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等地,为何称红薯为“苕”?
○湖广渔夫·趣说方言○
(说“苕”之一)
一、苕,湖北方言代表性词汇
生苕甜,
熟苕粉,
夹生苕,
冇得整!
韶这是个湖北地区广为流传的顺口溜。
苕,湖北方言读苕sháo,同音字勺、韶。《现代汉语词典》里,也收有这个方言读音,释义为甘薯,也叫红苕。
生苕吃起来脆甜,熟苕吃起来粉糯,但半生不熟夹生熟,难吃。湖北“夹生苕,冇得整”顺口溜,表面是说红薯,实际是说人,讥讽某人是个“半吊子”“夹生货”。冇得整:没得整。
苕,是个湖北话里很常用的词汇(单音节词),既作为名词指红薯,又作为形容词指人蠢笨,相当于北方方言的“傻”。
苕,可以说是湖北方言最有代表性的词汇。
湖北周边省份,也有“苕”方言,但这很可能是受湖北的影响。清朝时,湖广填四川,湖北人口大量移民四川、重庆及陕南,也把“苕”方言扩散到这些地区。
二、《本草纲目》里说江闽人有呼薯为“韶”
湖北为何称红薯为“苕”?这在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有线索。
《本草纲目》在介绍“薯蓣”时,有这样一段话:
颂曰︰江、闽人单呼为(音若殊及韶),亦曰山。
这段话的意思,江西、福建一带,薯蓣单呼为薯shǔ,音若“殊shū”或“韶sháo”。元明时期,“江”是江西的简称。
简言之,在明代,江西、福建有地方把薯蓣称为“韶”。
读殊也好,读韶也好,这实质上是方言对“薯”读音的音变。
同字不同音,是方言正常现象。比方,整,湖北读“梗”,鞋,湖北读“孩”,郝,湖北读“何”。
粳米的“粳”字,北方读“精”,而南方有多种读音。有读“梗”的,有读“耕”的,有读“更”(四声)的,还有读“刚”“甘”的。
薯shǔ,南方方言读为韶sháo,十分正常。
明代,江西填湖广,江闽交界的吉安、赣州有大量人口移民到湖北,他们把这个“薯字韶发音”带到湖北合情合理。
要指出的是,《本草纲目》写作出版时,中国还没有“红薯”。《本草纲目》里的甘薯,不是红薯,而是本土物种“甜薯”。甜薯块根有毛,与红薯大不一样。《本草纲目》里的“薯蓣”,是本土物种山药的学名,也是山药最早的名称。
红薯也称番薯、甘薯、地瓜,原产美洲,是明末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福建商人陈振龙冒着生命危险从从菲律宾引种回来的。红薯在福建率先种植,后逐渐传到全国。红薯很可能是从福建传到江西,再从江西传到湖北。
古代社会没有大众资讯,靠人与人之间交流传播,一个物品名称,就靠最早引进的那个人说了算,导致一个物品在全国有好多名称。如马铃薯,又叫土豆、山药蛋、洋芋、洋山芋、洋芋头、香山芋、洋番芋、山洋芋、阳芋、地蛋、荷兰薯、番仔薯等等。老武汉还称马铃薯为洋苕。
三、改韶为苕更切义
湖北的文献资料,最早出现“韶方言”,是清光绪六年(1880年)所著的《鄂垣竹枝词》,中有文字注云:“俗呼山薯为韶,人之蠢笨者即称为韶家伙。” 鄂垣,旧指湖北省城武昌。山薯,一般指山药,这里指红薯。
另一个文献,是清宣统元年(1909年)《欢迎铁路代表纪事竹枝词》,中有注云:“俗语谓大冤桶为大苕货。”冤桶,即冤大头,上当、做傻事之意。
《欢迎铁路代表纪事竹枝词》为在鄂为官的宦应清所写。
宦应清借用了“苕”字来表述。
韶是个书面用字,形容词,含义为“美好”,不宜用来表义红薯这种草本植物。借用草字头的“苕”表音表义更为合理。所以,这个方言表字,弃“韶”用“苕”,被大家接受,沿用下来,并进入《现代汉语词典》。
有专家指出,红薯有个别称“山药shān yao”,“苕sháo”是山药的合音。
山药合音说难以令人信服。一是红薯称山药,只是河北等少数地区的方言;二是,药字在湖北话中读“哟yo二声”,并不读“yao”;三是,药即使读“yao”,山药也难以连读出“苕sháo”音。
四、苕是个古老的汉字
在字典里,苕注音为tiáo(条、迢)。但古代,苕也可读“韶sháo”。东晋徐邈曾注明,苕读作“时饶切”,即sháo音。
苕tiáo,是个古老汉字。《说文解字》:从艸,召声。“召”意为“先导”。“艹”与“召”,本义指新春最先萌芽冒头的草木。古书上特指凌霄花。
《诗经》里有两首诗用到这个苕tiáo字,其《小雅·苕之华》,是哀饥民之不幸而作,反映了周代残酷的社会现实。
召,作姓时,读shào(哨)。召shào,也是周朝国名,在今陕西凤翔一带。
另外,与召组成的字,有不少读shao音。
所以,苕,方言读音sháo,也有依据。
湖北方言,称紫云英为草子,但四川一些地方,称为苕子。紫云英嫩尖可食用,四川称苕菜。紫云英,又名翘摇,是种绿肥。
至于湖北话为何人傻称为苕,湖广渔夫下文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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