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能节电HONG YING 我爱写作,像爱一个人一样
——虹影访谈录
虹影/周江林
写作是为了讲述真相
周江林:还是从你新作《月光武士》说起。一个英雄救美的男孩,有一颗至善的心,在医院里认识护士秦佳惠,是重庆大美女,偷了她照片——这样的故事我是骨子里喜欢。
长江、嘉陵江边,家庭叙事,母子,贫穷的生活,自由想象中的飞翔等等,这些是你小说中的常态。我清楚,这小说将有另外的走向,这个男孩的故事,会在途中发生变奏,最后,我们会惊讶: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你小说的魔法。
该变的要变,这是时间的造影,人宽容起来;不变的是怎么也不会变,譬如母亲、爱、至善,譬如一瞬间的记忆,其中的忧伤,真情实感,还有小说的题记:“我的声音里有你的声音,我的遗忘里有你的遗忘。”
遇见、爱、母亲、梦想、至善,这是《月光武士》的亮,也是你其他小说最打动人心的地方。
创作《月光武士》的初衷是什么?谈一谈家乡,长江边最触动你记忆的事儿,尽管这会触及你的伤口、你的痛。
虹影:这本书在1976年以一个女孩被几个少年欺凌开始,《月光武士》里那个女孩可以说是我,上小学时,我在学校外墙下被他们打,按在地上,要我学动物叫。其实这样的事,经常发生,不仅我,别的女孩也遭遇同样的欺凌。那些年,个人的事、国家的事,统统沉淀在心里。我想写一写那个女孩,有一个男孩为她挺身而出,我需要一个保护者,像“月光武士”,那个种子在心里搁着。它一直在发芽、生长,待她撑成一棵大树时,这本书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记忆最深的是小时候,我经常看到有人往
江边奔跑而去,跳江自杀。然而,死的人都很奇怪,女的都是脸朝上仰着的,而男人脸都是朝下。当他们浮起来的时候,一旦他们的亲人或仇人来,他们的七窍都会出血的。我看见船翻了,很多的脑袋在江水中浮沉。每当看到这一幕,我就害怕母亲回不来了,我就对老天说,求求你,让我的妈妈安全回家。
周江林:“女的都是脸朝上仰着的,而男人脸都是朝下”,你确实具有惊人的发现力。显然,不管什么
时候,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事件,彼此纠缠的食物链就是我们生存的一个样本。《月光武士》写了这个。是“活着”,还谈不上“生活”,因此,他们没有恶人、好人之分,只是彼此纠缠的食物链的一个环节。《月光武士》上半部背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还是一如既往的贫穷。在小说我看到了“吃”,这是你精准切入生活状态的一种方式。
窦小明的母亲开了一家路边小面馆,他对秦佳惠的情窦初开也总在“面”的牵线下一点点展开。母亲、秦佳惠与丈夫的关系、邻居们的生活日常性都是在吃的背景下自然而然地展开。
面对物质的考验,大概能推测出人的诚恳与否。
虹影:我从不按常规出牌,在33岁写了《饥饿的女儿》。所有女孩子出生后的恐惧和羞耻,难于启齿的伤痛,精神与物质双重的饥饿。那是一条长河浓缩在这本自传体的书中:一个少女的成长、重庆从抗战到上世纪80年代的历史、一个民族经过的苦难,尤其是50年代、60年代饥荒时期和“”时期,人们如何生存、人性的多面与复杂。
《月光武士》这本小说同样是写江边普通人的生活,1976年开始,时间跨度20年,到1996年,写到市井生活,以中心街的“老面小面馆”为中心,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改革开放前,重庆江边靠体力生存的人们非常艰难。但他们爱生活、爱小面,从小面几种佐料演变到十多种,到二十多种,从麻辣小面、炸酱面发展到红烧牛肉面、红烧排骨面、泡椒鸡杂面、肥肠、豌
豆炸酱面,一碗面可以呈现老百姓生活的改变。
这部小说主写了五六个人物,侧写了几十个人物,从未写过如此庞大的队伍,我列的人物表,有一天“镇”住了自己,以此表现重庆的某个横断面,表现重庆普通百姓横跨大半个世纪在历史洪流中的命运,尤其是重庆成为直辖市后经济变革中人们的内心世界。
周江林:秦佳惠,美女护士,混血儿,母亲被遣送回日本,她会唱幼儿园的《红鞋子》,在那个时代,几乎是个奇迹。凤凰落入鸡窝,她男人钢哥按当下说法,虽是一方混混头子,实际是个渣男,她却还要从其他女人手中夺回男人——这是她的家庭!尽管她隐秘的内心总想着离开:“人应该属于远方。”当更强的社会混混头子对付钢哥时,秦佳惠挺身而出,直至去日本,她的前期人生告一段落。秦佳惠再次与窦小明见面是20年后,她告诉窦小明一句话:“小傻瓜!除了我父母,你是我这一生最最重要的人!”请说说这个人物,是怎么来到你的笔下的?
