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题材及相关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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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题材及
相关问题研究
高海燕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4〇0"715)
摘要：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的构图形式主要有四种：菱格构图、方形大画面构图、平列方格 构图和多场景连环画构图。根据这些故事画不同的分布位置和构图形式解读其题材内容，建议不再使 用“因缘故事画”这一模糊笼统的概念，而是具体图像具体对待，如“方格佛陀教化说法图”“菱格 佛陀教化说法图”和“誓愿授记故事”等。这些题材主旨涉及因果业报、度化皈依、供养布施、譬 喻说法以及持守戒律等，体现了说一切有部的“因果观”“佛陀观”“菩萨观”以及“四波罗蜜”相 关思想。不再将“譬喻”和“戒律故事”专门作为两类故事，其意涵体现在包括菱格说法图在内的
大量故事画中。
关键词：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题材
中图分类号：K879.2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6252 (2022) 01-0127-12
龟兹石窟现存包括“因缘故事画”在内的数目庞大、种类丰富的各类故事画，历来受到学界关注®。传统观点大多将龟兹石窟故事画分为本生、佛传、因缘和譬喻几 类，这种分类方式在普及佛教知识、通俗解释图像内容等方面起到了较好的作用，但从 科学阐释龟兹石窟佛教思想和理论的角度来看却并不严谨。解决这一问题的前提，是重 视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梳理分析其具体涉及的题材，并透视蕴含
收稿日期：2021-02-25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丝绸之路佛教因缘故事图像演变及功能研究”（！9丫扣76〇022)
作者简介：高海燕（1980-)，女，甘肃兰州人：讲师，主要从事佛教艺术、石窟寺考古研究
①涉及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的综合性论文较多，重要者如赵莉《〈贤愚经〉与克孜尔石窟本缘故事壁画》，
《西域研究》1993年第2期，第97-102页；霍旭初《〈杂宝藏经〉与龟兹石窟本缘壁_—兼论昙曜的 译经》，收人氏著《西域佛教考论》，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年，第240-272页；贾应逸《克孜尔
—森木塞姆等石窟 中心柱窟菱格因缘故事画探析》《历史画廊——库木吐喇石窟壁画研究》《画壁虹桥—
壁画研究》，以上三篇均收人氏著《新疆佛教壁画的历史学研究》，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年，第丨23-141、170-207、241-279页；马世长《克孜尔中心柱窟主室券顶与后室的壁画》，收人氏著 《中国佛教石窟考古文集》，北京：
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32-123页；王芳《龟兹石窟本生因缘罔像 的形式与内涵分析》，《故宫学刊》2015年第I期.第20-67页；杨波《龟兹石窟菱格因缘故事补遗》，《吐鲁番学研究》2018年第2期，第65-70页。
的佛教义理：本义在分析总结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电兹石窟最具争议的“丙缘 故事画”进行题材内容方面的探讨，建议不W 使用“W 缘故事卯|”这-模糊笼统的概 念，而是具体图像具体对待
一、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的形式及相关研究情况
根据学界以往研究所涵盖的范闱，龟兹石窟现存涉及“因缘”的故事画构图形式 主要有四种：
(一）菱格构图菱格故节W 数M 最多且模式比较固定，绘制在中心柱窟主室券顶 的两侧壁，壁面上布满成行成列的荽格区间，菱格内描绘一到两个主要故事情节（图丨）。 此类洞窟众多，以克孜尔第34、38、80、163、171窟为代表。前人一般认为这些菱格 故事W 主要由“本生”和“W 缘”组成，其K 别在于菱格本生不画佛像，而绝大多数 菱格因缘阃出居于中间部位的佛像，与该故事有关的人物和情节被安排在佛像的左、右 两侧或一侧.（图2)
128 敦煌学辑刊 2022年第1期图丨 图2
