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自述文章
无限接近梦想------王旭自述
   
    我希望我的语言是朴实的描述我的成长过程,我希望能在看似不精心的描述中看到画家每一个生命的节点以及他对后来造成的影响。他像一个个镜头在眼里回放,记录着生活的每个瞬间。
从事悦目赏心的绘画劳动是一种荣幸; 我想绘画对于画家来说大约是一种生活,抑或把这种对生活的叙述方式变成了自觉习惯,孜孜不倦,是能够独享它的乐趣。我力求在平和中做得更好,不矫情,不造作,不卑不亢,也不盛气凌人,所作的一切,如采摘秋收的果实,其中一两个或许不值得夸耀,当堆砌在一起就有了足够的视觉冲击,就值得抬头仰视了。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母和喜欢我的绘画的朋友们。
我的籍贯是河北唐山,听我妈妈说我的祖籍应该是邯郸的广平县一带,因为我的爷爷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到唐山去谋生在唐山娶了我奶奶,1936年在唐山生了我爸爸。后来籍贯就改为唐山。我奶奶生了四个孩子,爸爸排行老二。爷爷去世的早,但他有头脑,把攒下的钱盖了不少房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投资房地产。我奶奶就靠把房子租给煤矿工人和自己做居委会主任的微薄工资把他们养大,那是非常艰难的岁月,工人们经常住房不给钱,我爸爸很小就去给人修补租出去的漏雨房子。唐山地震是哪一年哪月 那些房子解放后就给政府没收了,分给了挖煤的工人。直到八十年代才给每家补偿了40多块钱,现在这些钱在饭店可以点一斤饺子。
由于生活的艰难,我的爸爸也没钱上大学,考取了北京通州医师学校,这样他可以早上班几年为家分担艰难,毕业后他分配到保定市地区二院工作,当时保定市是河北的省会,他成了一名医生,一个人在保定工作了十年。再后来,我的奶奶就瘫痪了,爸爸想要尽孝,1969年调回了唐山开滦煤矿的唐家庄矿医院,又变成了一个小医院的外科医生。他的工作是抢救矿山受伤的工人。佛教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列人讲救一人如救全世界。父亲一生幸福,长寿多少跟这有点关联吧。
我的妈妈是个工人,那个年代“抓革命,促生产”我妈干活不输男人。即使怀孕也是不知体贴自己,以致习惯性流产,我的前面不知有多少个哥哥,我的出生纯属是个偶然事件。但我还是咬紧牙关出生了。
我出生在1970年的817日,妈妈说也许是18日。她生我时疼的也不知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我一直觉得是18日,因为妈妈说过,生完我时没多久天就亮了,后来报户口是填的是17日,就当是17日吧。如果你不信生辰八字,生日只是个符号,任由别人和自己胡乱去过。我也不必拿自己当个伟人,任人去考证。
我在开滦唐家庄矿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人就是这样,少年成长的方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多年之后他依然存在于你的心灵深处,引以为自豪。美国作家房龙在《人类艺术》一书中曾经提到一个画家的成长过程一定和他的童年和地域有一些关系。
唐山这个地方盛产煤炭,开滦煤矿是中国近代最大的煤矿之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帝国主义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产物。亦称开滦矿务总局。开滦后被英国骗占,他也就成了个殖民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开滦煤矿被日本帝国主义侵占。19458月日本投降后不久国民党政府将从日本侵略者手中接收的开滦资产,发还给开滦矿务总局,英人再度控制了开滦煤矿。英人1945年接管开滦后, 1948年底中国共产党的军队解放了唐山地区。这个地方的人见证了整个中国的近代史。我记得我小时候日常物品有许多的洋词汇,开始以为是俚语,比如一种汽灯叫“嘎斯”灯,水龙头叫“瓦鲁”。后来学英语才悟出这是英文嘎斯就是gas(气体),瓦鲁就是valve(水阀门)。