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世界的匠心之彩——琉璃
作者：刘超
来源：《新材料产业》 2018年第8期
相传，中华上古时期，天空裂开一个大洞，大有崩塌之势。女娲为拯救人类，抟土熔炼五神石，终将天上的窟窿修补完全，人类便渡过了这场灾难（图1）。这里的五石又称“五玉”，在先秦或更早的时候就是人们对天然琉璃的别称。
据相关记载考证，我国最先制作出琉璃的人应该是古代善于炼金和炼丹之术的道士。有学者认为，这与中国古代的冶金技术有很大关系，冶铅技术是伴随着古人对于铅的特殊需求而发展，古代的化妆品有一种“胡粉”，就是主要以铅为主的粉末（ 图2）。在战国时期，社会流行“食金饮玉”可以长生的说法，擅于丹道的道家术士也一直钟情于试炼珠玉（琉璃）。这里的“珠玉”是试炼形成的副产品，至于可以长生的真的“珠玉”是什么无据考证。也有一些种说法，我国古代琉璃的最初原料是青铜器铸造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提炼后制成了琉璃。
一、玻璃、琉璃究竟有何区别
中国古代称玻璃为“琉琳”、“流离”、“琉璃”，从南北朝开始，还有“颇黎”之称。用“琉璃”称呼玻璃，是在唐朝，明朝有人觉得“琉璃”与“流离”同音，不吉利，遂将“琉璃”称为“玻璃”沿用至今。从称谓上讲，玻璃与琉璃只不过是不同时期对一种事物的不同叫法。
但从其表现出来的制作工艺和使用价值所展现的艺术特性上看，二者还是有显著区别。火车放票时间
化学成分：玻璃的原材料是砂岩、石英石，其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且含量达到92%（不通透）～99%（图3）；而琉璃的二氧化硅含量略大于90%（通透）。
制作工艺：玻璃的制作工艺较为简单，人类进入工业时代后实现了大规模生产，且颜、外形可实现统一，不具有唯一性；琉璃的制作工艺较为复杂，需要几十道工序和长的制作周期，无法实现工业化生产，基本也不可能制造出2件相同的产品，琉璃具有唯一性。
此外，琉璃多作为艺术品，其艺术表现力以及它在历史和宗教上面的特殊地位，也是玻璃无法与之相比的（图4）。琉璃的材质能呈现出晶莹剔透和流光溢彩的效果，琉璃又被誉为中国“五大名器”（金银、玉翠、琉璃、陶瓷、青铜）之一和“佛家七宝”（金、银、琉璃、珊瑚、车渠、琥珀、玛瑙）之一。
二、玻璃——东西方文明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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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国内外有不少学者想当然地认为，玻璃是从战国时期从两河流域经中亚传入我国，中国人不懂玻璃的制造技术。对玻璃的认知，形成了东西方文化的碰撞。在商务印书馆2003年9月出版的由英国皇家人类学会(RAI)名誉副会长、剑桥大学社会人类学系教授艾伦·麦克法兰（图5）为第一作者的著作《玻璃的世界》（图6）中提出，玻璃源于公元前2000 ～3000年的中东埃及或美索不达米亚只能作为泛泛的参考，现有证据只能证明玻璃技术出现的最早记录是在这一地区。
近些年，在我国湖南、广东和广西等地先后出土了大量琉璃管珠、琉璃壁、琉璃杯、琉璃瓶等文物（图7），湖南古墓中出土的琉璃器年代在公元前二三百年，距今已有2200 ～2300年左右时间，其器物上的花纹配饰具备中国典型的民族特点。这些文物的出现，引起了国内外考古界的极大关注。长期从事古代玻璃研究的广西壮族自治区自然博物馆馆长黄启善研究员提出，这些玻璃文物的出土关系到中国古代玻璃制造技术的起源问题，考古价值极其重要。
伴随着这些文物的出土，中外许多专家用最先进的光谱技术对琉璃器进行鉴定，得出的共同结论是：这些琉璃器属于中国特有的“铅钡玻璃”体系，而西方的是“钠钙玻璃”体系，属于不同的玻璃制造体系。这一证据表明，我国古代的玻璃制造技术虽然出现时间晚于西方，但并不意味着就是由西方传入，我国古代有自己的玻璃原料选择和制造体系。
中国硅酸盐学会副理事长、中国科学院干福熹院士长期从事光学玻璃材料和硅酸盐化学领域的研究，
他对出土琉璃器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广东、广西出土的玻璃中氧化镁的含量低于1%，而古埃及的玻璃氧化镁的含量高达3%～9%（图8），再一次证明中国古代的玻璃制造技术与西方说法中诞生于埃及的玻璃制造技术的区别。
