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ㄙ”偏旁混用趣谈
238“口”“ㄙ”偏旁混用趣谈文/张磊 陈煜瑶
摘要：古代书写文字时，往往正俗通用，不像今天只
能使用通用的规范字。但俗字的广泛流行也给文字辨认造成了一定的难度。本文主要讨论偏旁口、ㄙ混用的现象、产生原因及其适用的场合。关键词：口旁；ㄙ旁；混用一、一字之差，名落孙山明冯梦龙《古今小说•赵伯升茶肆遇仁宗》中有一段关于宋朝的科举轶事。宋仁宗年间，秀才赵旭在参加殿试时，将“唯”写作了“”，仁宗阅卷发现后，问赵旭：“‘唯’字本是个口旁，卿如何却写作ㄙ旁？”赵旭不假思索地答道：“此字皆可通用。”仁宗当即不悦，写了“單、去吉、吴矣、吕台”八字，责问赵旭如何区别。赵旭无言以对，惭愧万分，结果名落孙山。二、偏旁混用，古已有之饱读诗书的赵旭为什么会把“唯”写作“”呢？原来在刻本产生之前，文献主要靠手抄，“口”与“ㄙ”两个偏旁较为相近，为了书写的简便，抄手往往将方口省写作尖口。如北魏《王僧男墓志铭》：“男与母，伶丁奈蓼，独入宫焉。”由于隶变的影响，魏晋时期“唯”字就已经写成了“”。后来在写本文献中也很常见，如敦煌文献P.4040v 晚唐五代金山国时期《修文坊巷社再缉上祖兰若标画两廊大圣功德赞并序》：“盖闻渡生定死，须要法船；火宅之车，凭惠智。”五代以后，刻本逐渐流行开来，文字得以进一步规范，但仍有写作ㄙ旁的“唯”，如《四部丛刊》影印宋刻本《资治通鉴考异》卷八《隋纪上》：“新、旧《唐书》武周皆无国号，《创业起居注》云‘国号定杨’。”
ㄙ旁的“”是“唯”的俗写，古代多混用不别，从这个角度来说赵旭并没有写错。那么难道是仁宗错了吗？严格来说，仁宗也没有错。“唯”字《说文》本从口，唐张参《五经文字》中记载：“唯，作讹。”宋张有《复古编》也说：“唯，诺也，从口、隹，别作，非。”唐宋时期的文字学家从字形理据出发，认为“”是个讹字，连俗字都算不上，但从文献的实际用例来看，它确实是个俗字，使用频率相当高。再看仁宗所举的其他几个例子。第一组“單”，据说古代专门用前者来表示姓氏，后者表示单独义。《正字通》引郝京山《髦记》云：“唐进士有姓者，主司误书‘單’，乞改正。主司曰：‘方口、尖口何足辨？’答曰：
‘台州吴县作吕州矣县，可乎？’主司无以应。据此说，古
亦有姓。
”从古代文献的实际用例来看，“單”字俗写亦多作“”
，如S.5388《失名书》：“王亡其宝珠，干池而索之鱼鳖为之，亦言祸福之相生，不可知也。
”可知“”并非专门的姓氏用字，郝京山之说恐不可信。第二组“去吉”楷书字形的下部构件不同，但古文字“去”也有从口者(见《金文编》)，作为例子略显勉强。第三组“吴矣”，“矣”字下部有时会省写作“天”，如果“吴”字上部省写作“厶”，那么这两字就完全混同了。如S.102《诵十戒九戒毕偈赞文》：“转益一异众徒悟玄妙矣。”句
末“矣”字原卷作“”
。第四组“吕台”，这两个偏旁在敦煌文献中也有讹混的现象，如S.3852《咒魅经》：“或刺人心胎，或针人手脚。”“胎”字原卷误作“”，正是吕、台相混的实例。
三、正俗使用，应分场合俗字流行于社会各个阶层，但并非任何场合都适用。唐代颜元孙在《干禄字书•序》中特别强调，应根据不同的场合来选择具体的用字：“所谓俗者，例皆浅近，唯籍帐、文案、券契、药方，非涉雅言，用亦无爽，傥能改
革，善不可加。”因俗字是“非涉雅言，用亦无爽”，故日常多用之。又云：“所谓正者，并有凭据，可以施著述、文章、对策、碑碣，将为允当(进士考试，理宜必遵正体，明经对策，贵合经注本文，碑书多作八分，任别询旧则)。”进士考试，必须使用符合规范的正字，选择正、俗的标准主要是依据文字使用的场合，至于字形理据的对错
反而退居其次了。赵旭在该用正字的场合却用了俗字，显然是不妥当的。小说虽然出于杜撰，但也反映出古代针对不同的阶层和场合，制定了相应的用字规范，不可轻易僭
越。类似的还有西汉万石君长子建写错“马”字的例子(见《史记》“误书！‘马’者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可见上层社会对如何正确地使用汉字有着严格的要求。另一方面，这则故事从侧
面反映了一个事实：魏晋时期纸本文献流行以后，汉字的书写和使用一直缺少国家层面统一制定的规范标准，至唐时才有《五经文字》、《干禄
字书》、《正名要录》等规范，但仍限于学者的个人研究，
无法对全社会起到有效的约束作用。到了近代，仍学者一味默守《说文》，不敢越雷池一步，对正俗的处理，反而不如之前通达，如李慈铭对《龙龛手镜》的偏见(《越缦堂读书记》：“俗谬怪妄，不可究诘。”)，故《四库全书总
目》批评乾嘉学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惠栋时说：“其长在古，
丛的偏旁其短亦在于泥古。”可谓至论。参考文献：
[1](明)冯梦龙编，徐政扬校.古今小说[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2](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中华书局，1965.[3](唐)颜真卿.颜真卿书干禄字书[M].紫禁城出版社，1990.(作者单位：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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