虹影:秦佳惠的形象来自我幼年一个美丽的蒋姑娘。母亲在白沙陀的造船厂搬运队工作,同事都是成分有问题的人。有一年春节母亲加班,我陪她,坐在造船厂的沙滩上,看母亲像一个男人一样,和另一个阿姨一起抬氧气瓶。下午五点半收工。我们没搭上顺路船,回南岸野猫溪家的路上,有一位日本混血的蒋姑娘,她对母亲很好,对我很好。我们走山路
回家。我太小,她背我回家。蒋姑娘一共三妹,其中一位后来嫁给我的大夫,后来与大夫离婚。
他后来与我大(也是初恋)结婚。听说她家三妹去了日本。
空调清洗方法母亲经常讲起这家的悲情故事,石梯上走着日本母亲,下面追着的人是三个女孩和父亲。这幅画面,打我几岁时邻居家人都在说,现在蒋姑娘就在眼前,对一个孩子来说,神秘莫测,仿佛都是故事书里的人。母亲说,蒋姑娘的爸爸是个翻译官,手握手杖,身着西服,走在街上,真是一表人才,引来好多女人爱慕的眼光。母亲在1952年搬到南岸来就认识他,也认识他的夫人、蒋姑娘的母亲。母亲的话点点滴滴融入我的心,朝夕起伏,随风荡漾开来,她是这一带最美的女人。我小时走在街上,就在看谁是最美的女人。
也是那一次走山路回家,蒋姑娘说,六六,你妈妈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美的,最美的人在用她的肩膀和力气养活你们一家。她当时眼睛就红了。小时我不懂,现在我写到这儿,你读到了,你会懂的。
周江林:为什么要将小说命名为《月光武士》,类似于日本电影,或一款游戏的含义?这个“月光武士”看起来就是打破此纠缠的食物链状态的那一个。
在小说中,少年窦小明在秦佳惠的照片背后,用铅笔写:“佳惠,我要当你的月光武士。其实你是我的月光武士,让我感觉到了温暖。”少年还认为自己母亲也是“月光武士”,这个“月光武士”是双向的,是爱、保护的化身。
虹影:我喜欢夜晚,清朗的月光下,幻想多于现实的这世界,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在月光中,一个人走入,他/她普通,他/她神秘,他/她是一个川剧里的变脸。
在《月光武士》里,来自一个我创造的日本民谣故事:“他呀,小小年纪,却侠义勇敢,黑夜里,月光之下,一身红衣,骑着枣红马,闯荡世界,见不平事,就拔剑相助。”她转身看着他,“有一次月光武士救了一个误入魔穴的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不想活下去,他带小姑娘去看月光下的江水、月光下开放的花朵,大自然美丽依旧,让小姑娘改变了心意。”这个故事由日本母亲讲给女儿惠子听,母亲不得不回到日本,女儿很小,这个故事由父亲继续讲,用纸讲。女儿长大了,她把这个故事讲给丈夫钢哥听,也讲给小朋友窦小明听。窦小明讲给自己的母亲听。钢哥是惠子的月光武士、窦小明要做惠子的月光武士,当然她也是他的,窦小明的母亲是他的月光武士、秦源是千惠子的月光武士,后来千惠子是惠子的月光武士。其实在窦小明少年时,秦佳惠也是他的月光武士。
周江林:《月光武士》在新冠肺炎疫情时期写的吗?是在北京还是伦敦写的?
