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大疫”“天下疫”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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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今
在古代中国,“疫”通常指流行性传染病。《说文·疒部》说:“疫,民皆疾也。”“疾疫”“疠疫”即急性传染病较大规模的发生与传播,往往导致民生苦难、社会危机。对于“疾疫”的发生,历朝政治史文献往往郑重记载。《汉书·五行志》写道:“《公羊传》曰,大灾,疫也。”回顾先秦历史记录,《左传·昭公元年》载录“晋侯有疾”时子产的话:“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崇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崇之。”所谓“疠疫之灾”很早就和严重危害农耕经营的“水旱”等自然灾害同样,影响社会正常的生产与生活。《吕氏春秋》说:“(孟春)行秋令,则民大疫。”“(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仲夏)行秋令,则……民殃于疫。”“(仲冬)发盖藏,起大众,地气且泄,是谓发天地之房。诸蛰则死,民多疾疫,又随以丧。”《礼记·月令》有大致略同的记载。都强调违背自然规律行事,会导致“疫”“疾疫”,甚至“大疫”。《续汉书·五行志》专列“疫”条。后世史籍也多有关于“疫的”专门记述。然而我们看到,史家记录“疫”的表现和危害,最早始于《史记》。
《史记》关于“民疫”“大疫”“天下疫”的有明确的时间与空间信息的记载,对于流行病史、医学史、卫生史都有开创性的意义。《史记》有关“疫”的记录,也体现了太史公对于健康的重视,对于生命的尊敬,对于民众生存条件的关心。而社会生活史的记述方式的创始,这也是重要标志之一。
01秦献公十六年“民大疫”
《史记》有关于秦国灾异的记录。从自然史、经济史和社会史的角度发掘相关记载内在的文化涵义,对于我们深化对秦史的认识和对秦文化的理解,都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史记·六国年表》记载:秦献公十六年(前369),“民大疫。日蚀。”这一史事未见于其他史籍,应当看作非常的宝贵的历史信息(参看王子今:《秦史的灾异记录》,《秦俑秦文化研究——秦俑学第五届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8月版)。资料来源,应当由自《秦记》。
《史记·秦始皇本纪》可见关于“焚书”的记载,丞相李斯在严禁私学的建议中明确说道:“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同样的说法,也见于《史记·李斯列传》。所谓“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就是各国历史记载都全数毁弃,只保留秦国的史籍。《史记·六国年表》痛
惜诸侯史记之不存,又说:“独有《秦记》,又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虽然《秦记》自有缺失,但是就战国至秦代的社会演变进程而言,所载录历史事件的真实性是可取的。司马迁还因此以为由于“见秦在帝位日浅”而产生鄙视秦人历史文化的偏见,是不应该的。
复照青苔上的上一句司马迁说:“秦始小国僻远,诸夏宾之,比于戎翟,至献公之后常雄诸侯。”秦献公时代,秦史出现重要转折。清代《史记》学者程余庆称之为秦“由弱而强”(《历代名家评注史记集说》,三秦出版社2011年4月版,第237)的历史阶段。而经历“民大疫”的生命史社会史历程以及行政处理的成败得失,虽记载“略不具”,却有非常宝贵的有关史学研究的提示意义。《史记·六国年表》有关秦献公十六年(前369)“民大疫”的文字,是中国正史文献中第一次有关“大疫”的正式的记载,对于中国医学史和中国史学史都有特殊的价值。
《秦记》虽然“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也就是说其中史事系年大致明确,却没有“日月”标识,而文字简略而未能具体,但是关于年度历史记忆,依然是可取的。至于其“日月”,有些可以参照其他文献遗存予以推定。如秦王政四年(243)“天下疫”事。
2023年春节放假02秦王政四年“天下疫”阿尔卑斯棒棒糖图片
秦王政四年(前243)发生的灾情,《史记·秦始皇本纪》有所记述:“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史记·六国年表》写作“蝗蔽天下”。而所谓“天下疫”,则是《史记·六国年表》没有记载的灾异。蝗灾和疫情,这两起灾难,不知道是否有某种关联。由灾情发生于“十月庚寅”之后,可以推知“天下疫”,应当是在冬季。
这一记载,很可能也根据《秦记》的记录。这里虽然说“天下疫”,但是当时尽管有“唯秦雄天下”(《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秦地半天下”(《史记·张仪列传》)之说,秦昭襄王时“秦自置为西帝”(《史记·赵世家),《史记·太史公自序》亦言“昭襄业帝”,但是,秦人距离兼并“天下”事业的全面实现尚有很大距离。
