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古代法律对孕妇人身权的保护
论中国古代法律对孕妇人身权的保护
彭炳金
【摘 要】中国古代法律非常重视对于孕妇生命权、健康权的保护.西周时期的法律就有对孕妇死刑缓刑的规定,《北魏律》规定孕妇犯死罪产后百日行刑,这一规定一直沿用到清代.另外,中国古代法律禁止对孕妇进行刑讯与施加笞、杖刑,严惩斗殴致孕妇堕胎与强迫孕妇堕胎的犯罪行为.中国古代对于孕妇生命权与身体健康权的保护首先是基于儒家的仁政思想与恤刑法律文化,其次也与古代对胎儿享有生命权的观念有关.
【期刊名称】《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4(041)006
【总页数】4页(P121-124)
【关键词】古代法律;孕妇;生命健康权;保护
【作 者】彭炳金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法学院,天津300387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C913.68
古代刑罚中国古代法律非常重视对于孕妇生命权与身体健康权的保护,但是学术界对这一课题关注不够,至今还未见有人对于这一问题进行专门研究。有鉴于此,笔者不揣浅陋,试就中国古代法律中对于孕妇生命健康权的保护问题做一梳理。
一、对孕妇生命权的保护
中国古代刑罚以笞、杖、徒、流、死五刑为主,对于孕妇执行死刑与笞、杖刑等会危及孕妇腹中胎儿的生命,所以,中国古代法律对于犯罪的孕妇执行死刑与笞、杖刑时有特殊的照顾,在中国古代很早就确立了孕妇不适用死刑的刑法原则。董仲舒《春秋繁露》记载,西周时期“法不刑有怀任新产,是月(正月)不杀。……法不刑有身怀任,是月不杀。”[1]192—194“任”通“妊”,这表明中国早在西周时期就确立了对于被判处死刑的怀孕妇女实行缓刑的法律原则。《后汉书》中有西汉末年对实行孕妇死刑缓刑的案例。“(王莽)于是遣甄丰奉
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莽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帝长大后见怨。宇即私遣人与宝等通书,教令帝母上书求入。语在《卫后传》,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于卫氏。宇即使宽夜持血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字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2]4065《晋书》记载,曹魏时期,“毌丘俭诛,子甸、妻荀应坐死。其族兄顗、族父虞并景帝姻通,共表魏帝以丐其命。诏听离婚,荀所生女芝为颍川太守刘子元妻,亦坐死,以怀妊系狱。”[3]996在这两个案例中,王宇之妻与毌丘俭之女虽然被判处死刑,但是因为怀孕没有立即执行,而是等待产后执行。
北魏法律正式确立孕妇产后百日行刑制度,《魏书》记载,世祖拓跋焘即位,“诏司徒浩定律令。”规定,“妇人当刑而孕,产后百日乃决。”[4]1490—1491《魏书\5崔光传》记载,“(正始)四年,除中书舍人。永平元年(公元508年)秋,将诛元愉妾李氏,官无敢言者。敕光为诏,光逡巡不作,奏曰:‘伏闻当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乱,诚合此罪。但外人窃云,李今怀妊,例待分产。……帝纳之。”[4]1874“例待分产”即《北魏律》“妇人当刑而孕,产后百日乃决”的规定。北魏确立的孕妇产后百日行刑制度一直被后世法律所
沿用。《唐律》规定,在孕妇未生产前执行死刑及产后一百日前执行死刑构成犯罪,分别应受徒刑二年和一年的处罚。“诸妇人犯死罪,怀孕,当决者,听产后一百日乃行刑。若未产而决者,徒二年;产讫,限未满而决者,徒一年。失者,各减二等。”[5]338
《大明律》“妇人犯罪”条:“若犯死罪,听令隐婆入禁看视,亦听产后百日乃行刑。未产而决者,杖八十。产讫,限未满而决者,杖七十。其过限不决者,杖六十。失者各减三等。”[6]223《大明律集解附例》对犯死罪的孕妇实行产后百日行刑的原因做了解释,“妇人产后一百日血气方全,故凡孕妇罪必待产后百日拷决;虽死罪亦听稳婆入视,亦待产后百日乃刑。盖恐伤其胎与躯也。” 即对犯死罪的孕妇实行产后百日行刑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孕妇本人的健康权和保障胎儿的生命权。清代律学家沈之奇也说:“欲听其乳所生之子,至百日以后,乃可哺食续命。故未产而决者,杖八十:限未满而决者,亦杖七十,仅轻一等,意在生全其子,故特严其法耳。不然,罪本应死,法当行刑,岂必待其血气充足乎?既保其胎生于前,复全其子于产后,仁之至也。”[7]1047
二、对孕妇身体权、健康权的保护
(一)禁止对孕妇进行刑讯与执行笞杖刑。中国古代的笞、杖刑虽然是比宫刑、劓刑等肉刑较