虹影:这个故事写了一年多,在伦敦。我从去年二月飞到伦敦到现在,都因为疫情阻隔在此。相比国内,英国的疫情现在才得到控制。之前,窗外间隔一段时间便响起救护车的尖叫,深夜和清晨都没有停止。这场病毒对每个人都是考验,死神追击人类。单纯谈论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个人与集体的冲突与矛盾,无论你的立场是什么,如果不认清人类所犯的错误使大自然病入膏肓,这场病毒就是大自然直接的惩罚,我们人类永远无法前进。
当年,也是在伦敦,我写《饥饿的女儿》,沉入这个国家的生活,却是一派迷茫,我想必须思考我来自何处,我身处的世界的真面相是什么?记得快写完这本书时,回重庆与父母住了一段时间,那时父亲双眼已盲,母亲退休在家,
一天她去江对岸的单位领退休金。她当晚一身疲惫回来。却说没有领到工资,因为单位已失信很多次。这些人辛苦一辈子,靠微薄的一点工资维持生计。没办法,她便加入其他退休工人在单位门前静坐的示威,我听了,无法平静。失信,与欺瞒是同样行为,却一再发生,尤其是对毫无话语权利的平民百姓,母亲他们只有用静坐来表示内心的怒火。
lol 无限火力写作是为了什么?为了讲述真相,为了不迎合时宜,保持人的尊严,为了人内心那最宝贵的情感和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这世界会好吗?”
周江林:你小说的故事跨界如此之大,人物身份如此众多,是因为你人生经历复杂,走的路比一般作家要多得多有关,如《饥饿的女儿》六六、母亲、两个父亲、历史老师,《K-英国情人》裘利安·贝尔、闵等等,这意味着,你有你的能量池,犹如复仇后的感情重组的人间开始发光。
我以为是你基因的能力,更为关键的是你对世界、对人的认识越过了理性主义、陈词滥调的障碍。
谈谈你创作这些小说的历程以及感悟。
身份证丢了可以异地补办吗虹影 :写作是我生存的技能,早年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我必须写,而写让我意识到我存在的意义,不写,生命不能继续,形如僵尸。写什么才是我认真考虑的。因为女儿的来到,我有十年陪伴她、照料她,挤牙膏似的在深夜为她写书,写了“神奇少年桑桑系列”五本、“神奇少女米米朵拉”四本。现在女儿长大,我重新转为成人写作,写了《罗马》和这本《月光武士》,写电影剧本、一本诗集《像风一样活》《女性河流:虹影词典》和美食书《当世界变成辣椒》,也即将完成科幻小说《西区动物园》。也是对读者一个交代,多少年来,当我拿起笔,没有想到,我会拥有爱我作品的读者,也没有想到,在我陷入写作障碍时,是读者对我的作品的喜爱,他们在网上给我留言,给了我继续写作的万有引力!
周江林:居住北京积水潭小铜厂一号的清朝官员梁巨川,酷爱读书,清亡后,曾写下“忠于清所以忠于世,惜吾道不敢惜吾身”自勉联。梁氏热衷于变法维新救民强国,当看到袁世凯误国时,决心以死醒民。1908年11月11日,梁氏在60生辰前三天,问儿子:“这世界会好吗?”梁漱溟答道:“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他点头说:“能好就好啊。”三天后,梁巨川留下《敬告世人书》,说自己是“殉清而死”,于生日当天投积水潭自尽。
100年很快过去了,21世纪很快到来,才过去21年,21世纪与20世纪迅速地剥离,很快将其遗忘,时间打开世间万象真的淋漓尽致。
“这世界会好吗?”虹影,你怎么回答?
虹影:我喜欢梁漱溟所答:“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尽管他的结局是悲剧。我的出生是一个不幸,我的成长也是黑暗的过程,走向文学之路也是非常艰辛的。但这改不了我对世界的认识,我相信正能量,否则我们怎么活下去?
