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的马来西亚语言教育政策研究
张治国郭彩霞
提要：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其发展进程可分为初始期（双联课程的开发）、发展期（双联课程的发展和外国分校的建立）和繁荣期（公、私立院校的共同发展以及地区国际教育中心的打造）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教育国际化的特点以及与之相伴的语言教育政策，研究发现，高等教育国际化与语言教育政策密切相关。马来西亚利用自身的语言环境特点制定了多元化的语言教育政策：利用英语教学媒介语来推动本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利用马来语等教学媒介语及语言课程来保持本国高等教育中多语言制多文化的特点。马来西亚的有关实践为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提供了语言教育政策方面的启示。
关键词：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语言教育政策
引言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得较快较好，是高等教育国际化较成功的典范。其表现之一是马来西亚
从留学生的输出国变为输入国，在吸引外国留学生方面是亚太地区仅次于澳洲与日本的国家（洁安娜姆
等，2005）。另据马新社
称，马来西亚第二教育部长伊德利斯（Idris）指出：当前马来西亚高等教育机构国际生每
年的增长率为16%左右，国际生与本国生的比例为1比10，是世界上比例较高的国家之—（Bernama,2015）。那么，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国际化与语言教育政策有关系吗？若有，它们的关系又如何？在语言学界，学者对马来西亚语言政策（如Kaplan& Baldauf,2003;Hassan,2005;Gill,2005, 2014；郭熙，2005；李洁麟，2009）及语言教育政策（如Gill,2002,2003,2004,2006,2012;!ohamed2008;Ali2013;Don 2014；王焕芝等，2011；房建军，2012）都有所研究，但从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视角来剖析
马来西亚语言教育政策的研究似乎微乎其
微。在教育学界，学者对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及高等教育政策都进行过研究（如Neville,1998；Bakar&Talib,2013；Tham,2013；Aziz&Abdullah,2014；卢晓中，1996；洁安娜姆等，2005），但结合高等教育国际化以及语言教育政策的研究甚少。因此，本文拟根据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进程来透视与其相关的语言教育政策，并分析和阐明两者之间的关系。
在全球化背景下，各国高等教育的争争
变得越加激烈，因此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是众
多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趋势，它“已从一种
选择变为一种当务之急”（Hayle,2008），已成为“世界各国高等教育政策的驱动力之
一"（Ayoubi&Massoud,2007）。那么，什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与周边国家语言互联互通建设的宏略研究”（项目编号！4BYY045）及上上市教委科研创新项目“新中国外语教育政策与经济社会发展互联研究"（项目之号:15ZS047）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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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的马来西亚语言教育政策研究
么是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呢。目前，学界对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概念和模式的理解不尽相同，但Knight（2004）提出的定义得到普遍认可：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是将跨国界、跨文化和全球化因素融入到高等教育的目的、功能（主要包括教学、科研及服务）和实施的过程。在实践中，高等教育的国际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教育内容的国际化、教育方式的国际化、教育地点的国际化、教育对象的国际
