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体和话语的民间传说
贼秀第１期２０２０年１月阅江学刊Ｙｕｅｊｉａｎｇ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ＪｏｕｒｎａｌＮｏ．１Ｊａｎｕａｒｙ２０２０㊃专题研究：民俗学与现实社会㊃
作为文体和话语的民间传说
陈泳超
摘要：民间传说是民间文学散文叙事中的一个重要文体，它常与神话和民间
故事形成一个关联性的文体集合，其特质主要体现于 附着性  信实性  地方性 ㊂民间传说在实际生活中的话语属性要远大于文学属性㊂关于传说的现代研究，大致形成了几个公认的学术范式，而传说在当下的实存情形，也显示出正反两面的文化生态㊂
关键词：传说；文体话语；民间传说；民间文学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 ７㊀㊀文献标识码：Ａ㊀㊀文章分类号：１６７４⁃７０８９（２０２０）０１⁃０１０６⁃０７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 太湖流域民间信仰类文艺资源的调
查与跨学科研究 （１７ＺＤＡ１６７）
作者简介：陈泳超，博士，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㊁博士研究生导师㊂
㊀㊀一㊁传说的特质
按照当今中国民间文学界通行的分类体系，在散文体叙事性作品大类中，①神话㊁民间传说（简称 传说 ）和民间故事（简称 故事 ）三足鼎立，它们是一组关联性很强的文类概念和分析范畴，传说的性质往往介于神话和故事之间，主要指对某些特殊的人物㊁事件㊁风物㊁习俗进行描叙或解说的口传文本㊂
一般来说，民间传说与神话一样，总是附着于特定的人（神）或物或事，为 有根之谈 ，故易于被讲述者和听众感知㊁相信，不像故事那样是纯粹虚构的 无根之谈 ㊂但传说又与神话有别，严格意义上的神话仅存在于文明的原始时期（暂时排除某些局部的活态存续以及当下运用），诉说的是宇宙人类的本源创造和神性事件，而传说则更接近于当前事无巨细的世俗生活，这一点传说又与故事相类似，它们都贯穿于整个人类文明，至今依然存活于人们身边㊂因此，对于民间传说的特性归纳，其实主要针对的是民间故事㊂
翻检各种民间文学概论性著作，对于传说的特性已有许多提示，诸如 真实性  信实性  可信性  历史性  附着性  黏着性  地方性  民族性  描叙性  解释性  推源性  专名性  幻想性  传奇性  类型性  不一而足㊂本文无意于再创造特殊的属性词汇，只是在已有成果中撷取最具解释力的三个概念予以分析㊂
６０１①有时这一大类也被命名为广义的 民间故事 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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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泳超：作为文体和话语的民间传说
传说最基本的特点是 附着性 ㊂它总是围绕着一两个 核 来展开，这个 核 多数情况下实际存在于现实生活中㊂比如人物传说，上至秦皇汉武㊁孔子关公，下至普通人如文人徐文长㊁工匠鲁班㊁孝子董永等，乃至一些地方名人均可揽入，不过有时也包括一些为人熟知的虚构人物，比如牛郎织女㊁孟姜女㊁八仙之类，因其具有独特的专名且事迹相对固化，也易于被人信以为真㊂传说虽然经常有生动曲折的情节，但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比较具体，通常情况下不能突破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㊂比如中原地区许多地方都有关于唐太宗李世民兴兵夺天下的传说，不管传说中他遭受多少艰难危险，最后一定会逢凶化吉取得胜利，这是历史真实的强势限定，违背它就不易被人接受和传播㊂故学界对这类人物传说，常用 历史性 和 描叙性 来概括其特质㊂①
同样，传说所 附着 的 核 也可以是物或事，民间传说往往用一些生动可感的叙事来解释各地自然或人文景观的来历特征㊂一块略具人形的石头比比皆是，某些地区的民众将它幻想为眺望远行丈夫的思妇，因其历久不变的忠贞而变成了 望夫石 ㊂各地都会有一些奇特非凡的建筑物，比如河北赵州桥㊁北京白塔之类，常会流传在其建造过程中得到神奇人物的指点或帮助的传说，其中最常见的神奇人物
是鲁班，他既是建筑行业之神，更是传统工匠集体智慧的象征符号㊂各地都有独特的风俗和物产，通常也都会有关于它们来历的解说，像端午节赛龙船，吴越之人认为是纪念伍子胥，后世更多地方认为是纪念屈原，因为他们的死都与水有关㊂这类传说学界多称为 解释性 传说㊂
