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例说小说结构紧凑的表现技巧
小说是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故事情节的叙述和环境的描写来反映某个主旨的,同时还要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展示丰富的内涵。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作家们在写作过程中,必然讲究布局合理,追求结构紧凑。他们会根据塑造形象和表现主旨的要求,把一系列人物、事件、环境等要素按照轻重主次合理地组织起来,这个组织的过程,就是小说的架构过程。
因而,赏析小说的结构,要关注人物的设置、事件的经过、场景环境的安排、体现真实感的细节元素的打造,以及串联这些要素的手法。
2020年高考语文浙江卷选用了小说《雪》(见后附),文后就考查了“作者用了哪些手法使小说结构紧凑”一题。小说中,男主人公波塔波夫中尉因战争离家多年,他把对家的思念写进寄给父亲的书信中。女主人公彼得洛芙娜因为离异,携幼女到小城散心,却因战乱被困小城,只好暂住中尉的父亲家。于是,彼得洛芙娜有机会在照片中见到中尉,并读到这些信。在中尉父亲离世后,她按照中尉在信中的追忆将家园重新布置。当中尉寻着机会回家探亲时,看到了彼得洛芙娜布置的一切,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他在离去之后再次来信,向彼得洛芙娜坦陈了自己的爱慕……
为了使小说结构紧凑不松散,作者运用了诸多方法,这些方法也是作家们进行文学创作时常常采用的结构处理技巧。
从人物的设置角度考虑
通常,人物少,本身就能使小说的故事精简、结构紧凑,比如《雪》中主要出场的只有男女主人公。如果人物庞杂,只要彼此关联紧密,一样能使众多人物成为一个整体。比如《红楼梦》中就有近千个人物,但彼此都与贾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推动着情节的发展。
此外,小说中的人物设置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勾连不相关的情节,有时甚至充当叙事的线索,见证故事的发展。诸多小说中的“我”就具有这样的功能。在小说《祝福》中,鲁迅是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来描述祥林嫂的悲剧的。而在《孔乙己》中,则是通过线索人物“小伙计”这个角去串联起酒馆里的老板、食客与主人公孔乙己的。
在小说《雪》中,中尉的父亲并没有出现,但他串联起了两位主人公——父亲既充当了一个因战乱而被迫与孩子分离多年的带有普遍性意义的角,又同时成了联结男女主人公的要素,男女主人公正是在父親的家中相知相爱的。
从环境、场景的安排角度考虑
走的结构小说情节涉及的时间、地域跨度往往很大,不经过艺术处理,内容无限扩展,就显得松散、拖沓。这时,如果小说家把事件或人物活动限制在某个或某些特定的时间和空间,让故事发生的场景、时间集中,就会使小说的结构更加紧凑。
《雪》的故事涉及莫斯科、小城、利瓦季亚三个地方,但作者却把事件和人物活动都限制在了中尉父亲家及其后花园,场景集中,压缩了空间,从而使结构紧凑。又比如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同名小说,就是将众多人物的活动及其延伸的过往都压缩在一天内表现,紧凑且整体感强。
如果有多个场景,小说家往往会利用电影中蒙太奇式镜头组合手法,将多个场景,或将现实与想象、回忆等虚境组合起来,几个镜头之间跳跃性地快速转换,就能加快叙事节奏,使文章结构紧凑。
从串联情节的手法考虑
首先,从整体出发考虑小说的叙事逻辑。比如,按照空间顺序、时间顺序,或者以某人某
物为线索,又或者以明暗两条线索交织运行,把故事情节串联起来,使小说在形式或内容上具有整体性,从而使小说结构紧凑。
