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瓜
   
    岠山脚下,小沂河岸边的老百姓常年间种南瓜、百瓜(北瓜)、冬瓜(东瓜)、西瓜,只缺中瓜。种瓜的田老头说是有中瓜的,他就种过!中瓜是个啥样子?谁见过?
    田老头家里穷,靠着爹娘给他留下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这块地位于小沂河岸边,抬头可见巍峨葱郁的岠山。依山旁水,青沙夜来潮,不缺水不怕旱;土质肥沃,捧起一捧土能流出一把油。夏天,瓜秧长有两尺高,满地黄花。花落瓜长,挨挨挤挤,碌毒滚子、石头蛋子似的压塌地。入伏后,瓜熟了,满地飘香,十里芬芳。瓜香、瓜甜。有谁知种瓜人老田头碰到的奇事?
    田老头靠种瓜、卖瓜买粮糊口。风调雨顺年成好也能混个软饱肚子圆。瓜地旁、河岸边搭一间小草屋,常年累月住在里边,通风见太阳。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赶集、上店、走亲戚的乡邻走到小草屋跟前,坐在石头上给他啦啦呱,说说家长理短,他从不觉得寂寞。伏天里,田老头去邳州街卖瓜,留下一条小巴狗给他看家守户——其实家里只有一口铁锅、几把粮食、几只下蛋的母鸡,有啥看头!再说乡亲乡邻常年在河边地里干活,谁都能给他看个门、守个户。
    瓜熟了,乡亲们来地里干活口渴时随便到瓜地里摘个瓜吃——当然摘下歪的、大头细腰的,留下好的、俏巴巴身个的好卖钱。
    这一年春天,田老头整好瓜地,累得腰酸腿疼。岁月不铙人,他老了。太阳落山时,乡亲们收工回家,在外边打食的鸟雀归林,田老头烧锅做饭。一股股兰烟飘天,呛得他一声声咳嗽。锅烧开后,田老头拿着旱烟袋坐在瓜棚前的大石头上抽烟,合着眼休息。
    一袋烟抽完,长管管烟袋“叭嗒”一声落地,田老头打起瞌睡。他迷迷糊糊觉得有“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远处的河岸边传来,小巴狗好像“汪汪汪”叫了几声,以后就没动静了。田老头仍是云里雾里、糊糊涂涂低头睡。“咚——”一响脚步声落地,田老头一惊,睁眼看看——面前站着一位白发苍苍、满面红光、双眼炯炯有神,身穿黄衣服的老头。田老头慌忙站起,嚷道:“老哥哥,你坐!”白发老人不慌不忙慢慢抬起一只脚蹬在地上,压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田老头立即想到这老头的身子好重啊!莫非屺桥赠张良书的黄石公!他心里想着嘴里说道:“老哥哥,你走路累了口渴,我锅里有烧好的糊豆稀饭。我盛一碗为你解渴!”田老头从草窝里拿出一个大黑碗吹上两口气,摸拉两把,觉得干净了,盛上满满一碗红秫秫面稀饭。双手捧着,嚷道:“老哥哥,喝碗饭吧!”白发老人双手接过,一扬脖子“咕嘟”一声咽下,摸摸
嘴,赞道:“香啊!”田老头接过碗来再去盛,白发老人摇摇手,说:“够啦,足矣——一碗稀饭,暖人心啊!”一句话说得田老头心里乐滋滋的。
    “常年累月住在这岠山下的沂河岸边?”白发老人问。
    “打从能拿动锨、扛动锄时起就在这河边种瓜。”田老头答道。“过着穷日子?”田老头听到这句话愣神啦,不知道如何答好?不知道白发老人问话的意思?只好说道:“乡下人种地有口吃的就行。”“噢——”白发老人看看田老头恍惚的神情、不安的举动,觉得他有几分老诚、几分本份,又问道:“可曾听说过这岠山上有宝?”田老头听到这话慌了手脚,答道:“爹娘死得早,我听别人说过,天上玉皇大帝把金银财宝藏在这岠山上,怕出意外,关上两扇石头门。谁也没法开开石门。多少个世代过去了,想得宝的人好多,可是开不开石门啊!我常年间在这里种瓜看瓜,夜深人静时,也曾听到金马驹子、金骡驹子拉石磨发出“咕隆隆、咕隆隆”的响声。听人家说玉皇大帝令金马驹、金骡驹将大块的金砖块磨成金豆子好存放。有一天夜里我听到石磨“咕隆隆、咕隆隆”整整响一夜。我想这马驹子、骡驹子一定是渴了,我提一罐子水起五更从这山下爬到山上去。天还没明,山上雾气滔滔的。我高一脚低一步爬到山顶,果然看到两匹牲口,浑身是汗水,正低头啃山茅草。我看到后怪心疼的,唤道:‘嘟嘟嘟、嘟嘟
——’嗬!真来了——金马驹子、金骡驹子朝我跑来,扬着头看我。我提着泥罐子,走到马驹子、骡驹子跟前,伸手摸摸。哎呀呀——一身大汗!飘泼似的。我说:‘乖乖,怪疼人的——还没长成身个就来拉磨。身上淌汗,嘴里一定是渴了。来,喝口水吧!’这牲口通人性,听我说话后朝我跟前走来,扬起头张开嘴。我将泥罐子里的水倒入它们的嘴里。我清清楚楚听到‘咕咕咚咚’的咽水声,‘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水从它们的嘴里经过食管流到胃里、肠子里。肠胃湿润了,不渴了。它们扬起脖子,对着我‘咴咴咴’叫起来,用前蹄子敲山石,用毛茸茸的大嘴亲我。我拍拍它们的头,捋捋它们的鬃毛,说:‘肚子饿了,啃草去吧!’金马驹子、金骡驹子摇着尾巴、流着眼泪跑走啦。”
