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原文、译文及注释
《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原文、译文及注释
原文:
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
南北朝-刘义庆
  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因在卞太后合共围棋,并啖枣,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自选可食者而进,王弗悟,遂杂进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预敕左右毁瓶罐,太后徒跣趋井,无以汲。须臾,遂卒。复欲害东阿,太后曰:“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
  王浑后妻,琅邪颜氏女。王时为徐州刺史,交礼拜讫,王将答拜,观者咸曰:“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王乃止。武子以其父不答拜,不成礼,恐非夫妇;不为之拜,谓为颜妾。颜氏耻之。以其门贵,终不敢离。
  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刘琨善能招延,而拙于抚御。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
  王平子始下,丞相语大将军:“不可复使羌人东行。”平子面似羌。
  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周侯深忧诸王,始入,甚有忧。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救。既释,周大说,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周曰:“今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大将军至石头,问丞相曰:“周侯可为三公不?”丞相不答。又问:“可为尚书令不?”又不应。因云:“如此,唯当杀之耳!”复默然。逮周侯被害,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负此人!”
  王导温峤俱见明帝,帝问温前世所以得天下之由。温未答。顷,王曰:“温峤年少未谙,臣为陛下陈之。”王迺具叙宣王创业之始,诛夷名族,宠树同己。及文王之末,高贵乡公事。明帝闻之,覆面著床曰:“若如公言,祚安得长!”
  王大将军于众坐中曰:“诸周由来未有作三公者。”有人答曰:“唯周侯邑五马领头而不克。”大将军曰:“我与周,洛下相遇,一面顿尽。值世纷纭,遂至于此!”因为流涕。
  温公初受刘司空使劝进,母崔氏固驻之,峤绝裾而去。迄于崇贵,乡品犹不过也。每爵皆发诏。
  庾公欲起周子南,子南执辞愈固。庾每诣周,庾从南门入,周从后门出。庾尝一往奄至,周不及去,相对终日。庾从周索食,周出蔬食,庾亦强饭,极欢;并语世故,约相推引,同佐世之任。既仕,至将军二千石,而不称意。中宵慨然曰:“大丈夫乃为庾元规所卖!”一叹,遂发背而卒。
  阮思旷奉大法,敬信甚至。大儿年未弱冠,忽被笃疾。儿既是偏所爱重,为之祈请三宝,昼夜不懈。谓至诚有感者,必当蒙祐。而儿遂不济。于是结恨释氏,宿命都除。
  桓宣武对简文帝,不甚得语。废海西后,宜自申叙,乃豫撰数百语,陈废立之意。既见简文,简文便泣下数十行。宣武矜愧,不得一言。
  桓公卧语曰:“作此寂寂,将为文景所笑!”既而屈起坐曰:“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邪?”
  谢太傅于东船行,小人引船,或迟或速,或停或待,又放船从横,撞人触岸。公初不呵谴。人谓公常无嗔喜。曾送兄征西葬还,日莫雨驶,小人皆醉,不可处分。公乃于车中,手取车柱撞驭人,声甚厉。夫以水性沈柔,入隘奔激。方之人情,固知迫隘之地,无得保其夷粹。
  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
  桓车骑在上明畋猎。东信至,传淮上大捷。语左右云:“谢年少,大破贼。”因发病薨。谈者以为此死,贤于让扬之荆。
  桓公初报破殷荆州,曾讲论语,至“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玄意甚恶。
对照翻译:
  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
  魏文帝曹丕忌惮他的弟弟任城王曹彰勇猛刚强。
因在卞太后合共围棋,并啖枣,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
就趁两人一起在卞太后阁中下围棋一同吃枣子的时候,把毒放在枣蒂里,自己挑无毒的吃。
自选可食者而进,王弗悟,遂杂进之。
任城王没有察觉,就把有毒没毒的混着吃了。
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
中毒以后,卞太后要水来解救他;
帝预敕左右毁瓶罐,太后徒跣趋井,无以汲。
可是曹丕事先命令手下的人把装水的瓶罐都打碎了,卞太后匆忙间光着脚赶到井边。
须臾,遂卒。
却没有东西打水,不久任城王就死了。
复欲害东阿,太后曰:“
文帝后来又想杀害东阿王曹植,太后说:“
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
你已经杀死了我的任城王,不许再杀我的东阿王!”
  王浑后妻,琅邪颜氏女。
  王浑续弦的妻子,是琅邪颜家的女儿。
王时为徐州刺史,交礼拜讫,王将答拜,观者咸曰:“
王浑当时任徐州刺史,结婚行交拜礼后,王浑正要答拜,观礼的人都说:“
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
新郎是一州之主,新娘是州中的百姓,恐怕没有答拜的道理吧。”
王乃止。
王浑于是不答拜。
武子以其父不答拜,不成礼,恐非夫妇;
王武子认为自己父亲不答拜,就等于婚礼未成,恐怕不算夫妻。
不为之拜,谓为颜妾。
也就不拜后母,只称她为颜妾。
颜氏耻之。
颜氏认为这是耻辱。
以其门贵,终不敢离。
只是因为王浑门第高贵,终究不敢离婚。
  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
  平原内史陆机在河桥兵败后,受到卢志的谗害,终于被杀死。
临刑叹曰:“
临刑时叹息说:“
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想听一听故乡的鹤鸣,不能再听到了!”
