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考不进编制的山东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是一道选择题,可我不知道如何设置选项。
除了张口倒装,满屏红会福娃娃,山东人给大家的印象还有一个——对体制内工作的无限渴求。这甚至和婚恋市场也挂钩,山东人形容国考是“进面见家长,录取即领证”,编制在山东
人眼中可以撬动任何东西。
但是每年公考,跃过龙门的只有那么几条鱼,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那些连续几年考不进编制的山东人后来怎么样了?
一
“你又贩卖我?”
“是啊,用你的故事赚点外快。”
考编怎么考“够不够这顿酒钱。”
“我不知道”
今儿周六,虽已入秋但天气依旧有些炎热,我俩照旧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座位,临近夕阳落。
“掺了一半水,得。”
说这句话的汉子,虎背熊腰,身宽体胖,正端着杯子,用一口字正腔圆的山东话吐槽刚喝掉的扎啤,说完一口气又吞掉大半杯。
他是马力,地地道道的山东体格,他已毕业三年,今年年初入职互联网公司,做视频编导。不过,今天约他出来,和前边的几句话没什么关系。作为根正苗红的山东人,前三年里他一直奔波在各种公考和培训班之间,最终都是折戟沉沙;今年却选择了另一条大道去“罗马”,不过总而言之,他在公考这条路上也算颇有心得吧。
“怎么也得给咱个县官当当吧!”
我和马力熟络七年,山东人的坦率让他对我无话不说。马力出生在山东农村,不用他介绍,如果你见了他,只要一打眼,嘿!你就会觉得这孩子身上带着一股纯朴的、泥土的味道,味道里传递出这个年纪少有的踏实、靠谱。他小时候一直有个梦,还真不是农民该有的本本分分的“禾下乘凉梦”。
他的梦想,概括来讲,是一个“场面”。
在农村有个约定俗成的礼节,无论是迎来送往还是婚丧嫁娶,都得请书记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喝最好的酒,抽最贵的烟,最会说话的人陪着,这叫“场面”。而书记愿意来享受这样的尊贵待遇,还是给主人家脸面,是“瞧得起你”。对主人来说,这比“蓬荜生辉”四个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场面”对于在土里刨食的马力父母来说遥遥无期,他们都是很本分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一年四时,按照节气耕种收割出售庄稼,聊以生活,不对,是生存。所以,在农村的环境生活,使得马力从小就把这种能在宴席上被前呼后拥溜须拍马的生活状态视作自己的梦,或者是奋斗目标,暂且就叫奋斗目标吧。
时间滚滚,儿时的“目标”在心里逐渐生根发芽、根深蒂固、直到长成不可撼动的庄稼,这梦也就越做越深。放下杯子,马力跟我说了一件特别不起眼的事:每年新年去家族长辈家拜年时,俯首作揖“梆梆梆”磕完三个响头后,老爷爷都会说一句:“毕业怎么也得给咱个县官当当吧!”
对于他这16年的求学生涯来说,一副对联足以概括:上联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下联是“学成文武艺,献与帝王家”,横批是“学而优则仕”。
他的言语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相反更有一些自嘲和戏谑的口吻。相识七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想法很难被改变,十分固执的人。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种观念深受农耕文化的影响,只是他嘴上依旧不松口,或许这就是他所说的“场面”,也或许是山东人的“脸面”。
“你看看人家老周的孩子,考上市委了,没几年就得当书记啊!”
在马力参加各省公考期间,有的同学已经结婚,没结婚的同学事业也开始小有成就。考公频频失败让马力看不到希望,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事儿大致是又做完了一套题,错误率不高;唯一的光亮便是额头又高亮了几瓦;三年间,马力失去了他最爱的姑娘,直到现在他还活在原来的世界里……说到这,他就笑笑不说话。
看得出来,三年光景,一事无成,让马力焦虑、纠结又矛盾,负面情绪像胡子一样在他的脸上肆意妄为地蔓延,一茬接着一茬。马力不觉得他的选择是错的,他一直有个念头,就是想寻一个稳定的生活状态给未来的妻子和孩子,想在体制里出人头地,成为父母的骄傲,成为全村人的谈资……
几杯酒下肚,马力的情绪有些激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随后端起酒,凑到嘴边又放下,双手搭在桌子上,低下头看着薯条,又陷入沉思。我没有说话,看着扎啤的气泡扶摇升起,短暂绚烂之后,破灭,升起,又破灭。
“我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我要把我失去的都拿回来!”
三巡过后,马力岿然不动,我已经渐渐有些不支,问他:“那你以后决定怎么办呢?”
马力对体制内稳定的工作依旧羡慕和向往,年初入职了新工作,也只是因为需要一份薪水维持生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漫无目的地撞大运。三年的考公之路让马力精神焦虑又身心俱疲,想停脚歇一歇。也许未来某一天时间到了,马力或许还会回去继续考试。
我从未见过吸烟的马力,此时他竟燃起了香烟。烟草燃烧的烟雾缭绕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加班迷乱的眼神,这烟雾似乎让他又一次迷失在自己的梦里。
1969年号登上了月亮,人类就被剥夺了梦境,2019年马力的梦也同样被剥夺了,是吗?烟雾散开,梦就要醒来,还得去加班。看着眼前的汉子,我不敢评价他的选择是对是错,长大成人,面对生活,或许每个人都有纠结的两面。但话说回来,如果事事如意,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谁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马力究竟有没有从梦中醒来,我无从得知。
二
“你这是需要发表的吗?”
“过稿就会吧。”
“那把我写的正面一点。”
“满满的正能量!”
在鹿角巷旁边的书店,穿着花哨的男女往来不断,或是相互依偎,或是捧着书窃声攀谈,或者以书为掩,左顾右盼,人虽多,但是春丽却不那么难:偏西的角落,一个略微佝偻的背景,光亮长发被扎成干练的马尾,没错!那就是她。
走近,她的长发略显油腻,剪短的指甲参差不齐,看起来和书店里其他女士格格不入。其实春丽容貌不差,但因为常年埋头做题,所以也疏于打理。偶尔修饰的春丽看起来显得年轻,很少有人猜得到她除了律师的本职工作,还是一个三岁女孩的单身妈妈——春丽没当妈妈前就在考编了,她备考四年,多次进面,年年被反超,依旧坚持。
我悄悄坐在她对面,她依旧埋头做题,春丽的面前还摆着《行测模拟5000题》,刚刚写下的字迹还未风干。刷题是她的常态,桌子上放着她的演算草稿,中性笔写下的字迹乱糟糟一团铺完了整张草稿纸。公考虽然计算量大,但是尤其忌讳大量笔算,一般都是由计算公式直接心算推导答案,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
春丽右侧散落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庞,散乱的头发下发出这么一句:等我五分钟,做完这道题。我悄悄地环顾四周,不敢回声应答。闹钟响起,她如释重负般抬起头,瘦削得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我和她简单寒暄几句,她不时地看时钟,好像在赶时间,要开始做下一套题,
右手熟练地转着笔。
“一将功成万骨枯呀!我肯定是将。”春丽表情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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