    “你说的是真的、亲眼见的?”白发老人问。
    “真的,我亲身经历的。”田老头答道。
    “你想得宝?”田老头听了这话,乱了神,连连说:“外财不发命穷人!我还是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安心、顺心、本份。”“这话当真?”白发老人又问,田老头点点头说:“当真!”“可想看看金银财宝——人间稀罕物?”白发老人又问道。“看看倒也想看看——听人家说宝贝能放出万丈金光,照亮天地。真的?假的?我没见过。”田老头说得又诚恳又真切,白发老人好
像受到感动。老人将大手慢慢伸进口袋里摸出一个物件放在掌心里。田老头打眼看看——那物件像瓜种又不像瓜种——四楞子、方方正正、紫溜溜的发亮、耀眼,在老人手掌心里能晃动。
    白发老人说:“我给你一粒瓜种——这叫中瓜种,长成熟后不能吃,拿着它到玉皇大帝藏宝的石门前一插一拧,‘咕隆隆’一声雷响,石门便开了。不过,这中瓜从开花打妞到落蒂成熟要整整一百天!记住——一百天。”老人说完将中瓜种递给田老头。田老头双手接下,盈出满眶热泪。
    白发老人抬起沉重的脚步要走了。“老哥哥,你给我一粒中瓜种让我种出中瓜拧开石门见见世面、开开眼界。我好感谢你哟!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你莫非是屺桥赠张良书的黄石老人?”老人转回头来对田老头说:“我留下一只小青蛙伴你。我——谷城山下黄石一片即是我矣!”说完拂袖刮起一阵黄风,射出一道金光,走啦!是朝岠山南下邳城屺桥方向走去的。
    田老头摸着手心里的一颗中瓜种子愣神。
    谷雨过后,万物复苏,春耕春种。老少忙碌。
    田老头将一年里拾来的大粪全上到瓜地里。深挖一遍、整平、打上畦子,将一颗颗瓜种埋下地。按照惯例,西瓜种得少,各种小甜瓜种得多。甜瓜有各品种。花瓜、高梁酥、小红种、黄疙瘩脆、小白瓜、京百瓜……分门别类各种几畦。在地当中留下一小块,上上大粪干又特地加上一点芝麻香油渣。老汉觉得粪肥足够了,埋下紫溜溜的中瓜种。入土为安。田老头点完瓜,看着满地堆起的土包包,坐在瓜屋前的大石头上长长出一口气,抽起一袋烟,喷云吐雾,悠哉游哉。
有一种水叫做眼泪是什么歌
    一场春雨过后,瓜种萌芽,伸出两只扁扁的嫩黄的叶片。老汉精心地扒开土包包,让叶芽芽生长。几个昼夜过后,嫩绿的叶片舒展开来,像孩子的小手拍着巴掌、摇着风、吸着露珠儿。
    当布谷鸟放声歌唱的时候,小甜瓜、大西瓜已伸出长长的嫩秧、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嫩黄的瓜须子伸着头向前、向左右扩展。风吹瓜叶“哗哗啦啦”响,似钟声像磬声。
    中瓜长出肥大的叶子、肥肥胖胖的瓜秧。叶子不像甜瓜的叶子那样圆,也不像西瓜的叶子那样分叉,长不长,圆不圆、扁不扁,四不像——独竖一帜、独具一格。
    风风雨雨、阳光雨露,瓜秧瓜叶自由自在生长!
    田老头是辛勤人,从日出到日落总是呆在瓜地里,捏死一只蚜虫、挖出一只土蚕,守着瓜田。这时,黄金般的花儿还没开,自然不会有狐狸、大灰狼光顾。
    初夏的夜又一次降临在岠山下、沂河岸边——金黄的圆月爬上山头,将柔柔似水的光华撒给大地、撒给山岭、撒给沂河两岸。布谷鸟从遥远的南国飞回来,彻夜高唱:“布谷、布谷、撒种种谷——布谷、布谷——”她催促人们早起不要耽误庄稼,尽心尽职。山边丛林里的谷谷鸟也不甘落后,亮开嗓子叫道:“咕咕咕————咕咕咕——咕”小黄莺伸长脖子、歪着头叫:“叽叽叽——叽。”声音苑转而又圆润。夏夜,鸟儿们的大合唱,就数黄莺的歌声甜、优美动人。另外这儿有一种鸟类似小鸡雏,飞得不高,常常迈开小腿在墒沟里跑得极快。跑一会停下来将头伸到地面上用尽全力大吼大叫:“哞——”声似黄牛,传遍三乡五里,震撼人心。老百姓听后都说:“黄眉儿叫了——庄稼一定长得好,是个丰年景。”
    天上鸟儿叫,地上虫子鸣,田野里十分热闹。
    蝼蛄不停地“吱吱吱”叫,似乎唱不尽自己的欢乐。
    蚯蚓叫得很凄苦,乡下人都能听得出她呼吁、苦诉的意思。人们都说河水里的青虾原来没
有眼,它们向蚯蚓借来双眼说媳妇。借眼时,话说得极恳切,蚯蚓深受感动就将双眼借给它们。谁能料到青虾拒不还给蚯蚓眼了。蚯蚓叫道:“虾,虾——还眼来;虾、虾——还眼来。”嗓子叫哑,青虾假装着听不到。蚯蚓彻夜叫唤:“虾、虾——还眼来,虾,虾——还眼来。”青虾躲在水草下,硬是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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