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批评论
《文心雕龙》批评论
《文心雕龙》的批评论
《文心雕龙》的批评论比较全面,能够自成体系,且观点比较新锐、精当,有一定的超前性。其内容包括五个方面:论文学批评的意义、态度、方法、标准,论文学批评家自身素质的培养与提高。
1、论批评的意义
在刘勰看来,文学批评的意义是多方面的。要进行文学批评必然先要阅读鉴赏,而阅读鉴赏会给人们带来审美愉悦,这层意义就批评者自身而言。所以他把包括文学作品在内的书籍陈之为“国华”(国之珍宝),如同被誉为“国香”的兰花一样,受到人们喜爱。他说:“盖闻兰为国香,服媚弥芬;书亦国华,玩绎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知音》,下同)兰花需要人们佩戴,才能更加散发它的芬芳;文学作品需要人们阅读鉴赏,才能呈现它的美妙。这就好比“春台之熙众人,乐饵之止过客”,那感觉就好像登台游春之人心旷神怡,又好似旅客听着美妙音乐、吃着可口饭菜而舍不得离开一般,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吸引力。一个人若不“垂意”于此,
不开展文学鉴赏与批评,那他与这种快感也就无缘。换言之,阅读鉴赏给接受者带来审美享受,是文学批评意义的第一层面。
再就作品而言,它需要批评家来分析、揭示、判断、评价,才能够发挥其社会效用,此所谓“翫绎方美”。“翫绎”,就是悉心体会,就是分析评判的过程。没有读者的“翫绎”,再好的书籍也不过是纸张一堆。故刘勰又说“良书盈箧,妙鉴乃订”,一个作家,著作等身,写了满箱子的书,可这些书的价值和意义何在呢?还得靠批评家的“妙鉴”才能确定。如此说来,文学批评的意义重大,它是衡量作品质量优劣的天平,是读者阅读书籍的选择依据。
2、论批评的态度
在文学批评领域,历来存在着需要努力纠正、不断克服的不良倾向,这就是批评家的主观片面性和不公正态度。王充、曹丕、葛洪等人都有过相关论断,刘勰也不例外。在《知音》篇中,他用了三个词来披露批评领域的陋习弊端:“贱同思古”、“信伪迷真”、“崇己抑人”。他说:
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也。······才实鸿懿,而崇己抑人者,班曹是也;学不逮文,而信伪迷真者,楼护是也。
刘勰认为,历史上的秦始皇、汉武帝,倒是慧眼识文,一度对韩非、司马相如的作品钦佩有加,恨不同时;可一旦知道他们竟是同代人,则兴味索然,甚至“韩囚而马轻”。这岂不是“贱同”、瞧不起同代人吗?这样的批评态度难道公正吗?而班固、曹植固然才华“鸿懿”,可他们却喜欢听恭维话,听不进批评意见,又瞧不起同行,贬损他人,这岂不是“崇己抑人”吗?楼护道听途说,杂学不文轻率断言司马迁请教东方朔才创作《史记》,这样离谱的话,与太史公的思想人格、家学遗命格格不入,岂不是信口开河、“信伪迷真”吗?
上述批评现象中的诸多弊端,归根到底就是一条:态度不正。有感于此,刘勰针锋相对,提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一个人心所向的约法:“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所谓“轻重”,犹言声誉,是指作家在社会上名气大小、地位高低;“无私于”,是说批评家禀持公心,不为其左右,能够客观公正地批评其作品,不因“重”而溢美,不因“轻”而废言。所谓“憎爱”,是指批评家个人的兴趣爱好以及与具体作家之间的关系亲疏;“不偏于”同样是说禀持公心,排除偏见,不为个人情感所左右,不能“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而要力求做到“平理若衡,照辞如镜”。
3、论批判的方法
如何进行实际的文学批判?《知音》篇提出了可供操作的具体方法,即所谓“先标六观”,后唯“见异”。刘勰写到:
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形,则优劣见矣。
这意思是说,若要评判作品,甄别优劣,可以先从六个方面来下手。其一“观位体”,是指观察作者在文章中是如何根据思想内容来安排体制结构的,其所表达的情感同所选用的体式是否契合。因为体制制约着内容的表达,影响着风格的差异,甚至关系到写作的成败。臂如若是表章,则要求“指事造实”,“勿得浮华”(《章表》);若是诗歌,则要求“感物咏志”,“英华弥缛”(《明诗》)等等。
其二“观置辞”,指观察作品的文辞运用是否妥当,是否能明理达意;所谓“联辞结采,将欲明理”(《情采》),“练于骨者,析词必精”(《风骨》)。
