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训练----虚构与真实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蛐蛐
汪曾祺
宣德年间,宫里兴起了斗蛐蛐。蛐蛐都是从民间征来的。这玩意陕西本不出。有那么一位华阴县令,想拍拍上官的马屁,进了一只,供到了宫里。打这儿起,传下旨意,责令华阴县每年往宫里送,县令把这项差事交给里正。里正哪里弄到蛐蛐?只有花钱买。上面要一只蛐蛐,常常害得几户人家倾家荡产。蛐蛐难里正难当。
有个叫成名的,是个童生,多年没有考上秀才,为人很迂,不会讲话。衙役看他老实,就把他报充了里正。成名托人情,也不得脱身。不到一年的功夫,成名的几亩薄产都赔进去了。一出暑伏,按每年惯例,该征蛐蛐了,成名不敢摊派,自己又实在变卖不出这笔钱。每天烦闷忧愁,只得听从老伴的话,提了竹筒,拿着蛐蛐罩,到处翻。清早出门,半夜回家,都无济于
事。县令追逼,交不上蛐蛐,二十个板子。十多天下来,成名挨了百十板,两条腿脓血淋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除了自尽,别无他法。
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庙,庙后小山上怪石乱卧,有一只“青麻头”伏着。醒来想想:这是什么地方?猛然醒悟:这不是村东头的大佛阁么?于是挣扎着起来,拄着拐杖,往村东去。到了大佛阁一看,就跟梦里所见的一样。于是在蒿莱草莽之间,轻手轻脚,拨开草丛,发现一只蛐蛐在刺棘丛里伏着,快扑!蛐蛐蹦,成名追,罩住了,细看看:个头大,尾巴长,青脖子,金翅膀。一阵狂欢喜,提着蛐蛐笼,快步回家,举家欢庆。静等期限,好见官交差。
成名有个儿子,小名黑子,九岁了,非常淘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捉水蛇,飞砖打恶狗,爱捅马蜂窝。性子倔,爱打架,打起架来像拼命一样。三天两头,有街坊邻居来告状。成名得了个这只救命蛐蛐,再三告诫黑子:“不许看,千万!千万!”
不说还好,说了,黑子还非看看不可,他瞅着父亲不在家,偷偷揭开蛐蛐罐。腾!——蛐蛐蹦出罐外,黑子伸手一扑,用力过猛,蛐蛐大腿折了,肚子破了——死了,黑子知道闯了大祸,哭着告诉妈妈,妈妈一听,脸煞白:“你个!你甭想活了,你爹回来,看他怎么
跟你算账!”黑子哭着走了。成名回来,老伴把事情一说,成名掉在冰窟窿里了。半天,说:“他在哪儿?”。到处遍了,没有。做妈的忽然心里一震:莫非是跳了井?扶着井栏一看,有个孩子,请街坊邻居帮忙,把黑子捞上来,已经死了,这时候顾不上生气,只觉得悲痛。夫妻二人,傻了一样,傻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到一句话。这天他们家烟筒没冒烟,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呢,天黑了,把儿子抱起来,准备用一张草席卷卷埋了。摸摸胸口,还有点温和,探探鼻子,还有气。先放到床上再说吧,半夜里,黑子醒来了,睁开了眼,夫妻二人稍得安慰,只是眼神发呆,睁眼片刻,又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
蛐蛐死了,儿子这样,成名瞪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了,忽然,听到门外蛐蛐叫,成名跳了起来,远远的一看,是一只蛐蛐,心里高兴,捉他!蛐蛐叫了一声跳走了。追,用手掌一捂,好像什么也没有。四面看看,蛐蛐伏在墙上。成名看它小,瞧不上眼,但墙上的小蛐蛐,忽然落在他袖口上。细看看,小虽小,好像不赖。带回家里,心想拿他去交差,又怕县令看不中。村里有个小伙子,是个玩家,他养着一只蛐蛐,自命“蟹壳青”,每天一些少年子弟斗,百战百胜。他把这只“蟹壳青”居为奇货,索价很高,也没人能买得起。听说成名得了一只蛐蛐,这小子就到成家拜访,一看,捂着嘴