化、教育提供者的国际化和教育政策的国际化（Knight,2014）。综观上述几个方面：我们不难看出：教育内容、教育方式和教育政策的国际化是教育国际化的核心，但它们都比较抽象和隐性，难以界定，发展过程也费时费力；教育地点的国际化无非“走出去”和“请进来”，但两者在数量上都是有限的，因为任何国家的高等教育机构都不可能大规模地到国外办学，同时，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太可能大量地接受外国大学在本国办学的举措，合作办学倒是前景光明；教育对象和教育提供者是比较具体、显性的，而且容易量化。因此，目前，判断一个国家高等教育机构教育国际化的显性因素之年是校等育规机构国际学生和国际育师的数量。于是，当下各国的高等教育机构都在尽力地吸引更多的优秀的国际学生及国际教师。而对于国际学生和国际教师来说，他们若要到国外的高等教育机构学习或工作，高等教育机构的教学媒介语（medium of instruction）及工作语言是他们必定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合理实用的语言教育政策可以有力地配合和支持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当今世界，英语是使用领域最广泛的语言，因此，对于非英语国家的高等教育机构来说，它们在制定语言教育政策时一定要考虑到英语因素。在其他各项条件都相同或相似的情况下，大部分国际学生及国际教师都会选择英语为教学媒介语的高等教育机构，但以下两种情况例外：第一是语言专业的学生和教师，如去法国学法语的国际学生和来中国教德语的国际教师都不在乎法国和中国的高等教育机构是否选择英语为教学媒介语，第二是具备世界上独一无二或世界领先专业或学科的国家，如想学习中国功夫或日本动漫的国际学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在乎中国和日本的高等教育机构是有择英语言为育学等语言。
语言习得规划，是语言规划的三种类型（即语言地位规划、语言本体规划和语言习得规划）之年。语言习得规划是由美国的语言规划学专家Cooper于1989首先提出来的。Cooper（1989）认为：语言习得规划是有关语言教育和语言推广的政策，其目的是扩大某一语言的使用人数。在语言实践中，人们一般把语言习得规划称为语言教育政策，故波尔斯顿和麦克劳林（Paulston& Mclaughlin,1994）把语言教育政策定义为所有涉及教育的语言政策。可见，语言习得规划或语言教育政策是离不开学校的，其主要内容包括学校的教学媒介语或教学语言的择英和言言堂度的置上与育学（斯波斯基,2011）。语言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影响到国家的发展、社会的稳定、民族的团结，其中教学媒介语的选择关系到某些语言的活力的提升以及用这些语言所表达的文化的传承，等等。然而，制定合理的语言教育政策并非易事，语言教育政策的制定受到众多语言因素（如本国语言生态、国家语言意识观念、国际强势语言等）和非语言因素（如政治、经济、人口、文化等）的制约（张治国，2012）。
马来西亚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其人口由马来人（约占67.4%）、华人（约占24.6%）、印度人（7.3%）和原住民（约占0.7%）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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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语言战略
多民族使得马来西亚的语言生态也相对复杂。大部分马来人当马来语及其各种方言为母语，华人使用
普通话及各种汉语方言(如闽南话、粤语、客家话等)，印度人则使用泰米尔语、泰卢固语(Telugu)、马拉雅拉姆语(Malayalam)等印度语言。此外，马来西亚还有多达80至130种的原住民语言(Ka-plan&Baldauf,2003)。除了这些语言之外，殖民历史还为马来西亚遗留下来强势的英语。在英国殖民时期，英语是马来西亚的官方语言，也是马来西亚中小学主要的教学媒介语之一，还是高等教育中唯一的教学媒介语。马来西亚于1957年独立后制定的《宪法》规定马来西亚语(即马来语)为国语，该宪法还为英语的使用设定了过渡期，在这期间英语依然还可用于立法等众多官方领域。1967年，马来西亚通过的《国家语言法》规定马来语为马来西亚唯一的官方语言，用于所有官方场合，而英语作为共同官方语言的过渡期至此结束，并被降为第二语言(Second Language).