参与过鉴定的专家一致认为，受冶炼技术影响，当时的铅钡玻璃熔烧温度较低，不适宜急速升温或降温，虽然晶莹绚丽但易碎、透明度差，只适合制作饰品、礼器或明器（陪葬品），用途小。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古代制造陶瓷的技术极发达，其用途和质地特性已经覆盖了当时玻璃能用到的所有领域，取代了玻璃。这就造成我国古代玻璃没有像西方那样得到大规模的发展和应用。而西方的钠钙玻璃避开了铅钡玻璃的缺点，其用途涉及到生活中的诸多方面，因而发展较快。
随着张骞出使西域和郑和下西洋所形成的两大著名的贸易之路的建立，连接了东方与西方，东西半球在文化、经济、科技等各方面迈入了长期相互学习和融合的阶段。明朝开始，西方先进的玻璃制造技术输入我国，引起国内人们的大量关注。由于钠钙玻璃与铅钡玻璃的巨大差异和特点，以至于中国人不知道他们是一种物质，时间长了越来越多的人就以为玻璃是从西方传入，“洋”玻璃来到中国之后居然“反客为主”了。
三、流光溢彩的琉璃
普遍认为，中国古法琉璃起源可以追溯到商代，上代的冶金、原始瓷工艺具备玻璃制造的条件，以
石英砂为原料经高温烧制可制成光亮的原始玻璃管珠，但因当时的烧制温度不够，石英砂砾不能完全融化，就没办法烧制出大型器物。
古法琉璃烧制技术成型是在西周时期。琉璃自古以来就是非富即贵之人用来装饰的器物，寻常百姓连见到都很难得更别说使用，所以民间传世罕见。古法琉璃使用琉璃石和琉璃母混合烧制而成，琉璃石就是带颜的水晶，琉璃母是人工炼制的配方材料，可以改变琉璃的结构、通透度、颜和特性。目前我国有考古资料记载，发现最早的西周时期的琉璃如1972年在河南洛阳庄淳沟的一座西周墓葬中出土的白带孔料珠；1975年在陕西省宝鸡市茹家庄出土的上千件琉璃管、珠；在陕西省岐山县贺家村出土的1件淡绿玻璃管；在山东省曲阜鲁国旧址出土的3粒西周晚期琉璃珠等等。这些出土的琉璃管、珠，经鉴定均为铅钡玻璃成分。
苏有朋马思纯 到了东周的春秋时期（公元前770－公元前476年），我国的青铜冶炼和瓷器烧制技术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几近成熟，为琉璃的烧制提供了更好的技术条件，琉璃的制作因此得到了发展。琉璃的烧制温度需要1 000 ～1 100℃，而当时的鼓风炉内的温度可以达到1 200℃。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翻译 到了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公元前221)，陆续有琉璃制品出现，这时期的琉璃制品具有玉的光泽，其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氧化铅和氧化钡。1968年，在河北省满城县汉代中山靖王墓伴随着著名的“金缕玉衣”出土的还有一对琉璃耳杯（图9），是中国最早的用“脱蜡铸造法”铸造的高铅玻璃，与现在主
流的琉璃制品做法如出一辙。在之后出土的琉璃文物虽然经鉴定是来自古罗马和西亚地区，但均为我国制造。
唐代时期，吹制琉璃技术从西域经路上丝绸之路传入我国，许多皇亲贵胄和官宦府邸收藏了许多吹制琉璃器皿。宋代以后，琉璃的器物和种类越来越多，用途与人民的日常活动息息相关。目前，我国发现最早的琉璃作坊是新疆的元代若羌瓦琉璃作坊遗址。明朝时期，我国的琉璃生产中心在山东淄川县的颜神镇（现为博山县）、广州和北京。
提到明清时期的琉璃，不得不提到位于现在北京西城区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图10），这里是元明清三朝生产御用琉璃制品的地方。元代这里生产皇家建筑用的琉璃瓦，明朝统治者下令工匠还原古法琉璃工艺以宣示“光复汉室”之荣光。清朝的康熙皇帝为制定满汉交融的国策，特别对一直由汉人皇室掌握的琉璃技艺大加重视，用琉璃仿制了大批的青铜器型。清代最有名的琉璃制品就是古月轩的鼻烟壶。乾隆后期，琉璃技术逐渐没落，古法琉璃制作技艺终因清朝的没落而失传。
目前，国内的琉璃制作大多是由从西方的玻璃艺术工艺上演化而来的台湾琉璃制作技法，这种起源于古埃及的玻璃工艺与我国古代琉璃的差异明显，二氧化硅含量最高达到99%，被称为“西洋琉璃”。
10.19599/j.issn.1008-892x.2018.08.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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