笑了:这也叫蛐蛐!于是打开自己的蛐蛐罐,把蛐蛐赶进“过笼”里,放进斗盆。成名一看,这只蛐蛐大得像个油葫芦,就含糊了,不敢把自己的拿出来。小伙子存心看个笑话,再三说:“玩玩嘛,咱又不赌输赢。”成名把黑蛐蛐放进斗盆。小蛐蛐趴着不动,蔫哩吧唧,小伙子又大笑。使猪鬃撩它,再撩它!黑蛐蛐忽然暴怒,后腿一挺,直窜过来。俩蛐蛐这就斗开了,冲、撞、腾、击、劈里啪啦直响。忽见小蛐蛐跳起来,伸开须须,跷起尾巴,张开大牙,一下子钳住大蛐蛐的脖子。大蛐蛐脖子破了,只流水。小伙子赶紧把自己的蛐蛐装进过笼,说:“这小家伙真玩命呀!”成名也没想到。他和小伙子正在端详这只黑红黑红的小蛐蛐,他们家一只大公鸡斜着眼睛过来,上去就是一嘴,蛐蛐蹦出了一尺多远。公鸡一啄不中,撒腿紧追,眨眼之间,蛐蛐已经在鸡爪子底下了。成名急得不知怎么好,只是跺脚,再一看,公鸡伸长了脖子乱甩。走近一看,只见蛐蛐叮在鸡冠上,死死叮着不放,公鸡羽毛扎散,双脚挣蹦。成名惊喜,把蛐蛐捏起来,放进笼里。
第二天,上堂交差。县太爷一看,大怒:“这么小,你不是糊弄我吗!”成名细说这只蛐蛐怎么怎么好,县令不信,叫衙役弄几只蛐蛐来试试。果然都不是对手。又抱一只公鸡来,一斗,公鸡也败了。县令吩咐,专人送到巡抚衙门。巡抚大为高兴,打了一只金笼子,又命师爷连夜写了一通奏折,详详细细表述了蛐蛐的能耐,把蛐蛐献到宫中,宫里的蛐蛐都是各省
进贡来的,黑蛐蛐跟这些“名将”斗了一圈,没有一只能经得三个回合,全都不死即伤,望风而逃。皇上龙颜大悦,下御诏,赐给巡抚名马衣缎。巡抚考核给华阴县评了一个“卓异”,县令就免了成名里正的差役;又嘱咐县学的教谕,让成名进了学,成了秀才;又赏了成名几十两银子,让他把赔累进去的薄产赎回来,成名夫妻,说不尽的欢喜。
只是他们的儿子一直是昏昏沉沉地躺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死不活,这可怎么了呢?
树叶黄了,树叶落了,秋深了。
一天夜里,成名夫妻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见他们的儿子黑子。黑子说:
“我是黑子。就是那只黑蛐蛐。蛐蛐就是我。我变的。”
“我拍死了‘青麻头’,闯了祸。我就想:不如我变一只蛐蛐吧。我就变成了一只蛐蛐。”
“我爱打架。打架总要打赢。打赢了,爹就可以不当里正,不挨板子了。我九岁了,懂事了。”
“我跟别的蛐蛐打,我想:我一定要赢,为了我爹,我妈。我拼命。蛐蛐也怕蛐蛐拼命。它
们就都怕。”
“我打败了所有的蛐蛐!我很厉害!”
“我想变回来。变不回来了。”
“那也好,我活了一秋。我赢了。”
“明天就是霜降,我的时候到了。”
“我走了,你们不要想我。——没用。”
第二天一早,黑子死了。
一个消息从宫里传到省里,省里传到县里,那只黑蛐蛐死了。
(节选自汪曾祺《聊斋新义》,有删改)
1.虚构是一种想象艺术,是小说的灵魂,没有虚构就没有小说。“黑子魂化蛐蛐”是虚构情节,看似荒诞不经,仔细体会却又合情合理、十分真实。作者是如何在“虚构”中表现“真实”暑伏
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儿子的敌人
莫言
一
黎明时分,震耳欲聋的巨响把正在噩梦中挣扎的孙寡妇惊醒了。爆炸的强光像闪电抖动,气浪震荡窗纸,发出嗦嗦声响。她想,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我的儿子吧。
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大林前年死在打麻湾的战斗中、小儿子小林正在随军攻打县城。
炮声停止了,从西南方传来一阵刮风般的声,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呐喊,军号的声音似乎漂浮在声和人声之上。她知道,只要有号声,就说明儿子还活着。小林是个号兵。中午时分,又一阵声响过,但这一次她没有听到军号。她浑身打着哆嗦,飞快地跑出去。她看到了一些穿着灰军衣的兵,她知道他们是和儿子一伙的。
没等她跑出村子,络绎不绝的担架队就挡住了去路。担架队漫长得像一条河。她哭嚎着,跟着往前跑。一个女卫生员拉住她的胳膊,粗声粗气地说:大娘,您就不要添乱了!
她把哭声强压下去,悲哀鼓得胸腔疼痛难忍。
黄昏时刻,做完手术的伤兵都抬走了,神情疲惫、胸前血迹斑斑的医生和嗓音嘶哑的女卫生兵也走了,留在场院里的,是死去的士兵。
后来,村长和民兵架着她的胳膊把她送回了家。一路上她像撒泼的女孩,身体往下打着坠儿。民兵把她抬到炕上,村长大声说:睡吧,老婶子,小林没死,你就等着享福吧!