轻,但是对于孕妇施加笞杖刑仍会导致孕妇堕胎,损害孕妇身体健康和危及腹中胎儿的生命。因此,从唐代开始法律明文禁止对孕妇执行笞、杖刑和进行刑讯。《唐律》规定:“诸妇人怀孕,犯罪应拷及决杖笞,若未产而拷、决者,杖一百;伤重者,依前人不合捶拷法;产后未满百日而拷决者,减一等。失者,各减二等。【疏】议曰:妇人怀孕,犯罪应拷及决杖笞,皆待产后一百日,然后拷、决。若未产而拷及决杖笞者,杖一百。”[5]570—571《宋刑统》完全沿用了《唐律》这一规定。元代法律规定:“诸孕妇有罪,产后百日决遣,临产之月,听令召保,产后二十日,复追入禁。无保及犯死罪者,产时令妇人入侍。”[8]2690这一规定被明清法律所沿用,《大明律》“妇人犯罪”条:“若妇人怀孕,犯罪应拷决者,依上保管,皆待产后一百日拷决。若未产而拷决因而堕胎者,官吏减凡斗伤罪三等;致死者,杖一百,徒三年。产限未满而拷决者,减一等。”[6]222—223《大清律例》与此相同。清代律学家沈之奇认为,“怀孕不得拷决者,虑伤其胎也。”[7]110
另外,由于怀孕妇女腹中有胎儿,从西汉起法律规定孕妇在监禁期间不得加戴刑具,景帝后三年(前141年)诏:“高年老长,人所尊敬也;鳏寡不属逮者,人所哀怜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者未乳,师、朱儒当鞠系者,颂系之。”[9]110颜师古注:“乳,产也。”根据这个诏令,怀孕未生产的孕妇犯罪经审讯应该关押入狱的,解除桎梏,可以不带
刑具。《唐六典》:“凡死罪枷而杻,妇人及徒、流枷而不杻,官品及勋、散之阶第七已上锁而不枷。杖、笞与公坐徒及年八十、十岁、废疾、怀孕、侏儒之类,皆讼系以待断。”[10]188即孕妇与老幼、废疾及侏儒在监禁待审期间不得加戴枷、杻、锁等刑具。
明清法律规定,妇女(包括孕妇在内)犯罪,奸罪及死罪外一律不监禁。《大明律》“妇人犯罪”条:“凡妇人犯罪,除犯奸及死罪收禁外,其余杂犯,责付本夫收管。如无夫者,责付有服亲属、邻里保管,随衙听候,不许一概监禁。违者,笞四十。”[7]222
(二)严惩斗殴致使孕妇堕胎与强迫孕妇堕胎的犯罪行为。用暴力致孕妇堕胎与用药物强迫孕妇堕胎,不仅侵犯了孕妇的健康权,同时也侵犯了胎儿的生命权。中国古代法律规定用暴力致孕妇堕胎与用药物强迫孕妇堕胎构成犯罪。
在睡虎地秦简《封诊式\5出子》中有斗殴致孕妇流产的案例:“某里士五(伍)妻甲告曰:‘甲怀子六月矣,白昼与同里大女子丙斗,甲与丙相捽,丙偾庰甲。里人公士丁救,别丙、甲。甲到室即病复(腹)痛,自宵子变出。今甲裹把子来诣自告,告丙。’即令令史某往执丙。即诊婴儿男女、生发及保之状。有(又)令隶妾数字者,诊甲前血出及痈状。有(又)讯甲室人甲到室居处及复(腹)痛子出状。”[11]161某里士伍之妻甲已怀孕六个月,控告同里的大
女子丙在昨天白昼斗殴中将自己摔倒,甲到家就患腹痛,昨夜胎儿流产。官府当即命令史某前往捉拿丙,随即检验婴儿性别、头发的生长和胎衣的情况。这表明在战国及秦朝,在斗殴中致孕妇流产就已经构成犯罪。
北魏宣武帝时期,刘晖娶孝文帝之女兰陵长公主为妻,“主严妒,晖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裸以示晖。晖遂忿憾,疏薄公主。……正光初,晖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忌。主姑陈留公主共将扇奖,与晖复致忿诤。晖推主坠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晖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主因伤致薨,太后亲临恸哭,举哀太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后执晖于河内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免。”[12]1049
《唐律》规定,斗殴中致使孕妇堕胎者徒二年。“诸斗以兵刃斫射人,不著者,杖一百。若刃伤,及折人肋,眇其两目,堕人胎,徒二年。【注】堕胎者,谓辜内子死,乃坐。若辜外死者,从本殴伤论。”“【疏】议曰:……‘堕人胎’,谓在孕未生,因打而落者:各徒二年。注云‘堕胎者,谓在辜内子死,乃坐’,谓在母辜限之内而子死者。子虽伤而在母辜限外
死者,或虽在辜内胎落而子未成形者,各从本殴伤法,无堕胎之罪。其有殴亲属、贵贱等胎落者,各从徒二年上为加减之法,皆须以母定罪,不据子作尊卑。”[4]385—386
《宋刑统》关于堕胎的处罚与《唐律》相同,南宋法律加重了堕胎罪的量刑,“堕胎者准律:‘未成形像,杖一百;堕胎者,徒三年。’”[13]33
元代对堕胎的量刑比唐宋有所减轻,由徒刑减为杖刑。《元史\5刑法志》记载:“诸斗殴,……折二齿二指以上,及髡发,并刃伤、折人肋、眇人两目、堕人胎,(杖)七十七。…… 诸职官殴妻堕胎者,笞三十七,解职,期年后降先品一等,注边远一任,妻离之。[8]2672明清法律又将堕胎的刑罚改为徒刑,《大明律》:“折人肋,眇人两目,堕人胎,及刃伤人者,杖八十,徒二年。【注】:堕胎者,辜内子死,及胎九十日之外成形者,乃坐。其虽因殴者,若辜外子死,及胎九十日之内,未成形者,各从本殴伤法,不坐堕胎之罪。”[6]159—160《大清律例》对斗殴中导致孕妇堕胎的处罚与《大明律》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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