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中的中国鬼节:中元节与鬼神的传说
中国有着慎终追远,事死如生的传统,“鬼”在中国文化中也意味着
逝者以另一种形式存有并影响着我们。《韩诗外传》说“鬼者,归也”,《礼记祭义》说:“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
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鬼仅仅生命的回归,回归
并不等于终结,而是回到未有生命之前的寂静和暗涌。其实,我们习
惯的说法“阴魂不散”是不准确的,因为古人认为,人的肉身才是阴
气的聚集,人的精神却恰恰是阳气的律动,肉身叫“魄”(比如“体魄”一词),精神叫“魂”,魂属阳,魄属阴。灵魂脱离了阴森重浊的臭皮
囊(魄),自然变得阳光灿烂,虎虎生风。“阴魂”其实恰恰是“阳魂”。或许,对死亡的恐惧,常常影响了我们对灵魂的看法。但假如
我们能准确地理解灵魂的性质,我们也就能准确地理解死亡。有一个
故事很好地解释了这个道理:《左传》里记载,春秋时郑国一度闹鬼,很多人夜间都见到刚去世不久的上卿良霄的鬼混出现。郑国国君于是
请教子产,问世间是否真的有鬼。子产说:“有。灵魂属阳,魄属阴。属阳的灵魂寄居于属阴的魄中。如果一个人生存条件良好而又有所作为,魂魄就变得强大。所以,即便是布衣蔬食的平民百姓,他们仍然
能够变为厉鬼,何况良霄三世公卿,取精用弘(成语“取精用弘”就出
自这个故事),他的灵魂显然更加有力量也更加持久。我们看到他的灵魂,又有什么奇怪呢?”这种“灵魂不死”的观点,古希腊柏拉图的
《斐多》篇也提出了,并且成为了基督教灵魂论的先驱,正因为如此,苏格拉底在临刑前慷慨陈词:“我,你们去生。哪个更好,只有
神知道。”也正因为如此,古罗马大政治家加图读着柏拉图的《斐多》篇,安详地结束了生命。子产和柏拉图的讲述其实告诉我们,我们不
应该只看到灵魂(鬼)的阴森可怖,我们还应该看到灵魂(鬼)的强大,
看到生命的生生不息,一阳来复。作者认为,古人“天人合一”的内涵,除了汤一介老先生“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人身
心之间的和谐”之外,还应该加上人鬼之间的和谐,人鬼和谐的本质
就是人与历史的和谐,是过去与现在的和谐。虽然孔子说“未知生,
焉知死。未知事人,焉知事鬼。”但孔子并不是认为鬼和死亡就不重要,而是认为在安顿好生命,把握好当下的情况下,讨论死亡和鬼神
才有根基。人是基础,而鬼是超越,生是前提,而死是净化。这就是
生死人鬼的辩证关系。
虽然鬼和灵魂是一个庄严的话题,但因为它的神秘性和虚幻性,
它也是各种民间故事取之不尽的宝库。能够说,每个中国孩子都是听
着老人讲的各种鬼故事长大的。千百年来,鬼是文学艺术家的“宠儿”,在他们笔下诞生了无数人鬼情未了的旖旎缠绵、夜访吸血鬼的
悬疑惊悚,宋定伯捉鬼的壮伟,有钱能使鬼的世故。不管是和谐还是
中元节不能做的事禁忌敌意,是喜感还是悲情,这种沟通两界的奇妙景观,不能不说是“天
人合一”思想的一种蔚为壮观的民间范式。这些鬼故事中,鬼的形象
各种各样,有的善良,有的搞怪,有的猥琐,有的凶残,而人鬼关系
大致能够分为敌对关系、和谐关系和喜剧关系,其实喜剧关系也能够
归入和谐关系,而敌对关系也常常以喜剧收场。下面就分享几个有趣
的鬼故事。
晋朝时有个阮瞻的人不相信有鬼,他有一个的推论:“假如人会
变成鬼,那人穿的衣服也会变成鬼吗?”后来有一天晚上,一个“人”
上门来对阮瞻说:“你认为世上没有鬼吗?我就是鬼。”阮瞻吓了一
大跳,这个跳可吓得不轻,没过多久阮瞻就被吓死了。这个故事里,
人与鬼当然不算和谐,但也不算对立,因为鬼仅仅想吓一吓阮瞻,没
想到阮瞻自己不争气,哏儿屁了(北方话“死了”),死得既不伟大也
不光荣,和生前言之凿凿的气概形成鲜明对比。与阮瞻类似的一个故
事发生在年轻的大学问家王弼身上。王弼有一次注解《周易》,参考
前人郑玄的著作,他说了句“郑玄这个老东西,水平也不过如此吧。”有一天,郑玄的鬼魂上门来,说:“你小子胆挺肥哈,敢说我的不是?”王弼也吓尿了,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二十郎当岁的生命。估计王弼
是晚上讲的那句“老东西”,忘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古训,结果应验了。所以“晚上不说鬼”的禁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
我是信的。当然,讲这个故事的人一定是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学者,
知道郑玄王弼学术之间的对立,竟至于需要鬼现身来解决。
虽然儒家主流思想中鬼是严肃的,是需要“敬而远之”的,但民
间文学的鬼却不但有人的七情六欲,而且还有人的贪婪、猥琐、懒惰
等缺点。最典型的要数我们常说的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
话是对《幽明录》里一个故事的概括:有一个新死的鬼十分瘦小,遇
到地狱里肥肥胖胖的鬼同伴,很是羡慕,问他如何增肥。胖鬼告诉他:如果到人间吓一吓人,人们就会害怕,就会供奉祭品。你把这些祭品
都吃了,就能够像我一样肥了。于是瘦鬼照着办,他到了一户人家,
见家里有一口磨,于是就小跑着推了起来。他想以自己那看不见的身
体推磨来显示灵力,逼主人献祭。但恰好这户人家是穷人,没钱买祭品,于是这个可怜的瘦鬼不但没吃到便宜,还因为推磨而累得更瘦。
在这个故事之前晋朝人鲁褒写过一篇《钱神论》,文章里有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后来跟这个推磨的故事一合成,就变成了“有钱能
使鬼推磨”这个俗话了。
鬼虽然常常未能免俗,但也常常被人间道德所约束甚至感化。其
实鬼也是人变的,鬼与人之间并没有“心灵”的鸿沟。《幽明录》里
还有一个故事,说一个鬼向一个人他的更牛,威胁说如果不给,
老婆就会死,那人偏偏不给,于是老婆死了。鬼又要挟道如果不给,
儿子就会死,那人仍然不给,于是儿子死了。鬼再次要挟:如果不给,你本人就会死。那人还是不给。鬼被这个人的倔强和骨气折服,于是
坦白说:其实你的妻子和儿子都是阳寿已尽,不管给不给牛他们都会死。但你坚决不给还是很有种!你是个有福的人,能活到80岁。后来
这个人果然天年善终。其实这个故事很像《左传》里太史四兄弟的故事:齐国崔杼弑君后威逼史官篡改历史,隐匿自己恶行,但史官四兄
弟都拒不执行,老大老二老三都被崔杼杀死,老四同样不执行,崔杼
无奈,只好放了老四。鬼和恶人在人的德性面前都不得不收敛和心折,这说明道德的力量正如《诗经》大序里说的一样,是能够“惊天地,
动鬼神”的。
也正因为鬼与人的这种异质而同构的特性,所以人们对鬼神也逐
步从害怕到不怕甚至斗争。在建国后曾让何其芳等人编写《不
怕鬼的故事》,而干宝《搜神记》中的《宋定伯捉鬼》更是被收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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