传说的另一个特点是 信实性 ㊂所谓 信实性 ，照字面理解即 可以相信为事实的特性 ，也就是说，你可以完全信以为真，也可以表示愿意信以为真，或者只是希望有人信以为真㊂总之， 这是个主观性判断，它建立在报告者的观念上，并非建立在客观事实上 ，②它根本上只是一种 当作事实 的表述方式，尽管讲述人和听众的确经常会出现信以为真的态度㊂所以以前学界将之命名为 真实性 ，这容易造成默认为客观真实的印象，未免有点凿实滞重㊂信实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使用 专名 ，③它不仅指向人名，也包括物名㊁地名㊁朝代名等㊂当你说 从前有一个男人被一个美女蛇诱惑后结婚生子 时，这是故事，因为它用的都是通名，几乎没人当真；而当你这么说： 在南宋的时候，杭州小官人许仙在清明节上坟回来时，于西湖边碰到了蛇女白素贞和丫鬟小青，后来他们结为夫妻并生下了孩子许梦蛟，白娘子本人还被镇压在西湖边著名的雷峰塔下㊂ 虽然这仍然是一则充满神异特性的叙述，但由于其中人㊁物㊁时㊁地都使用专名，而专名先验地带有真实的特性，它强化了叙事的信实性表述，所以就成为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白蛇传“㊂至于那些地方风物㊁特产㊁习俗之类，更是以其实际存在的客观性，提升了相应解释性传说的可信性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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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但绝非最不重要的一个特点是，传说具有 地方性 ㊂天地开辟㊁太阳东升西落㊁月有阴晴圆缺㊁
人类起源㊁火的发明等，这些是全人类共同关注的现象，对于它们的解说是７０１①②③程蔷在‘中国民间传说“（浙江教育出版社１９８９年版，第２５页）中将传说主要分为 描叙性传说 和 解释性传
说 两大类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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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威廉㊃巴斯科姆：‘口头传承的形式：散体叙事“，［美］邓迪斯编：‘西方神话学读本“，朝戈金等译，桂林：广西
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６年，第１４页㊂邹明华：‘专名与传说的真实性问题“，‘文学评论“，２００３年第６期，第１７５－１７９页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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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江学刊：２０２０年第１期
什么才是国潮神话，不是传说㊂传说总是关注更接近人们实际生活所在区域的较为细微的现象，并且因为带有明显的地方彩，而区别于纯粹追求精神娱乐的民间故事比如小红帽㊁灰姑娘之类㊂某种意义上说，传说是某一民众集团对本地区历史和文化的集体性认知和记忆，通常能够提升地方文化的影响力，为享有这一民间传说资源的人带来现实利益㊁社会网络或身份认同㊂至于多大范围可以被命名为 地方 ，则没有固定标准，完全看各个传说自身的扩散力㊂但有一个问题值得追问：一个叙事文本只要在一个
地方被视为传说，它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永远都是传说了吗？这就涉及对传说的两种不同定位㊂
㊀㊀二、从文体到话语
事实上，到此为止的讨论都是学科概论式的，它与传说在现实生活中的实际存在样态有着非常明显的乖离㊂一般而言，概论是抽象的㊁覆盖所有情况的，它通过建立一套体系化的知识来构建共同讨论同类知识的基础平台㊂但概论化知识体系又是静态的㊁以文本为中心的，它基本不考虑与文本直接关联的人因素，也不考虑传说演述的具体语境，而人与语境恰恰是每一则传说实际存在的基本状态㊂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是，那些被搜罗起来㊁被学者当作传说进行研究的文本，在其本身流传的地方民众间未必被称为 传说 ，它可能被叫做 故事  古今  拉呱  唠嗑  典故  历史  这就凸显了地方性命名与学科概念之间的张力㊂回到前文提出的问题，仍以公认的传说样本‘白蛇传“为例，它在杭州㊁镇江㊁苏州等地作为传说是无可非议的，因为有雷峰塔㊁断桥㊁金山寺等特定的现实存在物，当地人在有意无意间会不断地在讲述或指认㊂但在山西㊁河南等地的普通村民中，人们照样可以将它当作 从前有一个男人被一个美女蛇诱惑后结婚生子 的故事来传播，即便能说出许仙㊁西湖这样的专名，他们的感受也未必与小红帽㊁灰姑娘等故事有多大差异㊂当然，不可否认像屈原㊁朱元璋这样一些极为著名的人物会超越地域限制而成为中国各地民众共享的传说角，但多数情况下，对于一个限制性的时空而言，一则口头作品如果称为传说，一般都会有当地具体可感的实物为依据㊂
