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一部乡村振兴的奋斗史诗
回望近年来的荧屏,多部以“脱贫攻坚”为主题的电视剧展现出惊人的“吸粉力”,成功“破圈”,如《》《温暖的味道》《山海情》等等。其中,豆瓣评分9.4、腾讯剧评9.6的《山海情》无疑最为观众所注目,
并斩获第27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中国电视剧”
“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摄影”四项大奖,成为本届上海电视节获得奖项最多的电视剧作品。
可以说,该剧很好地兼顾了影视作品文化属性与商业属性的双重价值,突破了主旋律影视作品社会效益与市场效益的壁垒,获得了双丰收,引发了“山海情现象”的讨论,成为近年来我国主题性电视剧创作的一部扛鼎之作。
“山海情现象”看似是个案,实际上是有必然的审美诉求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催化作用。这一
审美诉求的形成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随着中国经济与社会的快速发展,文化自信得到进一步彰显,人们渴望感受具有雄健与崇高精神力量的影视审美体验;二是该剧对人物的塑造饱满、鲜活、立体,少了以往相关题材人物塑造的程式化、教条化,更加多元地还原了人性的本真一面,书写了一部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三是剧中故事情节、人物形象与地缘美学的完美融合,强化了宏大主题的落地艺术表达,
尤其是“土味”的西部荒原美学元素的巧妙融入,使得荧屏视觉魅力得到充分释放。
一、表达:时代精神的价值坐标
题材的选择与主题的表达无疑是艺术作品的灵魂所系、成功所在,电视剧创作自然也不例外。《山海情》之所以广受追捧,好评如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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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21世纪以来,中国主题性电视剧创作逐步突破了原有的创作范式与叙事语创作观念上不断强化对审美受众的审美体验关注,以塑造更加细腻的人物形象来回应的审美诉求,破解了主旋律影视作品社会效益与市场效益的壁垒。文章以热播剧《山海从三个方面对该剧落地的艺术表达进行了分析。一是从平民化观看视角,分析了该剧对与时代精神的准确把握;二是从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探讨了该剧对时代主题表达境界;三是从该剧荧屏呈现的视觉审美,剖析了黄土地所蕴藏的生生不息的地缘美学关键词:《山海情》;时代精神;价值坐标;叙事语境;地缘美学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584(2022)02-0057-07
《山海情》:一部乡村振兴的奋斗史诗
周迅张婧仪
描写人物神态的词语四个字
(宁夏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
宁夏银川750021)作者简介:贾峰(1984—
),宁夏惠农人,宁夏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艺术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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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新收视率,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主创团队很好地把握了宏大题材的时代语境和现实主义的创作精神,紧紧围绕人民和时代两个重要“命题”展开。“古往今来,优秀文艺作品必然是思想内容和艺术表达有机统一的结果。”[1]在中国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的伟大时代节点上,该剧以平民化视角来展开国家集体叙事与时代精神的表达,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发展之间所产生的同频共振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有效地发挥了艺术作品对时代精神的思想引领和价值阐释作用。从最终的收视效果和社会反响来看,“《山海情》不仅完成了‘命题’,而且超越了‘命题’”[2]。