就《雪》来说,从全文看,小说中共呈现了两封不同的书信,作者将这两封信作为故事的线索。第一封信中,中尉想象着家中的布置,彼得洛芙娜正是在根据这些内容布置家园时,增进了对中尉的亲近感——中尉表明自己将要回来探亲,彼得洛芙娜为他布置家园时“显得格外精神,面绯红,说话嗓门特别大”,可见彼得洛芙娜的愉悦和内心的微妙变化。在第二封信中,作者让中尉坦白自己的爱意——谈到两人对彼此的似曾相识感,中尉说是因为在利瓦季亚有过一面之缘,且从那时起,自己就被彼得洛芙娜吸引了。可是,彼得洛芙娜“从来没有去过利瓦季亚”,但她选择编织美丽的谎言:“‘该不该让他知道这一点呢?或者干脆欺骗一下我自己吧!她捂住自己的双眼,笑了起来。”由此,两人的关系由亲近上升为亲密。
可以看到,这两封来信不仅压缩了空间,承载了人物的过往经历和心理活动,使得原本具有较大跨度的、需要花费较多笔墨来叙述的内容在较短时间和篇幅内交代完整,同时还串联起故事情节的发展,拉近了男女主人公的心灵,使得主题集中、不断深化,小说结构也因此更为紧凑。
其次,从局部看,在情节发展过程中,作家们常常会使用一些结构技巧使情节曲折变化又紧凑精巧,比如,设置悬念、呼应、过渡、铺垫、伏笔等。
《雪》的开头就设置了一个悬念:彼得洛芙娜看到中尉的照片,觉得似曾相识。作家在小说结尾呼应开头:双方对彼此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实际上两人却素未谋面。这样的呼应恰恰体现了战乱和困境中的人们对爱情所代表的生活希望的渴求——越渴求,越会把陌生人给予的微弱温暖力量无限放大。
从打造生活细节的元素考虑
小说是通过描写生活来反映生活的,所以,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必然要打造一些细节,让小说充满真实感。这些细节如果反复出现,就能彼此勾连成整体,所以,这些经过特意打磨的生活元素不能被忽略。
小说《雪》中,钢琴、蜡烛等景物反复出现——不是闪回出现在中尉的回忆中,就是在小说描写的现实场景里不断出现,这样的反复,便将现实与回忆两部分内容融为一体,构成故事情节的整体感。
同时,雪景、钢琴、蜡烛等场景细节的反复出现,始终是照应的——钢琴、蜡烛只出现在一个房间中,雪景则始终出现在房屋之后的花园。它们本身共同代表了家园,代表了生活,这样的勾连照应,强化了叙述的整体性效果。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使小说结构紧凑的办法有很多。它们中有的可以被精确提炼成一些我们熟悉的术语,比如小说《雪》中,利用开头设置悬念、结尾揭晓悬念,情节上前后照应使结构紧凑。
但是,还有不少手法是无法被精确提炼成术语的,如果考题要求我们进行赏析,只需要客观精准地描述作者是如何使结构紧凑的。比如,从小说《雪》的整体出发,我们可以看到书信对结构紧凑的作用不容忽视,答题时,根据对小说的理解,可以如此概括:“作者利用书信来加快小说的叙述节奏。书信是故事的载体,通过书信,将男女主人公的心灵迅速拉近。”
【附】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雪
[苏]康斯坦丁·帕乌斯托夫斯基
彼得洛芙娜搬来一个月后,波塔波夫老人就去世了。这座房子里就剩下彼得洛芙娜和她的女儿瓦丽娅。
这座只有三个房间的小屋坐落在山上,小屋后面是一座凋零的花园。
离婚后的彼得洛芙娜离开莫斯科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习惯这座空旷的小城。可是回莫斯科已经不可能了。她在这座小城的军医院了事做,受伤的心也就暂时下来了。
渐渐地,她有点喜欢上这座小城了,喜欢上了这小城冬日里洁白、温柔的雪。她渐渐习惯了小屋里摆放着的那架走了调的钢琴,习惯了挂在墙上的那些业已发黄的照片。
她知道老人有一个儿子,如今正在黑海舰队上服役。桌上有一张他的照片。有时,她会拿起他的照片,端详一番,她总是隐约觉得似乎见过他,可是,是在哪里呢?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水兵那双安详的眼睛仿佛在问:“喂,怎么样?难道您真的想不起来,我们是在哪里相会的吗?”