—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国际化进程与语言教育政策
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国际化进程可分为属下三个阶段：第一，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初始期(20世纪70至90年代)；第二，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期(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第三，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繁荣期(21世纪初至今'
(一)高等育育国际化初始期的语言言育政策
(1)高等教育的国际化：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双联课程的开发
在20世纪70至90年代期间，马来西亚公立大学数量不多，招生名额有限，国际化程度也不高，加之大学招生时实施具有族偏向性的“配额制”或“固打制$(quota system)，这使得该国许多学生(尤其是华裔和印度裔学生)很难获得在本国公立大学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每年被录取进入公立大学的人数不足申请人数的三分之一，于是，不少学生便选择出国求学的道路，当时马来西亚成为全球第二大留学生来相国。截至1985年，马来西亚出国留学的人数占到全国高等教育机构学生总数的40%(李毅，2003)。
从1980年开始，马来西亚联邦政府准予开办私立高等教育机构，以缓解国内公立高等教育资资与需求之间的矛盾。但此时的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尚无学位授予权，因此，它们开始谋求与西方大学联合办学的方法，开发了具有教育国际化特点的“双联课程”模式：学生先在本地读一至两年大学基础课程，然后到国外大学续读两至一年，即"1+2$或“2十1”模式。
(2)语言教育政策：公立大学的马来语化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的放任自由式语言教育政策
从1970年开始，马来西亚高等教育机构语言教育政策的基本特点是公立高等教育机构都尽量用马来语教学，以便实现马来语逐步取代英语的目标。为此，马来西亚政府一方面将殖民时期建立的以英语为教学媒介语的大学改为属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的大学；另一方面，还规定新建的大学大多
要属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截至1983年，马来西亚基本上完成了高等教育教学媒介
语的马来语化，公立高等院校的课程原则上
日本出国留学的条件
均属马来亚语作为教学媒介语(Ali,2013)。
这一时期，马来西亚政府并没有制定有
关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的语言教育政策，但由
于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和国外高等教育机构
合作开设了“双联课程”而非常重视学生英
语能力的培养、预科及双联课程基本上都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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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英语为教学媒介语。
可见，在初始期，马来西亚公立高等教育机构都采用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则选用英语为教学媒介语。前者还谈不上多少教育国际化，而后者也只是通过与国外大学合作办学的方式开始了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征程。马来西亚作为前英国殖民地在独立后实行公立高等教育机构马来语化
的语言教育政策，其行为是可以理解的，这是去殖民化以及建立新的国家语言身份的需要。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则仍保留着英语授课的传统，这为其教育国际化提供了语言上的便利。
(二)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期的语言教育政策
(1)高等教育的国际化：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的大力发展与公立高等教育机构的缓慢跟进
20世纪90年代之后，马来西亚国内教育政策的争整以及后来席卷东南亚的金融危机进一步刺激了马来西亚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和国际化(冯国平，2009)。1991年
马来西亚政府提出“2020年发展愿景”(Vision,2020)，即2020年将马来西亚建成发达国家。要实现这一国家目标，马来西亚必须通过教育来大力提高本国的人力资资水平。马来西亚同年制订的第六个“五年计划”(1991—1995)提出：国家要鼓励高等教育中双联课程项目的开发。1993年，该计划的中期评估指出：马来西亚应把教育作为服务业来看待，要增加服务业出口收益，扭转
长期以来服务业的财政赤字(Tham, 2013)。此外,1994年，马来西亚国会通过了有关大专法令修正案，准许外国大学在马来
西亚建立分校(冯增俊、卢晓中，1996), 1996年通过的《私立高等教育法》将外国分校纳到了马来西亚私立高等教育体系。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使得马来西亚很多家庭无力承担小孩出国留学的高昂费用，
政
府也无力维持庞大的高等教育体系。为此,
马来西亚政府开始大力鼓励私立高等教育
机构的发展以及双联课程的开发。截至
2000年，马来西亚已有120所私立高等教育