周江林:这个百年灾难对一个作家的触动及承受应该多于普通人。谈谈你在伦敦忍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历程,是否新冠肺炎疫情之后,每个人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原耽小说推荐虹影:从2020年二月开始,疫情严重,我冒着危险,飞行于北京、重庆、香港和北京,
为了得到签证。每个地方都没有与朋友相聚,甚至没告诉朋友,我到了他/她的城市。
在香港停留时,似乎这儿一切还是跟疫情前一样,餐馆、街上都是人,商场都开着,轮船都在行驶,海水蓝得不真实,我想到有一次乘飞机到这儿,机舱玻璃上全是雨水,看不到外面,全是雨水。我那时感觉安全,一点也不害怕。
教师节贺卡上写什么内容以前在这儿最容易得到旅行签证,可是这次,不顺利。签证的人告诉我说,签证不是那么容易。他的口气委婉,我不好多问。没能延到签证,我只能回到伦敦。
这个岛国,曾在此度过十年时间。记得1991年第一次从北京飞到这儿,是在经历大变动之后,身心破碎,期望能在此远离一切,没料到,到伦敦后,一直笼罩在一种奇怪的圈圈之中,面对生存。老听人说,虹影你好幸运,你有人养。拜托,世界在每个人眼中不同,这才是世界,你只看你要看的世界,而我真实的世界,所有付出,只有自知。
我不爱伦敦,可能是那个时期,前途不知,写作是否继续,与男人的关系,如何相处而保持自己的尊严?在写作《月光武士》时也不经意地想到那段日子。人落到一种低处,要么放弃一切,要么拒绝一切。我是河流的女儿,我必须活,劫后而生,这就是支撑我往下走的精神,也是解释所有我的行为和作品的钥匙。
英国疫情今年三月份开始严重,进行隔离。除了去公园走路,我的工作就是读书和写作、采购食物和做饭、做家务。生活相对于北京,更为简单。我开始进入长篇的工作。
因为隔离,人的思想在一个绝对自我空间,我开始了写诗,没想到写了一本诗集。
伦敦是一个绞脑器,总会不期而遇不该相遇的人和事,一不小心就进入这机器里,看见从前见不到的镜像,坐双层巴士,会看到马路上的人脸,而那个人其实已离开人世;乘一个地铁会遇到对面的乘客,捧一本自己的小说在读,而车玻璃上是以前喜欢的一个诗人的诗,仿佛时光依旧;经过一条运河,会看见水中的倒影,那是多年前的我,还有桥上的人;那些被截断的记忆,完全不顾我的阻挡,
进入我的思想。
这是一个伤心地,前几天我还对这儿的闺蜜说,火车直接快速地冲来,让人没机会做出选择。正好,我不绕道,我直接,我站着面对,听着它的呼啸声,我在这儿,我曾经站着,此刻更不能倒下。
伦敦很美,这儿有那么多公园,那么多博物馆,那么多神奇、充满故事的街道,那么多作家、艺术家,那么多不可多得的书店,我记得我当年独自一人走在其中的身影,每一座桥,每一个雕像,每一滴雨声,那狂风中的橡树,皆在我脑海中沉淀,它们一直在我脑子里!只是以前我拒绝欣赏,而现在,经历了二十年时光的流逝,我承认了它的存在。
伦敦并不是一年四季都那么阴霾,2020年绝大部分时间阳光灿烂,如意大利和西班牙,甚至希腊,一样的蓝,一样的温度。回到这座城市,面对心里的痛。正视痛,才能治愈。
周江林:新冠肺炎疫情导致了密室境遇,我们的城市也是一个困境。人与人的关系必须重新梳理,相信以后会成为你一部新小说的主题。
那些伟大的小说家,如阿尔贝·加缪的《鼠疫》、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时期的爱情》就写过类似的主题,不仅是写疫情、灾难、人性,还是一部社会学的书、一部寓言。我还想提一个作品,被标签化荒诞派戏剧家的尤金·尤奈斯库《犀牛》,一个城市,人们突然纷纷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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