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眼中的移民:伊万·塞勒尼的客籍工人研究
移民眼中的移民:伊万•塞勒尼的
客籍工人研究
朱颖哲*
本文是伊万•塞勒尼(Ivan Szelenyi)学术生涯末期的作品—
—或许也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一篇。按他的谦辞,年近80岁
—例如移民问题,但 的他,并无野心去开辟一块全新的研究领域—
客居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那段日子,使他不得不关注周遭同样身 为移民处境却落魄许多的客籍工人体。因此他最终选择接受了这 一多少算是冒险的课题,为自己的学术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移民”塞勒尼
塞勒尼于1938年出生于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学者家庭,本科就 读于卡尔•马克思经济大学(现名为布达佩斯考文纽斯大学),后 获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硕士学位和匈牙利科学院的博士学位。1974年,由于将与G^rgyK onrdd合著的《知识分子通往权力之朱颖哲,北京大学社会学系。
[152]. 清华社会学评论(第九辑)对牛弹琴文言文
路y(The Intellectuals on the Road to Class Power)—^书抄本带往国 外,塞勒尼被捕,之后被驱逐出境并剥夺公民身份。此后,他辗转 欧美各国,先后在肯特大学、弗林德斯大学、威斯康星-麦迪逊大 学、纽约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耶鲁大学等地任教。基本 上,这是“冷战”时期流亡知识分子生活的典型写照。东欧剧变 之后,塞勒尼虽然恢复了匈牙利公民的身份,多次获得荣誉嘉奖,却并未回国,而是继续在美国任教,直到退休才叶落归根,回到布 达佩斯。
他的人生轨迹与研究密切相关。社会主义国家的出身,使阶级 观念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并构成不同著作的潜在背景。早年在 匈牙利时,他研究城市社区和知识分子,流亡之后,开始着眼于不 平等以及更为宏大的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的结构性问题。
20世纪90年代起,东欧剧变后的转型社会进入他的视域。他的研 究范式被归结为“新古典社会学”(沈原、闻翔,2012),即通过 研究东欧所谓后社会主义转型来重建社会学的古典理论,并试图构 造一种资本主义类型学,以解释处于不同转型起点的东欧国家最后 所呈现的资本主义社会形态。
但塞勒尼的研究重心,一直放在精英和知识分子阶层身上,在 东欧转型的相关研究中尤其突出,知识分子或说文化资产阶级成为 最重要的一环,精英内部斗争成为转型路径的决定性要素(沈原、闻翔,2012)。
总之,虽然研究中阶级概念无所不在,但他眼中的阶级,多数 时候是小资产阶级及以上的存在。直到2006年,和Janos Ladanyi 合著《驱逐模式:欧洲转型社会下的吉卜赛族建构和底层生产》(Patterns of Exclusion:Constructing Gypsy Ethnicity and the Making of
移民眼中的移民:伊万•塞勒尼的客籍工人研究an Underclass in Transitional Societies of Europe)—^书,所谓底层和弱 势体才第一次成为其研究的绝对核心。
归化和入籍的区别
怎么建立2010年是另一个转折,塞勒尼应时任纽约大学副教务长的罗 恩•罗宾(Rem Robin)之邀,离开耶鲁大学,加入高速扩张中的 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事实上,早在面试时,他就萌生了在阿布 扎比做客籍工人研究的想法,也正是这一想法,才促使他离开了熟 悉的耶鲁校园,前往又一个陌生国度。
待在美国时,塞勒尼并没有感觉到隔阂,多数时候自认是个匈 牙利裔美国人。他所在的学术圈,全球化程度相当高,主持的会议 里,来自北美以外的教授也相当多,按他的话来说,整个学术界对 待移民,有种欢迎文化(Wilkommenskultur)的意味。他避开匈牙 利移民的聚居区,积极参与大选,从各方面来说,他都已融入美国 社会,但特朗普的上台令他忧心。退休后,或许出于某种挥之不去 的乡情,他回到布达佩斯,矛盾的是,他让儿孙辈留在美国,以获 得更好的前程。