日本学者柳田国男的‘传说论“在中国传说研究领域是最受重视的理论著作，他所谓传说必有 纪念物 的断言也被反复称引： 传说的核心，必有纪念物㊂无论是楼台庙宇，寺社庵观，也无论是陵丘墓塚，宅门户院，总有个灵光的圣址㊁信仰的靶的，也可谓之传说的花坛发源的故地，成为一个中心㊂ ①其实这种说法过于偏重人文传说了，不能用于大量的动植物推原传说，比如 狗尾巴草的来历 之类，所以，这里的 纪念物 还是换用更平实的 实物 为好㊂在此前提下，无论是人物传说㊁事件传说还是地方风物传说，归根到底都是地方传说，都必须附着于传说共享者日常生活环境中的某些 实物 之上（即便是人物传说，因该传说人物大多早已逝去，传说共享者们主要还是 感物思人 ），才能唤起人们的自我感知，将演述者㊁听众以及不在场的更大人连接起来，滋生或温习对地方传统的认同感㊂这是对于 附着性 而言的㊂同样，对于 信实性 来说，信以为实总还是涉及心理判断过程，带有较为明显的个人化倾向，未必完全适合作为集体特性的指标㊂假如改为相对简单通约的 实感性 ，或许可以更合理地突出传说在实际生活中的特质：它是与特８０１①［日］柳田国男：‘传说论“，连湘译，紫晨校，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５年，第２６页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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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泳超：作为文体和话语的民间传说
罗志祥演唱会定人的真实生活和思想感情具体相关的㊂对于山西㊁河南等地的许多村民来说，自己身边的一人一
事一草一木，要远比西湖㊁雷峰塔㊁白娘子真实得多，因为这段历史是与 我 有关的历史，这个地方是 我 生活的地方，这种解释就针对 我 身边的事物㊂
当把传说与其演述的实际生活联系起来后，概论性表述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显现出来了：它总是习惯以文本为中心，过分强调传说的文学属性，先验地认为必须是有头有尾的完整叙事，最好还有曲折的情节㊁丰满的形象和生动的语言㊂这些所谓的文学特性，只是机械地搬用了作家文学的标准，却忽视了民间传说在语境中的实存状态㊂事实上，在一个无论多大的人共同体内，真正能达到上述文学标准的传说演述者凤毛麟角，通常只可能是当地少数几个秀异村民或民俗精英㊂①况且，即便这些杰出的演述者（现实生活中他们的主要听众是共同体内的熟人）多数时候也并不需要源源本本㊁完整生动的讲述，只需片言只语即可产生共识，它们之间形成了 表文本 和 潜文本 的关系㊂正如柳田国男描述的那样： 越是老人㊁妇女等对传说内容熟悉㊁信得也真诚的人，往往越是语迟，如果没有谁去刨根问底地去请问他们，他们则很少主动做详细的介绍㊂因此，想要把具有这些特点的传说，说给事先毫无思想准备的人听，还要求他们听懂，就需要加些前后的说明，设法把支离破碎的片段整理㊁连接起来㊂ ②这里的 语迟 ，如果指的不仅是天然的不善言辞，而是有意识地简化叙述，那就非常传神了㊂极端而言，一个传说在当地日常生活中被表述得越简单，其人所共知的程度可能越高㊂比如地名传说，对多数当地人来说，可能一提及就知道背后的叙事，说多了反而显示出对共同体关系的生疏㊂即便那些很少有主动讲述传说热情的沉默的大多数，也可以对杰出演述者的说法进行对错㊁好坏的判断，他们照样是本地传说的主人㊂
由此可以看出，传说对于作为主体的地方民众来说，其存在意义主要并非文体，而是自我表达和社会交流的一套话语㊂通过这套话语，该共同体内的所有民众，可以不断展示自己的身份，建立各种社会关系，进而形成当地共享的知识和信仰体系，产生某种集体一致的认同感，有时还会直接指导集体行为，如庙会等㊂而话语是天然带有权力属性的，传说也不例外㊂当一个地方人共享某一则传说时，并不表明大家所占的份额和地位是均等的，比如地方名人传说，与该名人的关系远近，就会带来身份上的差异㊂如果是该名人的亲属后裔或生前故交，一定会得到更多的重视；如果这位名人能带来利益的话，那么凭这些身份获利的可能性也将远大于别人㊂这是对于共同体内部而言，至于外部人之间，多数情况下似乎不会在传说上发生什么身份或利益的关系，但一旦触及 所有权 问题，其权力属性就会发挥功效㊂假如你非要对着一位杭州人说‘白蛇传“故事并非发生在当地而是别的什么地方，这位杭州人很可能会有被伤害的感觉而与你争辩起来㊂这就难怪当下社会中经常爆出多地抢夺同一名人的文化事件，它充分体现出民间传说强弱不等的权力属性㊂对于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无论在共同体之内还是之外，他们至少在身份定位乃至提升方面，时常会求助于地方传说㊂
