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的性理学:仁义礼智四德由来之考察
一、前言
理气论是朱子学说的核心,亦因理气论的特殊性而自成一派,因此研究朱子学切不可忽略理气论。朱子的理气论里,理的重要程度常胜过于气,理具备理想性、超越性,气则只有现实性,因此理与气不是平行关系,而是主从关系。「理」不只是天理,而且下贯为人性,朱子甚为欣
赏程子「性即理」的定说,视为不可颠破的真理。「性即理」意谓天地有好生之德──仁义之心,而此仁义更落于万物而为万物之性理,此即吾人之性善,是为仁义礼智。此性必然为善,因其为善的天理所贯!而朱子对于「性」也有特殊规定,即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德,而无其他德行。这是朱子将理气论比配于体用论义理下的结果。本文将试图梳理此一学说的来龙去脉,以下,即依朱子性理学的特殊内容――主要有性理四德与格物穷理思想两大项来着手讨论。
二、性中只有仁义礼智
朱子于《四书章句集注》里引程子之言:「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这句话是针对《论语.学而》第二章中有子之言「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所做注解。程子认为,孝弟是「行仁」的开始,但并非「是仁」的根本,因为孝弟是用(可见程子解「为仁」的「为」字是实践的意思,不可视为「是」的意思),而仁是体、是性,是所以然之理,最为根本,而孝弟则只是「行仁」的根本,不是「仁(性理)」的根本。朱子对此章的注解完全是依据程子「性中只有仁义礼智」而来,而宋明理学的其他派别则未有如此规定,可见程朱学在其理气论架构下对经典所做的解释具有特殊性。
以上对程、朱的注解略做考察,因为这种对于《论语》的诠释自成一派,也造成许多的争议,如清代毛奇龄(《四书改错》)、黄宗羲就曾批评朱子的这种说法。
在此先对朱子性理学之来源做一考察,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性发为情」的说法从何而来。第二,性中是否只有四德。此二问题息息相关,因为性中只有四德,这是就性是为体的意思来说,体一定要能成用,发用下来而为情,且体必然不多于用,若用则有成千上万,体上最多只论四德。
(一)性发为情的由来
首先,「性发为情」的理论架构从何而起?除了依于小程子「仁是体」的见解外,对于先秦的经典亦有所取。朱子早年致力于中和之说的研究,不管是中和旧说或是新说,对于喜怒哀乐之发与未发皆有详细讨论,这也是其师李延平承于道南派所做的「体验未发时的气象」工夫。
当朱子的中和新说确立之后,其整体的思想、义理架构亦大致抵定――理气论做为定准而不可移,且理气下贯至人心是为心性论。气的背后有其所以然不可变之理,同样的,在心性论
中,情之发背后有一个性体做为根据,天地间的理与气,比配到人身上而为性与情。性之发何以为情?这是朱子依于《中庸》的「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首章)的话语而来,这「中」是吾人的天命之性,故由中发而为情(当然,就朱子学的义理而言,发不是性本身发,因为性只是理,理无造作、无计度,无所谓发与不发,发与不发是指情的发用与否,情之发,性搭在情上而起作用),指由性发而为情(喜怒哀乐)。
然而,性是形而上者,情是形而下者,何以两者能关连在一起?朱子的〈仁说〉里,解释了这种特殊的体用论,其言:「吾之所论,以爱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谓情性者,虽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络之通,各有攸属者,则曷尝判然离绝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学者诵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于判然离爱而言仁。」此朱子本着伊川思想的仁性爱情之说,认为不可以爱为仁,而发挥「性发为情」的思想。性与情虽分域不同,但不是没有关连。此亦是朱子学的理气不离不杂精神的发挥,如此性情亦不离不杂(情绪未发不可认为没有性理,因为如程子所言:万象森然已具),或是说性与心不离不杂,此所谓心统性情的涵意。这是朱子依于《中庸》而对性、情关系所做的诠释。
仁此外,对于《孟子》的理解与诠释,亦让朱子坚信「性发为情」的说法无误。孟子言:「乃
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乃所谓善矣。」(〈告子上〉)这是孟子面对包括性善、性不善、性可为善亦可为不善等不同说法所做的厘清与界定,孟子认为,以上这些说法不见得有误,但若真能依于孟子对于性与对于善的定义,那么这些说法就可迎刃而解。依于孟子的定义,所谓的性善,是指具有善的本质、可以做善而不沦为恶的自由主体本身。而孟子的言「情」,依于古义,是「实」的意思,指性之实质而言。
但在朱子,依于背后的理气论,理本身不动而只搭在气上载沈载浮,同样的,性本身亦只是在情绪之发时界为四破,作用在情绪上而表现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朱子依此把「乃若其情」的「情」,视为情绪,等同于《中庸》的喜怒哀乐四情。这是朱子依于经典所做「性发为情」的理论建构,属于一种创造性诠释,「乃若其情」的「情」字是「素」、是「实」。
除了「情」字的发挥,朱子对于《孟子》尚有其他的撷取。由于坚信「性发为情」义理是不可颠扑的,关于《孟子》「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之说,朱子便把恻隐、羞恶等视为情绪、为发端,而发端是用,背后有其体,其体是仁义礼智,仁义礼智四德发端于外便是恻隐、羞恶等情。
性与情之间又是如何连结?朱子取于张载「心统性情」之说。张载原意为何,在此不谈。朱子以为,情绪之发经常是突然的,有时合理,有时不合理,要让情绪之发皆能中节而合理,则要在气心上涵养,这是朱子学说的由来,或说是特殊诠释的结果。若在《孟子》,其言:「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意思是,恻隐便是仁,非仁之一端,也非仁之发用于外的情绪。因此,朱子「性发为情」的理论,其实有着理气论──特殊的体用论做为根据,这也不断地影响着朱子的经典诠释。可以说,理气论便是朱子进行经典诠释的理路根源。
(二)性中何以只有四德?
再者,朱子所言的性,何以只有四德,而非百德、千德,为何孝弟不是性中之德?首先,由于孟子只言仁义礼智,因此朱子亦认为性中只有仁义礼智。然而,孟子只是例举,对于千百德性无法一一详述,所以才简单地以四德列举,而朱子却把它实看。这并非说朱子不懂活用,而是为配合其理气论体系之下的简择,使其理论较为简洁、容易,朱子只是顺水推舟地予以套用。
此外,朱子的这种见解(性中只有四德)亦受有汉儒(如董仲舒)的天人相应、或是阴阳家
说法所影响。本来孟子并无明言性中只有此四德,朱子则以此四德比配于《易经》元亨利贞四德,以及四季的春夏秋冬。故与理气论(天道论)相应的心性论中,性中只有四德,别无他德,忠孝慈爱皆非性中之德,顶多只能是仁义之德的发用之事例。当然这并非孟子原意。而且,当仁义礼智四德,有时以五德言表,即仁义礼智信,朱子便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做比配,其中土为中间之德行,如同信为五德之「中德」一般,已经包含在四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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