或许是同样的漂泊经历、家人分离,使他对阿布扎比的客籍工 人感同身受,并通过刻画后者的工作和生活处境,进一步展开了对 海湾君主国移民体制的批判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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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客籍工人与移民体制
同样是客居在阿联酋,作为大学教授的塞勒尼,和多从事低端 工种的西亚客籍工人,待遇显然是天差地别。塞勒尼住在繁华地带 某公寓的38层,屋里有3个卧室,楼下有专门的前台、游泳池和 桑拿室,工人们则常常住在所谓劳工营里,同一个房间起码要住6mp3怎么下载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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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大多数时候还不止这个人数。根本原因在于二者悬殊的收 入:前者收入是后者的100倍。
出于罪恶感和好奇心,塞勒尼开始研究这一特殊人。
在他看来,海湾君主国正处于一场独一无二的历史实验之中,那就是在国家统一、政治转型、发现石油之后,面对人口增 长停滞不前的窘境,转而借助一个庞大的客籍工人体,以建设 国家、支撑经济、提供充足的劳动力。与此同时,却不给后者提 供永久居留权、归化/入籍的渠道,更别说相应的社会福利和保 障。
阿联酋并非史上唯一一个引进临时工而不提供公民身份的国 家。历史上区分对待本地人和外来人的实践可以归为四类:(1) 驱逐本地人的移民体制,如西欧诸国的殖民历史;(2)采取属人 主义的包容性移民体制,但只允许保留单个国籍;(3)比前者更 为宽松的多重纳入体制,接受多重国籍,如澳大利如何清除家里的蟑螂
亚;(4)排斥 性移民体制,阿联酋便是其代表。但令阿联酋显得尤其突出的是客 籍工人占据的比例十分庞大,据不同的估算,如今占总居住人口的 比例为80%〜90%。
阿联酋的移民体制被称为卡法拉体系,要求移民在酋长国 到一位赞助人(通常是雇主,有时是亲戚或中介),才能保证获 得短期工作签证。这就导致工人处于更为不利的地位,常常需要 向赞助人付钱以获得对方的担保。由于赞助人常常是雇主,即使 在对工时和工资不满的情况下,移民也很难更换工作。有些雇主 甚至会违法扣留工人护照,限制其自由,使之无法按自身意愿回 国。
这一严苛的卡法拉体系,为何对客籍工人有着莫大吸引力?又
移民眼中的移民:伊万•塞勒尼的客籍工人研究是否能持续下去?工人为何没有明显的反抗情绪和作为?塞勒尼由 此展开了他的研究。
在海湾开展劳工研究并不容易,处处都有限制。虽然街上很少 有警察出没,即使出现也很少全副武装,从表面上看不到非常严格 的限制,但阿联酋仍然是一个监管非常严密的国家,电子监视器密 布,移民入境前受到复杂而严格的安全检查,且持有的都是短期签 证,一旦发生问题,轻则不能续签,重则驱逐出境。严密监视不仅 使工人不敢闹事,也使他们不敢轻易接受访谈。
塞勒尼和他的合作者们几度尝试在阿联酋境内展开研究。里亚 兹•哈桑曾凭借自身的族裔优势联系了几
位巴基斯坦客籍工人,准 备进行焦点小组座谈,但在见面的前一天,对方因为恐惧而取消了 会面。一位叫Alexander W ang的学生曾因志愿工作进入劳工营,但就在他试图继续深入将此作为自己的毕业论文主题时,却相继受 到警察和校方的警告,最终被迫放弃了这一政治敏感话题。最终,塞勒尼等只能另辟蹊径,前往这些工人的母国来寻访谈对象。
考虑到合作者里亚兹的巴基斯坦背景以及巴基斯坦作为阿联 酋客籍工人第二大来源国的地位,他们最终决定在巴基斯坦开展 研究。在拉合尔社会科学研究所的协助之下,萨列尼等收集到了 翔实的定性材料,在经过前测后,也制定了最终的定量研究所用 的调查问卷。由于缺乏移民登记册,可动用的预算和资源又十分 有限,他们并没能采取简单随机抽样,只能尽量寻移民高度集 中的区域,灵活运用各类方法。最后,他们混合运用了目的抽样、滚雪球抽样等方法,完成了 54次个人深度访谈、6次焦点小组座 谈,收集了 250名预期移民和260名回国移民的问卷。在这里,预期移民指的是尚未去往阿联酋但已经申请或者获取了工作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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