㊀㊀三、传说的学术格局和当今生态
民间传说作为民间文学的体裁之一，是与人类语言相始终的㊂民间文学界一直有一个基９０１①②陈泳超：‘背过身去的大娘娘：地方民间传说生息的动力学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５年，第１３２－１３７页㊂［日］柳田国男：‘传说论“，第２７页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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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江学刊：２０２０年第１期
本共识，认为从发生学上说，神话㊁传说和故事隐然标示了一个起源的先后次序：神话最为古老，带有浓重的原始思维特征；之后人类理性渐长，神话蜕变为传说，但依然负载着解释的功能；最后才发展为自由发挥的纯娱乐故事㊂这明显带有二十世纪初期人类学派及其背后社会进化论思想的彩，现在看来未必正确㊂虽说起源永远无可证实，但人类文明的进程还是隐约有一些规则可以参寻的㊂设想一下，刚学会说话的人类祖先，是会先说 前两天去打猎，我的伙伴碰到了一条大蛇，差点给吃掉了  呢？还是会先说 宇宙是一条大蛇死后化生的，眼睛变成日月㊁肌肤变成大地  呢？答案恐怕不会有太多分歧㊂至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蛇变成了年轻小伙，想要娶三妹中的一个  ，大概也需要比陈述现实有更多的想象力和表达力才行吧㊂所以，从情理上说，人类进入语言文明之后，似乎应该先讲述身边的细事（传说），再去考虑宇宙世界的本源问题（神话）；应该先讲述被认为实际发生过的当下之事，再去追求娱乐性的虚构叙事（故事）㊂尤其当把传说视为一套交流话语时，那么传说或许可以被视为叙事体民间文学中最早发生的文体，它的历史无限悠长㊂但是，它又不断与时俱进，每个时代，都会产生代表性的传说人物和事件，而一个广为传播的主题传说，又会带上不同的时代烙印㊂即便在都市化的现代社会中，传说依然层出不穷，而且由于当代社会高度趋同的生活现象，直接导致各地传说更易形成近似的模式，增进信实性效应，现在学术界热议的所谓 都市传说 ，正显示出传说的
现代身份和灵动不居的生命力㊂
当然，文体的分割不是绝对的，在一定条件下，神话㊁传说㊁故事也可以互相转换㊂比如作为远古圣王的尧舜事迹，因为大禹治水是公认的神话，而按照主流历史坐标，尧舜还在大禹之前，所以学界倾向于将尧舜事迹当作神话来看待㊂其实，即便不愿承认传说发生于神话之前，那也不能说神话时代就不能同时拥有传说㊂何况后世还有大量的尧舜叙事活跃于民间，人们主要把尧舜当作自己较为古老的先祖，谈论中充满了亲切可感的传说风格㊂民间故事的情况亦复如是，即便某些最纯粹的故事类型，比如 叶限 故事被公认为目前所知 灰姑娘型 故事的最早记录文本，可它在九世纪被‘酉阳杂俎“记录时，却是人名（叶限）㊁地名（邕州）㊁时代（秦汉前）都是专名的典型传说，并有 懊女冢 这样的地方风物遗迹为之佐证㊂①事实上，用于研究中国古代叙事体民间文学的资料来源，主要是历代的笔记小说，而笔记小说的一大创作理念就是补正史之缺，所以他们倾向于将所见所闻当作真实事件来传播，这便是传说， 叶限 可谓典型㊂即便像‘搜神记“这样的志怪小说，作者干宝首先是一位正宗的史学家，他写作这本志怪作品集的目的，也在于 发明神道之不诬也 ㊂像其佚文中著名的 黄粱梦型 故事，就直接点明是 焦湖庙  单父县人杨林 ，②显然是当作具有信实性的传说来书写的，何况还有像‘太平广记“之类的大型类书呢？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历代文献中可以识别出的民间叙事文学，按照现在的民间文学分类标准，其中大半都是传说㊂学界好几部主要依据古籍来编订的中国故事类型或故事发展史的大部头著作，必定先要交代是将传说也当作广义故事来对待的，否则几乎寸步难行㊂事实上，学界公
认的学术成果如顾颉刚的孟姜女研究㊁罗永麟关于中国四大民间传说的研究，都将研究对象称为 故事 ㊂
可见，古人留下了极其丰富的传说资料，也提供了不少值得借鉴的思想方法㊂但现代０１１①②段成式：‘酉阳杂俎㊃支诺皋上“，‘四部丛刊初编“本，上海：商务印书馆，１９２２年，第１１３－１１４页㊂
干宝：‘搜神记“，汪绍楹校注，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５年，第２页㊁第２５０页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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