这个地方有教堂和洋人的别墅,解放后别墅就改成了幼儿园。我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就进了洋人的别墅,眼里是高大的桑葚树和水泥大花坛,我至今都能回忆起幼儿园的气味,在木楼梯和木地板的咚咚声中爬上爬下。红尖顶的雕花石头房子,墙上挂有油画,屋内陈列着钢琴和风琴。圆形的拱门和拱形的窗户,后来学艺术史知道这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到处是鲜花,还有高大的哥特教堂,每天早上妈妈给我兜里塞上两块糖,我就可以在这安静的呆上一整天。多少年后我去欧洲,发现这其实就似乎我童年生活的地方。回家的路上你经常可以听到在矿工的家里传出小提琴声或是钢琴声,这是他们休息的一种方式,这里简直就是我童年的维也纳。多年之后,我曾听一个外地的叔叔说起他认为河北比较有文化的地方一个是保定一个就是唐山了,这点我是赞同的。西方的文化一直在我童年记忆中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我是读《圣经》长大的孩子,即使是画中国画,我也自称是对中国文化不大了解,洛可可和哥特式,文
艺复兴式,以至于后来发展出来的浪漫主义,折衷主义,现代主义我都可以理解的很顺畅。这和我的童年有很大关系。
后来,76年的728日唐山地震摧毁了我的一切美好的记忆,那年我六岁。许多孩子几乎记不清是几岁记事的,而我就以地震作分水岭,四岁的事情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美好的回忆是在地震以前,而后就是噩梦了,前一天晚上我在小伙伴小力家的柜子上跳来跳去,第二天早上见他妈妈用油布裹着将他扔到几十个人坑里埋掉了,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去理解生与死的确是有点残酷。我是赤身裸体的从炕洞里被堂兄们救出来,浑身煤烟,黑的像个黑人,妈妈从死人旁边捡了个大裤衩给我套上我才衣能遮体。那天一直下着雨,是雨水把我洗刷干净,我是踏着一个个死尸走过废墟到安全的地方的,活下去是第一重要的事。现在,每当我在市场经济不平衡时,名利和地位开始挑战我时。我就想想我本来一无所有,甚至连一本小人书,只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已。于是就特别的踏实安静的画画去了。
后来的时间就是抗震救灾了,我家没有伤亡。爸爸作为医生倒是成了当时最可爱的人,每天出去给人治伤。作为家属我们像原始人一样在窝棚里过着居的生活。天上飞机在空投压缩饼干和月饼,至今我们家都不吃月饼,那东西每天当饭吃上半年你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为防止瘟疫蔓延几年之内每天飞机播撒一种黄的药粉,刺鼻的气味让人头疼,飞机一过苍蝇扑啦啦的就往下掉,我一直怀疑我现在的智商是不是和这有点关联。
又在重建的幼儿园里度过了三年,那跟以前幼儿园没法比了。但那依然是我们那里最好的建筑。现在想想唐山对孩子们有绝对的人文关怀。在这里我摆积木和跳远获过唐山市幼儿园比赛的大奖,奖励了一本小人书《豹子湾的战斗》对着里边的人物临摹了很久。
到了九岁(1979年)我就上小学了。当时是在开滦第四小学上的,是需要考试入学的叫“尖子班”小学前我已经认识了三四百字,并且可以默写文章。于是被择优录取。小学二年级时上课写诗给同学被罚站,另一件事是上课偷着给老师画像被没没收了红领巾。三年级后转到离家近的开滦第一小学。爸爸过去的同学和朋友中有许多是画家,这其中就有毕业于中央美院版画系的李成章(后唐山地震殒难),和后来成为河北美术家协会主席的王怀骐,他对于艺术和艺术家是崇敬的,在我几岁的时候就有意识让我画画这个画画那个,他是外科医生,我最早的解剖课就是他给我上的,画个胃,画个骨骼,画个头骨,这是他对我最早的艺术启蒙。我九岁到12岁一直就比划着画这些东西。记得他还花了九毛钱在书店买了本《艺用人体解剖》给我临摹。那时他们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几块钱,花九毛钱买本书已经是不小的数目,爸爸怕妈妈看见回来就赶紧包上个书皮唯恐妈妈看见。以后很多年我有一个习惯,买了新书要用旧报纸包上书皮。每天早上上学妈妈会给我一毛钱买个面包,有时我就节省下来买些笔和纸等画画的东西。地震后的物资是极其匮乏的,我能买到的无非就是些白报纸和铅笔橡皮之类的东西,而非真正的绘画用纸,那对我已经是极好的了。每当学校放假,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就一个人留在家里,画些东西或是给自己做些玩具,那培养了我幼年的动手能力,使我越来越