冬天到来之后,陆续有写给波塔波夫老头的信寄来。彼得洛芙娜把这些信都叠放在书桌上。有一天夜里,她醒了过来。窗外的白雪发出昏暗的光亮。她点燃桌上的蜡烛,小心地抽出一封信,拆开了信封,环顾了片刻,便读了起来。
“亲爱的老爷子,”她念道,“我从战场上下来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了。伤不是很重。总的来说,伤快要养好啦。”
“爸爸,我常常想起你,”她接着念下去,“我也常常想起我们家这座小屋,但这些离我似乎都非常遥远。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立刻就会看到:我好像正在推开小门,走进花园。这是在冬天,白雪皑皑,可是通向那座旧亭子的小径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钢琴当然已经修好啦,你把那些螺旋状的蜡烛插在了烛台上。钢琴上摆着的还是那些曲谱:《黑桃皇后》序曲和抒情曲《为了遥远的祖国的海岸……》。门上的铃还响吗?我走的时候还是没来得及把这修好。我难道还能再见到这一切吗?我明白,我在保卫的不仅是整个国家,也在保卫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我们家的花园小屋。
“我出院后,会有一个很短的时间回家探亲。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最好别等。”
她思忖,或许就在这两天内,这个陌生人就会从前线回来。
一大早,彼得洛芙娜就吩咐瓦丽娅拿起木铲去清理通向山坡上那座亭子的小径。这座亭子已经非常破旧了。彼得洛芙娜修理好了门铃,她按了按门铃,门铃响了起来,声音很大。她显得格外精神,面绯红,说话嗓门特别大。她从城里请来了一位老技师,他修好了钢琴,说这确是一架好钢琴。
老技师走了之后,彼得洛芙娜小心翼翼地从抽屉翻出一包粗粗的螺旋状蜡烛。她把蜡烛插到了钢琴架上的烛台上。晚上,她点燃蜡烛,坐到钢琴前,顿时,整个房子都充满了音乐声。
还在火车上,波塔波夫中尉就算好了,留给他待在父亲那儿的时间不超过一昼夜。火车是下午到达小城的。就在车站,中尉从认识的站长那儿了解到,父亲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了,如今在这座屋里住着的是一个带着女儿从莫斯科来的陌生的女歌唱家。站长建议中尉就别回家去了。
中尉沉默了一会,说了声“谢谢”,便走了出去。站长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穿过小城,一片暮霭中,波塔波夫终于走到了房子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小门,可是小门还是咯吱地响了一声。花园仿佛抖动了一下。树枝上有雪花簌簌飘落,沙沙作响。他环视四周。雪地里,一条已打扫干净的小径通向旧亭子,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亭子里,把手放在年代已久的栏杆上。远方,森林的尽头,天空雾蒙蒙一片,呈现出粉红的霞光,大概是月亮在云层后面慢慢升起的缘故。
“怎么会是这样?”波塔波夫一脸茫然,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不知是谁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波塔波夫的肩膀。他回过头去。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女人。“进屋吧,别在这站着。”女人轻轻说。波塔波夫一言不发。女人拽着他的袖口,沿着打扫干净的小径走向小木屋。快到台阶的时候,波塔波夫停了下来,感到喉咙里一阵痉挛,几乎喘不上气来。女人还是那样轻柔地说道:“没关系。请您别拘束。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进了屋子。整个晚上波塔波夫都无法消除一种奇怪的幻觉,仿佛他处在一种飘然的、影影绰绰的,但却十分真实可靠的梦境中。钢琴、蜡烛……屋子里的一切都如他当初想看见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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