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罗素在《西方哲学史》里对黑格尔辩证法的误解
评罗素在«西方哲学史»里对
黑格尔辩证法的误解
王运豪∗
2022年国庆休7天上7天[内容提要]㊀本文是对罗素在«西方哲学史»里对黑格尔的辩证法的理解所做的分析ꎮ罗素看到了辩证法在黑格尔哲学中的重要地
位ꎬ但罗素对辩证法充满了误解ꎮ这表现在：第一ꎬ他认为黑格尔的
开端着眼于带有规定性的假设之上ꎬ而没有看到黑格尔的开端本身是
潜在的ꎬ没有具体规定的ꎻ第二ꎬ罗素虽然认为黑格尔的思想十分注
重过程ꎬ但是他始终从外在补充的角度理解黑格尔的辩证法ꎬ而没有
看到黑格尔的辩证法是能动的主体不断规定自己的表现ꎮ在这背后ꎬ
本文认为罗素是立足于知性思维ꎬ曲解了黑格尔理性的能动的辩证法ꎮ[关键词]㊀罗素㊀黑格尔㊀辩证法㊀能动
在众多哲学史著作中ꎬ罗素的«西方哲学史»颇为出名ꎬ这本书成为国内很多人理解西方哲学史的 钥匙 ꎮ但是罗素的这本著作对西方很多思想家充满了误读ꎬ这正如江怡指出的: 相反ꎬ哲学史上的各种哲学思想和体系本身ꎬ在罗素那里ꎬ或者是受到冷漠的待遇ꎬ或者是被罗素根据自己的需要㊁按照自己的思想加以歪曲和修正了ꎮ ①其中ꎬ罗素对辩证法的误解尤其典型ꎮ徐
∗①王运豪ꎬ南开大学哲学院外国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ꎬ主要研究方向为德国古典哲学ꎮ
江怡:«黑格尔与罗素哲学史观之比较»ꎬ«四川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１９８５年第１期ꎬ第８２页ꎮ
圻先生曾研究过罗素对马克思辩证法的误解ꎬ但他只是指出ꎬ罗素没有看到历史进步本身并不是直线式的ꎬ而是呈现 波浪式的前进 ꎮ①这种分析还稍显单薄ꎮ至于罗素对于黑格尔辩证法的误读ꎬ人们则长期予以忽视ꎬ甚至还把这种误读视为正解ꎮ因此ꎬ重新梳理一下罗素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看法是很有必要的ꎮ
一㊀罗素对于黑格尔思想及其辩证法的认识
罗素在«西方哲学史»里比较集中地表达了他对于黑格尔哲学及其辩证法的认识ꎮ罗素认为黑格尔与其
他形而上学家有两点区别: 一点是强调逻辑：黑格尔认为ꎬ 实在 的本性从它必须不自相矛盾这个唯一的考虑就能推演出来ꎮ另一个(与第一点密切相关的)区别特征是称作 辩证法 的三元运动ꎮ ②就第一点而言ꎬ罗素看到了黑格尔的逻辑和传统的逻辑的不同ꎮ黑格尔的逻辑是与形而上学合流的: 逻辑照黑格尔的理解ꎬ他明确地说和形而上学是一回事ꎻ那是一种跟普通所说的逻辑完全不同的东西ꎮ ③就第二点而言ꎬ黑格尔哲学区别于传统哲学的地方在于ꎬ辩证法在他这里是积极的ꎬ而不再是消极的ꎮ黑格尔不像康德一样ꎬ把辩证法的矛盾当作需要加以否定的东西ꎮ他明确地把辩证法作为组织他整个系统的形式ꎮ黑格尔整个体系都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正反合的辩证运动组成的ꎮ因为辩证法贯穿在黑格尔整个体系里ꎬ它是其体系的根本组织结构ꎮ由此粗略地来看ꎬ罗素对于黑格尔辩证法的总体定位还是相对准确的ꎮ
但是ꎬ罗素对于黑格尔辩证法的具体理解则不能令人满意ꎮ罗素说:
辩证法是由正题㊁反题与合题组成的ꎮ首先我们说: 实在(ｒｅａｌｉｔｙ)是舅舅 ꎮ这是 正题 ꎮ但是存在舅舅就暗含着存在外甥ꎮ既然除 绝对 而外任何东西都不真存在ꎬ而我们现在又保证存在外甥ꎬ所以我们不得不断言 绝对是外甥 ꎮ这是 反题 ꎮ但是这和 绝对 是舅舅的看
①②③徐圻:«评罗素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ꎬ«贵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１９８６年第４期ꎬ第３页ꎮ
大学数学公式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７７页ꎮ