《山海情》讲述的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宁夏南部山区贫困众响应国家号召,在福建省的对口帮扶下,通过吊庄移民的方式,克服重重现实困难,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最终将寸草不生的“干沙滩”建设成安居乐业的“金沙滩”的故事。这一故事叙事的关键词是“家园·土地·希望”,这三个关键词显然是基层民众,尤其是一个贫困山村众一生中思考最为深刻的问题。列宁说:“艺术是属于人民的。它必须
在广大劳动众的底层有其最深厚的根基。它必须为这些众所了解和爱好。”[3]显然,该剧聚焦了基层众的所思、所想、所求、所盼,因而剧中所有的故事情节设定与人物心理描写都紧扣在这一主题上。在面对“旧家园”贫瘠的土地和“新家园”可能的幸福之间,村民们依然无法割舍几辈人生活过的村庄,这里是他们世代繁衍生息和赖以生存的故土,是先人血脉的源头。于是,是否吊庄搬迁成为全剧的第一个高潮,也是村民们完成时间和空间意义上价值观念转换的关键一步。
可以想象,当一个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稳定村落结构被吊庄移民瞬间打破时,这种阻力的产生是必然的,那种故土难离的情怀与情结是难以瞬间转变的,哪怕希望就在眼前,也无法完全覆盖和替换原有十几代人遗留下来的故土情结。俄国作家托尔斯泰说:“艺术不是技艺,它是艺术家体验了的感情的传达。”正是如此,电视剧艺术尽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现代科技的发展,如拍摄技术、后期制作等,但作品的情感表达与思想表达仍是灵魂所在,或者说如何挖掘并梳理好一个具有普遍意义并能激活作品灵魂的线索,决定了作品最后的市场流量和思想高度。《山海情》正是通过对吊庄移民这一情感线索的深度挖掘,坚硬而温情地拉开了全剧的序幕,使原本宁静的山村瞬间沸腾起来,强力激活了后续故事叙事的精神场域。
从今年流行的几部脱贫攻坚题材热剧共性来看,“脱贫攻坚剧真正的主角是村庄,是亟待改换新颜的贫瘠之地,是让人困顿不安、却蕴含无限希望的田野”[4]。《山海情》正是紧紧抓住这一主要矛盾拉开了剧情的序幕,将缺水的现实与村庄的过去以及未来的希望捆绑在一起。我们在剧中看到,生活在苦瘠
甲天下的海吉县涌泉村的人们,世代与大山为伴,没有生活与生产用水,只能靠天吃饭,一个人一生只能简单洗三次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最后一次是去世。生活上,更是穷得让人无法想象,兄弟三人只能穿一条裤子,一个人出门,另外两个人只能钻在被窝里。这里的主要粮食作物是土豆,剧中开篇马得宝和几个少年要逃村外出谋生,他们对家长的说辞就是:“我们这个地方,早上煮土豆,中午蒸土豆,晚上烤土豆,我已经吃够土豆了,我就想走出去。”剧中的女主人公李水花更是因为家里穷,父亲逼她远嫁外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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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换回一头驴和两口水窖。
这些紧扣主题的情节设计和经典的人物对白,生动地还原了因自然地理而造成的原始性贫困的真情实景,也道出了国家现代化视域下消除贫困问题所要面对的多重因素和复杂考验。可以说,电视剧作品的主题表达并非平铺直叙,而是一层一层裹挟在人物形象背后的语境空间中。“艺术可以放飞想象的翅膀,但一定要脚踩坚实的大地。”[5]这说明主题性电视剧创作不仅要追求宏大主题的价值导向,还要密切关注受众体“人间烟火”般的精神需求,才能充分体现艺术作品更广泛的人民性和社会性。因此,优秀的电视剧作品必然是深入生活、走进人民、观照时代,以艺术的形式反映现实问题、回答现实课题、回应时代关切,影响乃至推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二、塑造:脱贫攻坚的集体像
一切文艺创作的素材都来源于人民生活这一伟大而富足的宝库,人民生活是广大文艺工作者从事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头活水。作为一部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电视剧作品,《山海情》无论从总体叙事架构,还是故事情节设置,以及人物形象塑造,在现实中都可以到比较接近的原型。“人物对于电视剧艺术而言就像个体生命的眼睛那样,整部电视剧的精气神和艺术品相,几乎全部聚集于典型人物身上……人物形象的真实性和典型性是电视剧的‘生命线’。”[6]这些取材于一个个鲜活人物的故事,客观地反映了奋斗在宁夏南部山区脱贫攻坚一线干部众的真实面貌,从多个剖面塑造了脱贫攻坚实践者的集体像,破解了以往相关题材“水土不服”的尴尬困境,具有很强的代入感,从而引发了观众强烈的情感共鸣。