聪明,那时娱乐生活非常简单,我们已经有了一台收音机可以收听广播。那时的广播可没有现在这么多广告,中央台上午九点左右播的是交响乐,确切的说是标题音乐,有一个声音甜美的主播给您讲解贝多芬,巴赫,勃拉姆斯,舒伯特以及他们的音乐特点,横笛吹响代表天使出来的样子,低沉的定音鼓出来代表魔鬼出现了。什么是圆舞曲,小步舞曲,小夜曲,什么是华彩,什么是快板,慢板,九岁我理解了晚年贝多芬最后一部交响曲《命运》表达的是什么,这完全是我命运的一个偶然,至今我依然觉得一个九岁的少年认真的坐在废墟上听贝多芬和李斯特是无比浪漫的事情。下午的节目就有广播剧了,有莫泊桑的,大仲马的,福楼拜的,狄更斯的。天哪,后来的文学大师作品几乎在小学毕业前就都读过了,你可能觉得在现在的孩子也可能做得到,但那一定是家长的指引和物质的保障,自觉的完成而且是在一片废墟的环境下确实是一个偶然。他默默的奠定了我后来对西方艺术的兴趣和求索的态度。这种依靠自己,动手实践,用自己的思维去创造,自己来推自己的学习态度潜移默化的深入我幼小的心灵。只要有一根火柴就能把我的创造力点燃。
1984年小学毕业后我上了开滦第五中学,一天我忽然发现美术老师孙文品老师的办公室里有些大孩子在学习画素描,那是课余学习的美术小组。我十分想参加学习,因为过去没有正规的老师教,看到有人学画画,心里十分痒痒。我就回家让爸爸去跟老师说说我也想参加,孙老师爽快的收下了我,我开始了另一次偶然,跟老师学了两年的素描。正当我绘画进步时学习开始下降,妈妈叫停了我的美术学习,我是十分留恋美术学习,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哭了一夜,准备用更糟糕的文化成绩来回应他们的决定,上课画画根本不听老师讲什
么,如我所愿期末成绩自然是倒数。初中毕业没有考上任何学校,又复读一年,仍然没有考上更好的学校,分数只够上这个开滦五中和另外一个技工学校。报志愿的那晚上家长面临了一个巨大的选择,是去做技术工人还是在开滦五中跟孙老师学画画进入前途未卜的美术学院,这就像一场赌博,是输的精光还是赢得一塌糊涂都是三年之后才能见分晓,这是一种折磨。我爸爸那天还点了只烟,他至少有十年没抽过烟。他跟我谈,大概意思是你自己决定,自己努力,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步棋以后不要埋怨他们。我选择了艺术,毫不犹豫。
1988年我上了高中。这是回到我梦想轨迹的三年,如当年听交响乐一般的舒畅,每天晚自习后还要画几个小时的画,一点也不觉得累。从几何体,到静物画,到石膏像到人像和彩,我一天天的进步,这时学校又来了一位程彪老师,他是浙江美院油画系毕业的,这种学历在我们当地是很少见的,教了我两年他就调走了,他也是爱画如命的人,多少年后他考取了中央美术学院侯一民先生的研究生,参与绘制了汶川地震的壁画后来此画入选了12届全国美展。这两位老师教了我三年,情同父子。高中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那年河北师大只招了15个本科学生。
1990年爸爸给我买了一台苏联的单反相机于是我开始学习摄影,为什么要提这个呢,后来的一些绘画风格受摄影艺术影响比较大,我相信同属于视觉艺术的绘画和摄影一定会有其共同性,照相机虽然在19世纪直接阉割了写实绘画却逼出了印象主义,后来又逼出了超写实主义,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逼出什么东西?后来他
的确逼出了数码图形图像艺术,和CG(Computer Graphics)于是艺术的范围扩大了他的广度,他为艺术提出了一个更为前卫的概念。如果明白这一点中国画家就不会因为马塞尔.杜尚和博伊斯的“一切皆为艺术”和在威尼斯双年展上看到影像艺术而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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