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７８页ꎮ
法有同样的缺陷ꎻ于是我们被迫采取这个看法: 绝对 是舅舅和外甥构成的全体ꎮ这是 合题 ꎮ但是这个合题仍旧不圆满ꎬ因为一个人必须有个姊妹作外甥的母亲ꎬ他才能当舅舅ꎮ因此我们被迫扩大我们的宇宙ꎬ把姊妹连姊夫或妹夫都包括进去ꎮ据主张ꎬ照这种方式ꎬ仅凭逻辑力量就能不停地驱使我们从有关 绝对 提出的任何谓语达到辩证法的最后结论ꎬ那叫作 绝对理念 ꎮ在整个这过程当中ꎬ有一个基础假定ꎬ即任何事物若不是关于整体 实在 的(Ｒｅａｌｉｔｙａｓａｗｈｏｌｅ)ꎬ就不可能实际真确(ｔｒｕｅ)ꎮ①
在这段话里ꎬ罗素试图通过一个例子来通俗地说明辩证法的内涵ꎮ在他看来ꎬ当我们通过一个具体事物界定实在的时候ꎬ这种界定是不充分的ꎬ它本身带有缺陷ꎮ于是ꎬ我们为了使命题满足全面的要求ꎬ补充进了新的规定性ꎮ对命题规定性的这种补充就构成了原来命题的反面ꎮ当我们再补充进新的规定性ꎬ这就构成了合题ꎬ即罗素提到的 绝对 是舅舅和外甥构成的全体ꎮ这样的正反合命题构成了一组辩证法ꎮ但是这个命题依然有缺陷ꎬ它本身无法被当作完整的全体ꎬ因而我们需要不断补充进新的规定性ꎬ一直到我们达到 绝对 为止ꎮ只有 绝对 才表达了完整的全体ꎬ它本身不再有缺陷ꎮ同样的认识也体现在罗素对黑格尔«逻辑学»整体思路的理解之上ꎮ罗素认为黑格尔: 他在他的逻辑的议论开头先假定 绝对是纯
端午五彩绳的意义有 ꎻ我们假定它就是纯有ꎬ而不加给它任何质ꎮ但是不具有任何质的纯有是无ꎻ于是我们达到反题: 绝对即是无 ꎮ从这种正题和反题转入合题: 有 与 非有 的合一是 变易 ꎬ所以说 绝对是变易 ꎮ这当然也不行ꎬ因为变易必得有什么东西变易ꎮ这样ꎬ我们对 实在 的见解通过不断改正以前的错误而发展ꎬ所有这些错误都是由于把有限的或有界限的某物当成好像可以是全体ꎬ从这种不适当的抽象产生的ꎮ ②以这种方式ꎬ罗素表明任何认识都是有关整体实在的认识ꎮ亦即ꎬ任何一个规定都牵涉到其与整体的关系ꎬ为了认识整体ꎬ我们就必须不断地从这一规定之外补充进新的内容ꎬ这种补充是为了使得内容符合 全体性 的要求ꎮ
由此ꎬ罗素自以为看出了黑格尔辩证法的问题ꎬ因为这似乎意味着为了认
①② 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７８页ꎮ 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７９页ꎮ
识一个事物ꎬ必须知道整个世界ꎬ因为任何事物都关涉到全体ꎮ罗素举例说ꎬ为了认识约翰和詹姆士ꎬ我们就必须认识他的整个关系: 在你努力要说明你讲的 约翰 二字何所指时ꎬ一步一步使你去考虑整个宇宙ꎬ而你原来的陈述也会显出说的并不是关于约翰和詹姆士这两个各别人的什么事情ꎬ而是关于宇宙的什么事情ꎮ ①在罗素看来ꎬ我们认识一个人根本没必要牵涉那么多:
事实是ꎬ为正确合理地使用 约翰 二字ꎬ我用不着知道有关约翰的一切事情ꎬ只须知道足以让我认识他
的事情就行了ꎮ ②我们直接认识约翰这个人就足够了ꎮ这样一来ꎬ罗素自以为他反驳了辩证法认识的合理性ꎮ赵薇的电视剧
罗素对辩证法的理解被很多人当作正解ꎬ认为抓住了辩证法的实质ꎬ其实这种认识大有问题ꎮ本文主要从两个方面对罗素的认识进行批判ꎮ首先ꎬ罗素对黑格尔辩证法起点(开端)的认识ꎮ其次ꎬ罗素对黑格尔所谓运动过程的理解ꎮ
二㊀罗素对于黑格尔辩证法开端的误解
关于罗素对黑格尔辩证法开端的误解ꎬ我们首先需要厘清黑格尔是如何理解开端的ꎬ随之指出ꎬ罗素如何误解了黑格尔对于开端的认识ꎮ
在黑格尔看来ꎬ在认识开始之前ꎬ不能够假定任何现成的内容ꎮ例如在«逻辑学»一开始ꎬ黑格尔就认为ꎬ无论是逻辑本身还是逻辑的对象(即思维)ꎬ它们都不能立足于预先的假设之上ꎬ这些假定本身并没有证明其有效性ꎮ对于黑格尔而言ꎬ只有在整个«逻辑学»的发展过程中才能给出逻辑及其对象的证明ꎮ③这就是说ꎬ在认识过程之前假定的预设都不具有有效性ꎮ辩证法并不是任何现成内容发展的结果ꎬ它并不立足于已经规定的假定之上ꎬ不会先行假定任何与全体的关系ꎮ如果开端基于假定之上ꎬ那么这种假定必然是偶然的ꎬ黑格尔正是要清除开端的这种主观任意性ꎮ那么ꎬ黑格尔如何构建自己的开端呢?黑格尔认为ꎬ在辩证法认识开端ꎬ开端本身具有直接性ꎬ它还只是一个纯粹的抽象ꎬ这种抽象在«逻辑学»这