剧中,无论是村民们在面对吊庄搬迁时的困惑与迷茫,还是在新环境中的奋斗与坚持都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精明而直爽的李大有、善良而果敢的白麦苗、懦弱而坚忍的白校长、明理而守旧的李运胜,尤其是充满无奈与满怀憧憬的女主人公水花,让观众为之跌宕起伏的人生命运一次次落泪。水花因丈夫安永富瘫痪而一度陷入生活绝境,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对未来的向往,她拉着一辆平板车,载着瘫痪的丈夫和孩子经过七天七夜走了四百多公里,从老家涌泉村走到了吊庄点玉泉营。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水花一家的生活渐渐好转,先在村里开了小卖部,后又在镇上开了超市,还为丈夫装了假肢,最终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新生活。水花的自觉移民搬迁可以看作全剧的一个关键转折,表明了涌泉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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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已经放下了故土情结的精神包袱,对新家园的新生活有了新的憧憬。这一人物塑造的成功在于通过一个处于相对弱势的山区妇女形象,将她的人生命运与奋斗历程贯穿全剧,从一人身上折射出的是全村人的集体命运,暗含着“幸福是奋斗出来的”真理。
此外,剧中还有两组人物体同样采用写实的手法,一组是基层干部,另一组是福建对口支援的扶贫干部和科技工作者。如忠厚尽职的县吊庄移民办负责人张树成、对未来充满信心的青年干部马得福、雷厉风行的杨县长,他们始终坚信只要涌泉村的村民愿意吊庄移民到玉泉营,政府就一定会帮助他们过上新生活好日子。在动员搬迁过程中,最大的阻力来源于村里的老人们,当老人们质问马得福:“你敢想一想吗?这人一搬走,房子撇下了,庄稼撇下了,先人的坟头也撇下了,那是个啥样子的光景?”马得福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深刻理解了老人们面对吊庄移民时的精神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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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涌泉村由于“自然与历史、制度与人心、传统与现代的多重因素扭结在一起,成为摆在以马得福为代表的国家基层干部面前的难题”[7]。马得福在与老人们反复的交流中悟出了“人有两头根”的道理,一头根是从先人那留下来的,一头根是后人带着先人换一个地方再扎根。他用村里的大喇叭动情地说道:“我们搬出去,不是为了断根。我们是要把根移到更肥沃的地方,是为了搭上易地扶贫这一班车,是为了得到教育的机会、医疗的机会、就业的机会……”在这一组基层干部的形象塑造中,“在批判贫
苦农民愚昧落后的意识方面,并没有将马得福(们)塑造成高高在上的精神启蒙导师”[8],而是给予他们一个更加立体的形象特征,那就是他们既是国家扶贫政策的坚定执行者,又饱含了对贫困山区众的极大包容与人文关怀,在面对一时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他们共同选择了不回避问题,敢于直面现实去解决问题。马得福的思想认识和工作方法,从小处看似乎是在表达贫困地区基层干部的坚持与艰辛。但实际上却折射出贫困山区原住青年已经有了强烈的现代性意识,他们对大山外的现代社会充满了向往,并坚信自己可以融入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
“电视剧要为脱贫攻坚战中涌现出的扶贫楷模立传,为努力摆脱贫困而付出艰辛劳动的人民立传,就要在创作时将这些人从现实生活中请到剧中来。”[9]在《山海情》中,有一个令人十分感动的角,那就是福建菌草专家凌一农教授。剧中的凌教授是一个执着、亲民的知识分子形象,他历尽千辛万苦,经过反复试验,终于帮助村民在戈壁滩上种出了蘑菇,到了一条帮助吊庄移民发家致富的产业。这一人物原型就是1997年把菌草技术带到宁夏的福建农林大学教授、全国脱贫攻坚贡献奖获得者林占熺。从这一人物原型中,我们看到福建对口帮扶宁夏脱贫攻坚,不但帮助宁夏南部山区众到了一个脱贫致富的产业路径,而且建立了两地帮扶者与被帮扶者亲人般的浓厚感情,这种“国之大者”的为民情怀不仅是为了完成党和国家交付的一份历史责任,也是一份人间大爱的鲜活呈现。
三、呈现:地缘美学的荧屏张力
花影迷离《山海情》成功的关键之一在于以平民化视角展开国家集体叙事的观看与表达,同时很好地把握了西部影视注重凸显视觉场域的叙事特征,强化“土味”的西部荒原美学元素。正如王一川先生所言,“《山海情》的成功之处不少,其关键之一在于,深入挖掘这个易地搬迁故事深层所蕴藏而又容易被忽略的地缘美学密码”[10]。影视作品的地缘美学所要强调的就是剧中人物赖以生存的土地上的自然与人文风物,尤其是人物语言、形象要与视觉呈现的自然面貌融为一体,把握好“中国社会的基层是乡土性的”[11]这一基本特征,用当下时髦的话说就是“接地气”,要能从荧屏中闻到泥土的芬芳,《山海情》无疑做到了这一点。当看完第一集,观者的眼睛就会被西北苍凉、厚重、壮阔的地域气场牢牢揪住,这就是西部荒原美学的代入感和吸引力。
