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之惑
四十之惑
作者:刘如溪
来源:《读书文摘》2004年第03
        白居易有诗说:行年三十九,岁暮日斜时。意思是说,三十九岁就已经是沉沉暮年岁月的开始了。我今年正是虚岁三十九,尽管还没有感到岁暮日斜,但还是时不时地思索着奔四的话题。《礼记》上说,四十曰强而仕;孔子名言,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西人常说,人生四十才开始。这些说法孰优孰劣,难以评说,恐怕还是要根据个人的资质、天赋、境遇来考虑这些问题。把四十岁看成暮年开始的杜甫——因他有诗说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他的全集一千四百多首诗,十之七八是四十以后做的,尽管他只活了五十九岁;作为文学家、思想家的鲁迅先生,写作发表《阿Q正传》时也已四十开外,他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是在这以后的十几年间完成的;齐白石虽然从小就努力学习绘画,但真正功成名就的日子要等七十岁才到来。而这又不可一概而论,李贺死时只有二十七岁;英国诗人拜伦、济慈、雪莱这三位魔鬼,都没有活到四十岁;俄罗斯的天才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叶塞宁、马雅可夫斯基也都没有活过四十岁;法国诗人兰波不但没有活过四十岁,并且他的全部创作几乎都完成于十五岁到十九岁之间。由此可以看出,那些关于年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的议论,大都类似于盲人摸象,每个人说的只是自己摸到的部位而已。
        有一句话说,生活始终是一门艺术,是每个人都必须学习,而没人能教的艺术。我的三十没有,我的四十也不可能不惑,我想,这也不算奇怪吧。闻钟声而悟道的事我是不信的,有些困惑必然要伴随着我们的一生。
        道家认为人体里有三尸虫,上尸叫彭倨,喜欢财宝;中尸叫彭质,喜欢美食,下尸叫彭矫,喜欢欲。可以说,食名利始终是人生困惑的基本底。这三尸虫就那么好祛除吗?日本传说里有久米仙人见浣纱的妇人胫白,生染心而失其神通坠落下来的故事,何况凡夫俗子在欲里沉沦?我们老祖宗不就说:食,性也。食是人的天性,名利无非是食的扩展,名利也是更进一步获取食的保障。当代社会,如果有人仅仅安于简单的食,那会被看做是没出息的表现。宝马香车、豪华别墅、美女娇娃,是当代英雄的典型特征。像陶渊明、沙门良宽那样的境界,不知现在有几个人是打心眼里认同的。不戚戚于富贵,不汲汲于名利是可能做到的,不刻意求取,有这番境界不稀奇;但是,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这样面对困苦而安然自得的境界谁有?谁又愿意有呢?一方面是锦衣玉食者的醉生梦死,一方面要苦于生存的人提高思想境界、安贫乐
道,这是不公平的。你说金钱富贵、名利地位对人没用,但明明富人比穷人过得好、过得舒坦,有更大的自我发展空间,对穷人也就是弱者进行舆论上的欺骗,拥有话语权的人们不也是做着巴儿狗一样摇尾乞怜的行径吗?我喜欢良宽的诗:生涯懒立身,腾腾任天真。囊中三升米,炉边一束薪。谁问迷悟迹,何知名利尘。夜雨草庵里,双脚等闲伸。诗的境界是高雅脱俗的,写作《清贫思想》的作家中野孝次说:我们终究无法臻于这种心境,我们也无法忍耐自己处于这种情境下生活。是的,我们毕竟处在物质生活越来越趋于发达的时代里,尊重心灵的内在规律,就是不要压抑人的自然情感。如果不是以损害他人为目的的合理企求,我们都没权力说三道四,尤其不能成为既得利益者的帮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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