里即 纯有 ꎮ 纯有 意味着还没有任何
①②③ 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９３页ꎮ 英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ꎬ马元德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２９３页ꎮ参见 德 黑格尔«逻辑学»(上卷)ꎬ杨一之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０４ꎬ第３５页ꎮ
规定ꎬ这样就去除了具体规定(假定)带来的主观任意性ꎮ这进一步意味着ꎬ在辩证认识的开端ꎬ全体还是潜在的ꎮ 潜在 的意思是说ꎬ全体在开始这里还只是一种可能性ꎮ可能性还只具有内在性ꎬ它还没有在否定的过程中得到实现ꎬ就此而言ꎬ它还不是真正的全体ꎮ虽然开端是潜在的ꎬ这并不代表它没有能动性ꎬ它并不是和真正的全体没有关联ꎮ因为在黑格尔看来ꎬ开端的直接性ꎬ虽然没有内容ꎬ但 当前现有的只是决心 ꎬ①这种决心亦即一种能动性ꎮ正如邓晓芒先生所言: 这种 有 包含着内在的能动性ꎻ只不过这种能动性在这个纯有阶段尚未表现出来ꎬ它还只是一种可能性或内在的 决心 ꎮ ②这种决心使得开端能够进一步以自身为目的ꎬ发展自身ꎬ超越自身ꎬ从而使得自身成为真正的全体ꎮ
蜘字组词
如何护理由此ꎬ我们反过来审视罗素对辩证法开端的理解ꎮ在罗素关于辩证法的例子中ꎬ罗素认为第一个正题是 实在是舅舅 ꎬ这是作为辩证法开始的命题ꎬ亦即正题ꎮ但是这一理解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ꎮ首先从宾词来说ꎬ在 实在是舅舅 这一表述里ꎬ 舅舅 是 实在 的宾词ꎮ但是从 舅舅 开始ꎬ这本身是基于假定之上的ꎮ这种假定基于现成的经验内容之上ꎬ亦即基于个体的亲缘关系之上ꎬ它本身已经是中介的产物了ꎬ它
并不是个体直接呈现的思维规定ꎬ罗素所理解的辩证法的开端无法满足辩证法开端的直接性ꎮ这种经验的假定基于现成的规定之上ꎬ它具有极大的偶然性ꎮ因为我们也可以从 实在是叔叔 开始ꎬ或者从 实在是爸爸 开始ꎬ这从逻辑上说ꎬ都没有任何问题ꎮ罗素并没有说明为什么一定要从 实在是舅舅 开始ꎬ在这一表述里ꎬ宾词的选择也具有主观任意性ꎬ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客观性ꎮ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主词之中ꎮ 实在是舅舅 的主词是 实在 ꎬ正如我们在上面的引文里看到的ꎬ 实在 被理解为整体㊁绝对ꎮ罗素认为ꎬ这种 整体 ꎬ是整个辩证法的基本假定ꎮ但是这种假定同样是中介的产物ꎬ这种亲属血缘的整体本身已经在前提上受到了规定ꎬ它是以血缘关系为中介的ꎬ因而无法体现出开端的直接性ꎮ此外ꎬ这种规定也是基于现成的规定之上的ꎬ它本身表现出极大的偶然性ꎮ因为在 实在是舅舅 这一表述里ꎬ 实在 是基于亲属血缘关系之上的ꎬ这样ꎬ我们才会对 实在是舅舅 予以 绝对是外甥 的补充ꎮ这种血
①② 德 黑格尔:«逻辑学»(上卷)ꎬ杨一之译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０４ꎬ第５４页ꎮ邓晓芒:«思辨的张力»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０ꎬ第１２０页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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