这里所谓“天下疫”之“天下”,其空间指向,大概不宜简单理解为与《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六年,尽并天下”、“秦方以天下为事”、“秦王得志于天下”、“徙天下豪富”、“聚天下兵器”,以及琅邪刻石“秦王兼有天下”、“天下和平”,之罘刻石“经纬天下”、“阐并天下”,碣石刻石“天下咸抚”,会稽刻石“天下承风”之所谓“天下”完全一致的概念。
对于秦王政四年“天下疫”所谓“天下”之规模,应当注意当时东方“六国”皆强势存在的史实。或许可以参考“秦地半天下”之说,理解当时“天下疫”的疫区,有可能大致包括现今区域地理
观之所谓西部地区,也可能涉及部分原“六国”地方。
03局部地方的“民疫”“大疫”
读《史记·赵世家》,可以看到对于赵惠文王二十二年(前277)发生疾疫的记录:“二十二年,大疫。”虽然史称“大疫”,而发生疫情的区域规模其实是有限的。或许类同于四年前,即《赵世家》记载赵惠文王十八年(前281)事:“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卫东阳,决河水,伐魏氏。大潦,漳水出。”“决河水”导致“大潦”,洪水氾流,经由“漳水”排溢。“大疫”与“大潦”语句对应,疫区很可能只限于赵国境内,也可能局部波及邻国。
《史记》记录的另一起局部区域的疫情,发生在汉景帝时代。太史公在《史记·孝景本纪》中记述,汉景帝后二年(前142)十月,“大旱。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这次“民疫”所波及的地区,据张守节《正义》的解释:“衡山国,今衡州。河东,今蒲州。云中郡,今胜州。”按照周振鹤对于汉初衡山国政区地理的考论(《西汉政区地理》,人民出版社1987年8月版,第47页至第48页)与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10月版,第2册第22-23页,第24-25页,第15-16页,第17-18页)的标示,疫区包括今安徽、湖北、河南、山西和内蒙古部分地区。大致形成了南北纵向传播的趋势。
此次疫情发生在“十月”,也是冬季,同样值得我们注意。
这次汉景帝后二年发生在局部地区的“民疫”,《史记》有“十月”的明确标示,与《秦记》“不载日月”的记述方式有所不同,应当完全出自太史公笔下。
04岭南“暑湿”与“士卒大疫”
刘烨和谢娜
《史记》使用“大疫”字样的疫情记述,除前引《史记·赵世家》一例外,又见于《史记·南越列传》。在关于吕后专政时代隆虑侯周灶率军进击南越国军事行为的记述中:“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赵佗自号“南越武帝”,宣示不再臣服于汉王朝,又发兵进攻长沙王边邑,侵扰数县地方。吕后派遣将军将军隆虑侯周灶征伐南越,然而,“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岭。”一年多之后,吕后崩,于是“罢兵”。汉王朝远征南越国的部队“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岭”,是生态条件影响战争史进程的特殊记录。
《南越列传》篇末以“太史公曰”的形式说到此次战事:“隆虑离湿疫,佗得以益骄。”所谓“会暑湿,士卒大疫”,这里直接称作“湿疫”。“湿疫”之说,二十四史中仅此一例。
汉初政论家在回顾秦时对南越战争的艰难时,有这样的描述:“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汉书·晁错传》)按照颜师古的解释,“能”应当读作“耐”。“能暑”就是“耐暑”。“不能其水土”,就是“不耐其水土”。就是说北方军人不能耐受以“暑”为突出特征的当地气候条件。岭南“暑湿”,是所谓“湿疫”发生的环境条件。中原居民对岭南“暑湿”气候的严重不适应,导致可以称之为“疫”的病理现象。这种情形较为普遍的发生,可以影响战争胜负。史家称之为“士卒大疫”,强调了事态的严重。后世汉末赤壁之战,曹操一方也曾经以“遭离疫气”,“以避恶地”解说战败原因(〔汉〕阮瑀:《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有啥不花钱的好玩手游
据《史记·南越列传》记载,汉文帝时代,汉王朝与南越国的关系有所缓和,陆贾再一次出使南越,南越王赵佗“王甚恐,为书谢”,放弃“武帝”名号,自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解释“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情形。又说:“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越裸国亦称王。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宣布“愿长为藩臣,奉贡职”。《汉书·南粤传》的记载则更为详细,其大意略同。其中也有“南方卑湿”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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