的劳动生产率是中世纪农业社会发展的经济基础。
亚当 斯密与重农学派等认为,农村产品的增加和剩余,是社会财富增加的基础,也是社会发展的基础。而如果将中国与西欧粮食生产率横向比较可以发现,前工业社会,中国与西欧农业的粮食生产率出现了大约4-5个世纪的差距。在中国历史上,可以到资本主义“萌芽”,却难以描述出一部前原始积累的发展史。西欧资本主义的生长,首先是原始积累的成功,而农业劳动生产率、储蓄率则是这一成功的标志。
二、 保障机制的发展和成熟
所谓保障机制,狭义上是指个人及社会财富的积累的结构性保障。广义上是指在个人权利基础上的法律政治制度的逐渐发育和成熟。我国学者侯建新将中世纪晚期和近代早期西欧社会转型归纳为三个社会机制的逐步形成和发展:社会财富积累机制;产品与要素市场的流通机制;经济活动的法律保障机制。这三个机制密不可分,又以法律保障机制为最重要。流通机制以生产生活过程的改变为基础,取决于社会财富的增加;而社会财富的积累又依赖于法律
保障。韦伯认为,高度发展的,合理的法律制度的存在是资本主义出现的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原始积累不仅是生产者个人及社会物质财富的积累,也是原始个人权利以及与之密切联系的社会法律政治体系的发展。
个体权利保障了个体财产和社会财富的积累和增长,个体权利及其逐渐形成的法律政治制度,又与主体权利观念密切相关。主体权利观念是西方文明之魂,自12世纪以来逐渐浸润了西欧社会的整个机体,在主体权利薄弱甚至缺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法律政治制度,在历史发展的某一阶段内,自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积极性,然而,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其压抑个性和个体发展的副作用越发明显,离现代社会越近,这种政治制度的缺憾性乃至负作用就越大。因为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现代社会毕竟是以个人为本位,全力为本位,这无疑是中国文明的致命要害,也是中西社会差异之关键。中国传统政治制度压抑财富,首先压抑的是创造财富的个体和体。在政治和军事体系之外,中国始终未出现富裕农民和富裕市民接机,自然就不会出现西欧那样的“前原始积累”和原始积累,未能改变传统的社会结构。
英国及西欧率先完成社会转型,成为最早的工业化国家,不能有其普世性因素和原则。各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的发展道路,照搬统一模式实不可取的,也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人
类社会历史又有内在的同一性,而且越走向现代,人类社会一体化的趋势越明显。一切有价值的财富,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是人类共同的,都可以也应当为我所用。
三、 中西文明发展的“时差”及对中国的启示
中西文明出于现代化进程的不同发展阶段,有着时段或是带的错位,即所谓“时差”。在以工业化、现代化为导向来检视和探究中西各自的经济和法律政治条件时可以发现,个人权利以及与此相联系的社会积累机制、产品和要素市场的流通机制、法律保障机制及其文化价值观念是西欧社会发展的源泉,也是中西社会的关键性差异。然而,人类追求的不仅仅是效率与公平,还要追求人际关系的和谐与精神生活的充实,追求生命的意义。在后现代化国家和地区,与高度发达的市场相伴的是高度竞争,在生活富足之时人们对精神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而反观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仍然处于工业化未完成阶段,效率、公正和现代化仍然是首要待解决的任务。西欧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要有效率,就要有经济活动中的法律保护机制,而后者又以个人权利的发育为基础。对于处在市场经济秩序初步形成阶段的中国来说,市场与法治缺一不可,中国与处在社会转型时期的其他国家一样,当下最需要的是健全的市场秩序和规范的法律保障。西欧国家当年最重要的实践,如原始积累问题,产权明
晰问题,法律公正问题,社会稳定以及政府职能与行为规范问题等都是我们目前亟待解决和完成的基础性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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