(图1克孜尔第171窟主室券顶左侧，采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拜城 县克孜尔千佛洞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三），北 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第4页图5 ；图2克孜尔第171窟主室券顶右侧女人系 小儿入井缘，采自《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三）第8页图9)
(二）在克孜尔、克孜尔尕哈和森木塞姆等石窟中大量分布着一类方形大画面构图 的所谓“N 缘佛传”，多见于中心柱窟和方形窟主室两侧壁，W 面以大型坐佛说法为中 心，佛周围分层布局数排形体较小的各类人物，表现故事内容的主要人物位于坐佛两 侧、佛所面向的前方，描绘的是释迦牟尼成道后说法、度化之事，德国人称此类图像作
1木文所讨论的故事岡.严格意义上+能称为“因缘故事画”，似为方便叙述，A 结论产生前仍使用这…
名称
龟兹石窟“因缘故事l«i”题材及相关问题研究129
“说法图”（Predigtbild)。其画面构图典型化、形式化，保存状况不佳，情节辨识难度
大。（图3)
图3 图4
(图3克孜尔第14窟左侧壁因缘佛传图，采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拜
城县克孜尔千佛洞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一），
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年，第34页图43；图4库木吐喇第50窟主室正壁平列方
格因缘图，采自《中国新疆壁画艺术》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新疆壁画艺术》（四），乌
鲁木齐：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9年，第119页图一一六）
(三） 平列方格构阍。此类故事画主要保存在中心柱窟和方形窟中，年代偏晚，代 表洞窟有克孜尔第227、229窟和库木吐喇窟丨X第10、29、34、45、50窟，大多在主
室侧壁、正壁、券顶及后室左右甬道绘制数行平行排列的方格图像（图4)，主要表现
佛和供养人，现识別状况不佳，仅能确定如燃灯供佛等特征性极强的_面3这类图像与
菱格W缘相比，其构图形式不同，在洞窟中不再占据主要壁面，绘制更加简略和程式 化，乃至到晚期丧失了情节内容3其中库木吐喇第34窟和50窟的相关故事W均附龟兹
语榜题且被识读，研究者称其为“因缘授记故事”①或“T•佛因缘图像”®。
(四） 多场景连环曲丨构图。此类因缘故事_仅在克孜尔的方形窟中见到2例，即第 149A窟主室后壁所绘“富楼那因缘”和第212窟主室左侧壁上部所绘“亿耳因缘”，
情节丰富，内容明确，没有太多争议。这两种W缘故事在龟兹石窟比较“冷门”，前者
讲述婆罗门之子皈依佛法，后成就阿罗汉果；后者和与其对称配置的弥竺本生，虽主人
公身份不同，但都因贪婪求财而离开父母，随后有了一连串奇幻经历，籍此强调作诸恶
业必得苦报。
①新疆电兹研究院、北京大学中B古代史研究中心、中W人民大学_学院西域W史语H研究所4库木吐喇窟
第34窟现存龟兹语壁I B i榜题简报》，朱玉麒主编《西域文史》第9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年.
第30页。
②新疆电兹研究院、北京大学中闻古代史研究中心、中丨*1人民大学闻学院西域W史语言研究所<；新疆库木吐
喇窟K第50窟主室正喂龛内题记》，《西域研究》2015年第3期，第36页
130敦煌学辑刊2022年第丨期
目前已有学者针对上述W缘故事画的题材内容等进行了具体界定、分析和说明，将
有代表性者归纳如下：
(一） 因缘故事画的界定方面，马世长先生在重新辨识龟兹石窟因缘图像的基础上 指出，W缘画的内容以释迦讲述的种种因缘、果报、比喻故事为主，以表现释迦成道后
的种种教化事迹故其在内容上也可以说是佛传的一部分。但在菱格因缘中，绝不见释
迦降生至成道之前的事迹，然与佛传乂有K別①。李瑞f f先生认为，菱格因缘内容为
佛成道后至涅槃四十五年间传道度众，为弟子讲解种种因缘、譬喻故事，在内容上也可
以看作是佛传的一部分®◦《克孜尔石窟内容总录》总结因缘故事画讲述“佛成道后，
游化四方，广度众生，传经布道，诠释因缘的种种事迹……按其内容也是佛传的一部 分”。以上观点将W缘故事的时间段界定为释迦成道至涅槃之间，可作为佛传的一部
分，且与譬喻合为一类。此种看法是学术界的主流观点，但对因缘故事题材内容的定义
比较粗糙，未与佛教义理相对应进行具体问题的具体分析，且将譬喻也归入其内，值得
商榷。
(二）有个别研究者注意到了以往观点的局限性。乐愕玛将克孜尔中心柱窟绘有本 生故事和以坐佛为中心的菱形画的券顶称作“题材混合铟顶部"，选取了克孜尔第34、
80和n i窟，对其中的部分菱格画进行识读和分类，建议用三个主题部类一降服类、