其三“观通变”,指观察作品的因革关系,分析其中的继承和创新因素;所谓“设文之体有常,变文之数无方”,“变则可久,通则不乏”(《通变》)。核心是反对因袭模拟,态度是“趋时必果,趁机无怯”,目标是“望今制奇,参古定法”(《通变》)。
其四“观其正”,指考察作品的创作方法是否合理,是“执正以驭奇”呢,还是“逐奇而失正”(《定势》)?所谓“奇正”,是内涵不同却又相反相成的两个概念:“奇”即新奇,主要指作品的奇辞异采,所谓“奇文郁起,其《离骚》哉”(《辨骚》)!“正”指儒家经典体现的雅正文风。依刘勰看法,“奇”也要,“正”也要,问题是何者为主导而居于首位?据《定势》篇可知,刘勰是主张“执正以驭奇”的。换句话说,即主张在儒家经意、保证作品雅正文风的前提下,也要出“奇”,要有所选择地借鉴运用楚骚文体特有的奇异风采。反之,若“厌黩旧式”,丢掉基本传统,一味“穿凿取新”,那是不可取的。
其五“观事义”,即考察作品用来表达思想情感的具体事务是否妥当,体会“事”与“义”之间的内在关系是否合乎逻辑。“事”即“事类”,“义”即“情义”。刘勰说:“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明理引乎成辞,征义举乎人事。”(《事类》)在他之前的挚虞《文章流别论》亦云:“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换言之,作品反映的思想感情(“义”)是主要的,属于第一位;而用以起兴、用来比喻自然事物(“事”)是辅助的,属于第二位。两者搭配是否得当,是否喧宾夺主。这就要批评家来观察衡量了。
其六“观宫商”,指观察作品的声韵是否和谐自然、优美动听。这大抵就韵文而言。《声律》篇云“标情务远,比音则近”,盖谓音韵和谐,容易上口,读者乐意吟诵,流传便能久远。
一般认为,“六观”之中,“位体”、“置辞”、“宫商着眼于文学形式,“通变”、“奇正”、“事义”着眼于文学内容。它们共同构成文学理论批评的实践过程和操作方法,作为一个有机整体,逐步引导读者和批评家贴近作品,走进作家。
在“六观”得以“先标”之后,文学批评活动可说已经告一段落,但并未最终完成。批评者要成为作家的“知音”,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见异”。对此,刘勰举重若轻,一语带过:“昔屈平有言:‘文质疏内,众不知余之异彩。’见异唯知音耳!”屈原的话见于《九章·怀沙》,谓之文疏质讷,世人不知我有异才,感慨知音难逢。此言既愤激,又寄于期望。刘勰以此为据,提出文学批评家应该“见异”的主张,即要求发现作家作品不同寻常的奇异之处,揭示其独到的创新价值。这其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理论命题,属于批评水准的高层次要求,是值得留意的。
4、论批评的标准
文学批评的标准与文学批评的方法不同:“方法”是具体的操作步骤、研究手段,而“标准”是按照一定的原则和要求制定的准则。在《文心雕龙》中,刘勰为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制定了不同的批评标准,为人们从事鉴赏和批评提供了依据。譬如《议对》篇说:“文以辨洁为能,不
以繁缛为巧;事以明核为美,不以深隐为奇。”可以理解为这是对“议对”文体的的批评标准:文辞简洁,叙事明了,所言内容合乎实际。符合这个标准的,其作者称为“能”,其作品称为“美”。反之,则叙事不清,文辞繁琐,那就是低劣之作了。今天看来。这应属于艺术标准或审美标准,是比较合理的,可以适用于一般的实用散文。
关于诗歌,刘勰说:“若夫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明诗》)也就是说,批评者在评论四言诗时,应该以雅正温润的艺术风格为优;评论五言诗时,以清新艳丽的艺术风格为佳。对于赋体作品,刘勰的批评标准是:“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丽词雅义,符采相胜。”(《诠赋》)这实际上,是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提出要求,其识见是不错的。总而言之文艺作品都应合乎观者的视听需求,满足读者的欣赏愿望,这是最通行的标准。所谓“视之则锦绘,听之则丝簧,味之则甘腴,佩之则芬芳”(《总术》),作品达到这种境界,收到如此效果,有谁会说不好呢?看来,刘勰也认识到,通过实践来检验,这是评判作品优劣的最好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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