  刘琨善能招延,而拙于抚御。
  刘琨擅长招募人才,却不善于安抚和驾驭他们。
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
一天之内虽然有几千人前来投奔他,可是逃跑的也有这个数目。
所以卒无所建。
因此他最终没有什么建树。
  王平子始下,丞相语大将军:“
  王平子刚从荆州下建康,丞相王导告诉大将军王敦说:“
不可复使羌人东行。”
不可再让那个羌人到东边来。”
平子面似羌。
因为王平子脸长得像羌人。
  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
  大将军王敦淇滨谋反,丞相王导兄弟到朝廷请罪。
周侯深忧诸王,始入,甚有忧。
武城侯特别担忧王氏一家,刚进宫时,脸上满是忧虑的神。
丞相呼周侯曰:“
王导招呼武城侯说:“
百口委卿!”
我一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周直过不应。
武城侯照直走过去,没有回答。
既入,苦相存救。
进宫后,极力援救王导。
既释,周大说,饮酒。
事情解决以后,武城侯极为高兴,喝起酒来。
及出,诸王故在门。
等到出宫,王氏一家仍然在门口。
周曰:“
武城侯说:“
今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
今年把乱臣贼子都消灭了,定会拿到像斗大的金印挂在胳膊肘上。”
大将军至石头,问丞相曰:“
王敦攻陷石头城后,问王导说:“
周侯可为三公不?”
周侯可以做三公吗?”
丞相不答。
王导不回答。
又问:“
又问:“
可为尚书令不?”
可以做尚书令吗?”
又不应。
王导又不回答。
因云:“
王敦就说:“
如此,唯当杀之耳!”
这样,只该杀了他罢了!”
复默然。
王导再次默不作声。
逮周侯被害,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
等到周被害后,王导才知道周救过自己,他叹息说:“
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
我不杀周侯,周侯却是因为我而死。
幽冥中负此人!”
我在糊涂中辜负了这个人!”
  王导温峤俱见明帝,帝问温前世所以得天下之由。
  王导温峤一同去见晋明帝,晋明帝向温峤询问前世帝王得到天下的原因。
温未答。
温峤没有回答。
顷,王曰:“
过了一会儿,王导说:“
温峤年少未谙,臣为陛下陈之。”
温峤还年轻,不知道这些事,我来为陛下讲讲。”
王迺具叙宣王创业之始,诛夷名族,宠树同己。
于是详细地讲了宣王司马懿在创业初期,诛杀名门望族,扶植同党的事情。
及文王之末,高贵乡公事。
以及文王司马昭晚年,诛杀高贵乡公的事情。
明帝闻之,覆面著床曰:“
晋明帝听了以后,把脸埋在御榻中说:“
若如公言,祚安得长!”
如果像您说的那样,我晋朝的国运怎么能够长久呢!”
  王大将军于众坐中曰:“
  大将军王敦在大庭广众中说:“
诸周由来未有作三公者。”
周氏一族从来没有位至三公的人。”
有人答曰:“
有人回答说:“
唯周侯邑五马领头而不克。”
只有周侯已经拿到五个筹码领头,只是最终没有成功。”
大将军曰:“
王敦说:“
我与周,洛下相遇,一面顿尽。
我和周侯在浴阳相会,初次见面就无话不说。
值世纷纭,遂至于此!”
只是赶上世事乱纷纷,竟然落得今天这样的结局!”
因为流涕。
于是为他流下泪来。
  温公初受刘司空使劝进,母崔氏固驻之,峤绝裾而去。
  温峤当初受司空刘瑶委派过江劝说晋元帝即帝位,他母亲崔氏坚决阻止他走,温峤不顾一切地走了。
迄于崇贵,乡品犹不过也。
一直到他显贵以后,乡里的评论还是不能同意他的做法。
每爵皆发诏。
每当给他晋升官爵,都要由皇帝发布命令来说明。
  庾公欲起周子南,子南执辞愈固。
  庾亮想要起用周子南做官,周子南执意推辞,而且越来越坚决。
庾每诣周,庾从南门入,周从后门出。
庾亮每次去拜访周子南,庾亮从大门进来,周子南就从后门出去。
庾尝一往奄至,周不及去,相对终日。
有一次庾亮一下子突然到来,周子南来不及躲开,就只好陪着客人坐了一整天。
庾从周索食,周出蔬食,庾亦强饭,极欢;
庾亮向周子南要饭吃,周子南拿出租茶淡饭,庾亮也吃得很香,特别高兴;
并语世故,约相推引,同佐世之任。
两人谈论世事,约定互相推荐,共同担负起辅助国家的重任。
既仕,至将军二千石,而不称意。
周子南出来做官后,升为将军郡守,却不称心。
中宵慨然曰:“
夜半感慨地说:“
大丈夫乃为庾元规所卖!”
大丈夫竟被庾元规出卖了!”
一叹,遂发背而卒。
一声长叹,终于背疮发作而死。
  阮思旷奉大法,敬信甚至。
  阮裕信奉佛教,虔诚无比。
大儿年未弱冠,忽被笃疾。
他的大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忽然得了重病。
儿既是偏所爱重,为之祈请三宝,昼夜不懈。
这孩子是阮裕本来特别偏爱的,因此为他向佛祷告,昼夜不停。
谓至诚有感者,必当蒙祐。
阮裕以为自己的一片至诚定能感动佛祖,孩子一定会得到保佑。
而儿遂不济。
但孩子却最终没能活下来。
于是结恨释氏,宿命都除。
于是阮裕从此对佛教怀恨在心,把宿命论彻底抛弃了。
  桓宣武对简文帝,不甚得语。
  桓温面对简文帝的时候,总是不能掏心掏肺地说话。
废海西后,宜自申叙,乃豫撰数百语,陈废立之意。
在废黜海西公后,桓温认为自己应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于是事先构思好几百句话,要陈说废黜旧君拥立新君的本意。

版权声明:本站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仅供演示用,请勿用于商业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QQ:729038198,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