布施类和寓言类故事来代替“因缘故事”、“释迦图”或“说法图”等这些模棱两可的
概念，并进一步将这些菱格_分为度化与皈依、布施与警示、佛教寓言及譬喻类故事
画，以及不能包括在这三类之内的一些佛的其他事迹®。王芳在论文中合并讨论某些种
类的本生和因缘图像，简单介绍了佛传类W缘丨fl像——特指图解佛陀生平事迹的菱格构
图W缘图像，大致分为佛陀度化弟子信众及佛受厄报两类％乐愕玛主要以梵文经本为
依据，认为“avadfma”的定义不足以描述以佛为中心的菱格画，“因缘故事”这个概
念是模糊的，此观点比较中肯，但其分类方式比较生硬且并不完善；王芳重点从洞窟图
像配置角度分析本生和因缘_的形式、内涵功能，合并分类的方式有助于整体芩错，
似无法其体对“W缘故事W”的题材进行全面把握。
二、龟兹石窟“因缘故事画”的题材内容
讨论龟兹石窟图像，须以说一切有部相关学说为主要理论取向。有部遵循原始佛教 *I
14世长《克孜尔中心柱窟主宰券顶与后室的壁画》，收入氏著《中国佛教石窟考古文集》，第74页
②李瑞哲《龟兹“窟寺》，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47页。
:i新邮龟兹石窟研究所编著《*孜尔石窟内容总录》，乌鲁木齐：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0年，第275页。
I：法]乐愕玛著，苏玉敏'郭梦源译，彭杰校《克孜尔石窟顶部以佛为中心的闽面的识读与分类初探 (上>》，《新ffi文物》20〇5年第2期.第115-120页；[法]乐愕玛著，苏玉敏、郭梦源译《克孜尔石窟
顶部以佛为中心的画面的识读与分类初探（下>》，《新疆文物》2008年（卜2)，第110-118页^ &王芳《龟兹石窟本生因缘阁像的形式与内涵分析》，第47-53页。
龟兹石窟“因缘故事両”题材及相关问题研究131
思想的“十二因缘”理论，即将人生过程分为十二个彼此成为互为条件或因果的环节，
轮回流转不止。龟兹石窟中所谓“佛传”“本生”“因缘”“譬喻”故事，全部围绕释
迦牟尼展开，都可以从“因缘果报”的角度理解，本没有严格的界限，但各种故事又
依附于特定的时间、主旨和语境，不宜皆以“因果”关系诠释，所以“因缘故事画”
这一概念本身是模糊的。在有部学说庞大丰富的思想体系中，“佛陀观”与“因缘故 事”紧密关联，释迦牟尼前世修“菩萨”道时经历四个阶段，在降魔成道之后结束 “最后身菩萨”，达到佛陀阶位，即开始了佛教的弘传事业，直至涅槃都是所谓的“转
”时期。龟兹石窟因缘故事图像，理论上都发生在这一阶段，但又有一些特殊情
况需要说明。以下就龟兹石窟中大部分已辨识出内容、具有代表性的故事画，以菱格构 图、方形大画面“因缘佛传”和平列方格构图等不同情况，结合其在洞窟中的不同位
世界上最大的坐佛位于
置进行题材内容的分析与说明®。
(一）“佛陀教化说法图”——理论上属于佛传
释迦牟尼的整个“转”时期都在传播与实践他的思想，“教化安立无数众生”，
教化的方式就是各类生动的故事。龟兹石窟中表现这些事迹的图像都属于佛传的一部 分，但却是发生在佛一生当中特定的时间段里，主旨和功能也有其特殊性和差异性。从
洞窟绘制位置来看，龟兹石窟中心柱或方形窟主室正壁和前壁上方，空间宽阔，位置重 要，绘制的图像内容都属重大题材，虽然石窟塌毁严重，有的前壁已经无存，但依然能
显示出佛陀“降魔成道”至“涅槃”之间说法教化的一些重点内容。如“梵天劝请”(主室正壁龛外）、“初转”（主室前壁上方）、“频婆沙罗王迎佛”（主室正壁上 方）、“降伏六师外道”（主室正壁上方或主室前壁门上方）、“伊罗钵龙王礼佛”（主室
门上方）、“佛履三道宝阶降还”（主室前壁上方）等，这些题材大多在主室券顶两侧壁
菱格画和侧壁方形构图中也能看到，主题的重合更凸显其重要性，其构图并无程式化，
题材没有异议，应直接归人“佛传”。
学界以往所称“菱格因缘”和方形大画面“因缘佛传”，实则都为“佛陀教化说法 图”（简称“说法图”），特点是皆以坐佛说法为中心，周围绘制繁筒不一的人物、动
物或器物，可视为佛陀“自说因缘”，是教化的普遍形式。下面按构图不同分述之：
1.方格“佛陀教化说法图”
这部分图像大多位于中心柱窟或方形窟主室侧壁（图5)，杨波将克孜尔石窟中这
类说法图的主旨归为六类：度化众生；因果业报；比喻说法；其他佛传；诸神集会；发
愿授记，并列举了名称克孜尔石窟的情况大致能够代表龟兹石窟，本文不再赘述。
这类教化说法图，配合连续性情节的传记式佛传图和中心柱窟后部区域的涅槃题材，完
①多场景连环画构图目前只辨识出2幅，在龟兹石窟中不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因此不专门在本文中做说明。
②杨波《克孜尔石窟“说法图”题材分类及相关问题研究》，龟兹研究院编《克孜尔石窟与丝绸之路研究学
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21年，第73-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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