机构提供#十2”或“2十1”的双联课程模式, 30所私立高等教育机构提供“3十0”双联课
程模式(洁安纳姆等，2005)。随着马来西亚国内高等教育的发展和国际化，出国留学
的马来西亚学生人数大幅度减少。截至
1999年，出国留学的学生占全国高等教育机构学生人数的比例已经下降到5%(李毅, 2003)。同时，马来西亚的高等教育机构也开始吸引大批来自亚洲其他国家的学生前
来学学
(2)语言教育政策：允许私立高等教育
机构和语国分的用用语言及其们言言学
1993年，马来西亚时任总理马哈蒂尔(Mahathir)提出，出于国家经济和科技发展的需要，高等教育机构科学、工程、医学等专
业的教学应以英语为教学媒介语，但此提议遭到国内多领域学者的反对。而且,1995年通过的《I960年教育法修正案》重申了马来语的国语地位，并指出公立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都要以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Ali, 2013).然而，到解1996年，来来亚亚话过
的《教育法》指出，高等教育中的科学、技术
以及医学专业可以采用英语为教学媒介语,
但不当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的教育机构应开设马来语必修课。1996年通过的《私立高等教育机构法》规定：所有私立教育机构都
应以马来语为教学媒介语，但若教育部长准
许，私立教育机构可采用任何一种语言教授
课程，不过，马来语必须是必修课。另外，该
法还规定：凡就读于本国马来语之外语言为
育学介语言的立高等等育机机构的本国学
生态信须达到教育部所规定的马来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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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语言战略
平，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获得学校颁发的文
凭或学历。1999年，马来西亚教育部规定从2000年开始实施马来西亚大学英语考试(MUET)，这是马来西亚公立高等教育机构学生入学和毕业的必要条件之一(Lee 2004；Rethinasamy&Chuah,2011)。
可见，在发展期，马来西亚公立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两种不同的语言教育政策反映了它们各自不同的教育国际化程度：公立高等教育机构属马来语为主要教学媒介语，但在部分科目及项目上选用英语授课，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几乎都采用英语为教学媒介语，前者开始了教育的国际化进程，但其国际化程度低于后者的国际化程度。
(三)高等教育国际化繁荣期的语言言育政策
(1)高等教育的国际化：私立和公立高
等教育机构共同发展
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马来西亚联邦政府就提出将本国打造为东南亚地区性的教育中心的愿景，而且在后来的第七、八和九个“五年计划”中还曾多次重申。为此，马
来西亚于2004年专门设立了高等教育部。2006年，高等教育部出台了马来西亚高等教
育国家战略计划(NHESP)，提出了进一步深化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目标，使其
成为该地区优质的国际教育中心，到2020年，国际留学生人数达到20万人。具体内容包括加强与国外大学的合作，通过学分转移提升学生的流动性，高等教育机构(尤其是私立院校)中国际生的比例要达到10%，研究型大学中外籍教师要占15%(MOHE, 2006'。
据马来西亚高等教育部的数据统计，截至2013年，国际学生人数增长至&3万，其中约35.5%的学生就读于公立高等教育机构,64.5%的学生就读于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约37.3%的学生为研究生,62.7%的为本科生或专科生;49%的硕士生和79%的博士生就读于公立高等教育机构(Aziz&Abdullah,2014)。可见，马来西亚的国际生由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的孤军奋战逐步转换成
由私立和公立高等教育机构共同开花的良
好态势，不过，大部分国际生还是在私立高
等教育机构就读，而且，他们大多是属本科
生或专科生为主，但博士生却主要在公立高
等教育机构就读。
(2)语言教育政策：开放性和多元化的
果合
马来西亚公立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推进
与马来西亚近些年来的语言教育政策策整
关系密切。进新21世纪之后，马来西亚政府多次调整高等教育机构的语言教育政策:
使其具备了开放性和多元化的特点。2002年，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要求大学预科班改用英语教授科学和数学。2005年，高等等育部要求公立高等教育机构于2005—2006
学年从大学一年级开始用英语教授科学和数学等相关课程(Ali,2013)。2007年之后，来西亚高立高等等育机机构的分分本生专业、研究生教育、外国合作办学项目以及
针对国际生的教学项目开始逐步采用英语
为教学媒介语(Tham,2013)。高等教育机构教学媒介语的多元化主要体现在公立高
等教育机构上，例如，不同的专业实施不同
的教学媒介语政策：人文社科类专业多属马
来语为教学媒介语，宗教学科多以阿拉伯语
或马来语或英语为教学媒介语，数学和科学
等相关专业多以英语为教学媒介语，中医药
类专业以华语为主要教学媒介语。此外，就
语言课程开设而言，马来西亚公立大学的语
言课程主要可分为三类：首先是马来语课
程，各高等教育机构的本国学生必须学习马
来语，但对于国际生没有统一的语言政策规
定，不过，很多大学都为国际生提供了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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