她嗫嚅着:不,你们骗我,小林死了,小林……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二
她刚刚闭上眼,就听到胡同里一阵喧哗。一个清脆的声音问讯着:“这里是孙小林的家吗?”
她大声答应着坐起来,就像一团云从炕上飘下来,随即她就看到,那个昨天见过的女卫生兵提着一盏放射黄光芒的马灯,背着一个棕的牛皮挎包,带子上栓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塘瓷
缸子,还有一条洁白的毛巾,清脆的声音就从她口里发出:“这里是孙小林家吗?”
女卫生兵表情严肃。两个青衣民夫抬着担架站在身后,担架上捆着一根粗大的席筒。女卫生兵将一把金黄的铜号递给她:“孙大娘,您的儿子孙小林,在攻打县城的战斗中,光荣地牺牲了!”
她感到那把军号就像一块烧红了的热铁,烫得手疼痛难忍,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她把烫人的铜号紧紧地接在怀里,就像接住吃奶的婴儿。
“孙大娘,您的儿子牺牲在冲锋的队列里,他的死是光荣的。请您赶快验收,我们去送别人的儿子回家。”
村长歪过头吩咐民兵队长:“把席子解开,让大婶看看儿子。”
一道灿烂的绿光随着席筒的张开流泻出来。她的哭声一下子堵住了。她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士兵鲜明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菩萨啊,她的心激动地跳动着,这不是我的儿子!他们抬来的不是我的儿子!她把头低下去,一直低到离那个士兵很近的地方。她嗅到了像结了冰的糖葫芦散出的甜丝丝的气味。死者很年轻,跟她的儿子同样年轻,肯定也没超过二十岁。看上
去非常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额头,脸像冻了的苹果,凝着一层深红的蜡光,两道浓眉下,漆黑的睫毛交叉在一起。这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脸上凝固着甜蜜的微笑。
女卫生员眼里跳动着惊恐不安的光芒:“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卷进席筒的,他没穿敌人的衣服。”
民兵队长冷冷地说:“好啊,你们把一个敌人抬了回来!你们把烈士的遗体抛弃了!”
女卫生员大喊着:“胡说!”
“别急,”村长老练地说,“也许是临时换了套衣服?这种事情打扫战场时经常有。大婶子,你好好认认,这是不是小林?”
她把眼睛几乎贴到了青年的脸上,唤到一股熟悉的奶腥气。她将死者额上那缕头发拢上去,看到他双眉之间有一个蓝的洞眼,边缘光滑而规整,犹像匠人用钻子钻出来的。她默念着:也是个苦孩子啊!她的眼泪如同连串的珠子,滴落在死者手上。这时,她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娘,我不是您的儿子,但请说我就是您的儿子,否则我就要被野狗吃掉。大娘,求求您,您对我好,我娘也会对您的儿子好……”
她感到鼻子一阵酸热。她把脸贴到士兵脸上,大声哭喊着:“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
她出一条新的毛巾,蘸了热水给他擦脸。她将小林与眼前的士兵进行了对比,越来越感到他们相似,简直就像孪生兄弟。她出小林的衣裳,给他换上。她想,无论如何也得弄副棺材。她把墙根那个木柜拖出来,将破衣烂衫揪出来。她嘟哝着:“孩子,委屈你了……”
三
她听到有人在胡同里大声喊叫:“这是孙小林的家吗?”她急忙从炕上爬起来,到了大门外,看到那个女卫生员提着一盏马灯,斜背着一个牛皮挎包——带子上拴着一个伤痕累累的搪瓷缸子和一条洁白的毛巾——急匆匆地走过来。女卫生员身后,两个青衣民夫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捆着一根粗大的席筒。女卫生员满面悲凄,低声问讯:“这里是孙小林的家吗?”
(有删改)
2.莫言对诺贝尔委员会将自己的风格定义为“幻觉现实主义”的说法表示认可,他说:“作家的责任、本事就是写出立足现实又超越现实的东西,有变形有夸张有想象有虚构。”请结合小说的具体情节,谈谈莫言是如何体现这一创作理念的。
三、阅读下面文段,完成各题。
飞翔的故事(三)
李浩
她没有父亲,她的父亲早早地在战争中死去。在她四岁那年她的母亲也殒命于狼。这个年幼的孩子,竟然提着一根折断的树枝追打一只受伤的老狼,“打死它!打死它!”当她满身血污、气息奄奄地被炎帝从地上抱起的时候,手还在努力地伸着,眼睛里满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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