依笔者来看,该剧西部美学荧屏张力的充分呈现,得益于创作团队的通力配合,体现出高度的精品意识。“随着行业标准和观众审美不断提高,电视剧创作者如何用心、用情、用功抒写时代并讲好中国故事,如何跨越创作壁垒并创新突破等,都成为业界特别是创作者亟待解决和不断思考的现实问题。”[12]我们看到,该剧摄影师在取景的选择上,不仅使用了电视剧常用的中近景和特写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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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语言沟通画面中还充分借鉴了电影拍摄的全景式构图,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视觉效果,从而呈现出西北的苍凉之美、厚重之美和壮阔之美,拍出了西北荒凉大地中蕴含的勃勃生机。比如在该剧中,政
府鼓励村民种植枸杞,发展壮大枸杞产业,在丰收时节,村子到处都是成堆的枸杞,为了在镜头里展现昔日干沙滩的巨大变化,摄影师通过俯拍视角,把“土黄为主调的民房和村路与艳红的枸杞堆,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热烈的颜侵吞了曾经象征贫瘠的黄土”[13]。在该剧中,这样的镜头画面还有很多,比如在开篇马得宝和少年们逃村的场景中,像脱缰野马一样的少年们,欢欣鼓舞地奔跑在荒原上时,摄影师并没有通过特写表情的方式呈现他们的内心状态,而是使用了一个全景式的画面构成,将贫瘠的土地与青春的少年两个元素融为一体,将少年的动与大地的静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很好地表达出生活在这一地域的人们敢于逾越因自然环境而形成的人生鸿沟,为后来马得宝创业和白麦苗到福建打工埋下了伏笔。由此,笔者想到,电视剧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形式,尽管人物语言是塑造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最为关键的因素,但如果过多依赖语言对白,那么在增强故事情节叙事功能的同时,就弱化了电视剧视觉审美体验的一面。这一点很像欣赏中国画作品,在中国画艺术中,画面主体往往是着墨比较重的,甚至是比较写实的,但画面中一定要有虚的部分,甚至是留白,虚或留白并不是没有内容,也不是不重要的部分。这种虚与留白不仅仅是为了与实的部分形成对比,也起到了观者在欣赏完整的主体后,有一个可以思考和回味的适度空间。电视剧艺术其实也是如此,通过非语言画面的呈现,不仅留给观众一个感知视觉体验的有效转换,也为对之前人物语言的消化和之后情节的想象提供了应有的空间。
同时,该剧的服装和道具设计十分考究,细节处尽显时代变化和地域特征。整部剧的时间跨度从20世
纪90年代到当下,相距30年。这期间人物衣着、家具、用器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为了深度还原20世纪90年代宁夏南部地区人民众的真实生活面貌,剧组派出多路人马四处搜集旧物,尤其是对当时宁夏本地生产的生活用品的搜集,可谓煞费苦心。正是这种“严谨的态度以及精良的制作成就了《山海情》这部不同以往脱贫攻坚题材的影视作品,这不仅展现在其对于真实历史的深度还原,同时给没有真正经历过这场变革的观众一种平民化视角的代入感”[14]。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在片头与片尾的制作上亦可谓匠心独具,创新亮点频现。如片头的背景音乐《渴死了要喝凉水》,以浓郁的宁夏地方民歌唱出了吊庄移民向往美好新生活的心声,让观者在尚未介入剧情以前就有了对画面和情节的想象空间。片尾以农民画的表现形式,借鉴了中国传统绘画手卷的鉴赏形式,一步一景,景随步移,从剧中人物原居的旧村庄逐步过渡到吊庄移民后的新村庄,把一幅勃勃生机的新家园景象展现了出来。诚如王伟国先生所言:“这部作品的成功在于真实地再现这一既是历史又是现实的事件,真实地塑造了参与这一历史和现实事件的个性各异的人物,以鲜明的生活之真、艺术之美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求。”[15]笔者以为,就西北地缘美学的荧屏张力呈现效果而言:《山海情》是继《白鹿原》之后最好的一部。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西部题材影视作品已经成为中国影视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它自身已经架构起独特而完整的叙事体系、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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