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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徐复岭,男,济宁学院中文系教授。
《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编纂的几个问题
徐复岭
(济宁学院 中文系,山东 曲阜 273155)
摘 要:元明清山东地区(省)的汉语方言资源充裕,词汇丰富多彩,编纂一部反映该时期山东方言的断代历史语言词典是十分必要的。该词典将以收录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特有的方言词语为重点,兼收山东方言与其他方言或通语共有的词语。怎么确认山东方言词语的“身份”,是本词典编写中的一大难点。很多词语需要进行纵向和横向的考察方可确认其是否为山东方言词,对于现代山东方言已不再使用的特殊词语,则要采取“比对——排除法”加以验证。该词典的编纂也是山东省传统文化与地方文化发掘整理、传承创新工作的重要方面,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
关键词:元明清山东方言;方言词典;词典编纂
2020年第11期总第701期
MODERN CHINESE
No.11
General No.701
现代语文
一、山东方言是指山东省境内的汉语方言
所谓“山东方言”,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学或方言学术语,其准确的表述应该是指“根植于山东地区(省)的汉语方言”。这也正如钱曾怡先生所说的:“山东方言是指山东境内各民族土著居民所说的汉语方言”[1](P1)。按照现代汉语方言区的划分标准,山东方言即山东省的汉语方言兼跨中原官话、冀鲁官话和胶辽官话三个次方言区,它们同属于官话即北方方言区[2]、[3]。元代开始设置山东东西道宣慰司,治济南路、益都路、般阳路、东平路、东昌路、济宁路等,是为山东设立一级行政区划的初始。明朝改设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下辖济南、青州、登州、莱州、东昌、兖州六府,此为山东正式设立省一级行政区划。自明季始,至清、民国以至于今,山东省的地域范围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动。
需要指出的是,元明清时期,有两个朝代是处于非汉族人的统治之下,最高统治者的母语(蒙古
语、满语)对山东地区汉族人的语言生活虽然产生
了影响,但只囿于十分有限的范围。从人口构成来看,其间除明朝前期有大批山西等地的人口移入山东地区外,当地人口构成基本上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山西等地人口的移入也曾一度给本地话带来暂时的冲击,但毕竟是势单力薄的“外来户”,加之多散居于本地居民中间,所以不久也就融入到山东土著方言中了。倒是后来的山东人“闯关东”大潮,把山东方言特别是胶东话带到了辽宁等地,形成了今天的胶辽官话。
山东方言由于兼跨中原官话、冀鲁官话和胶辽官话三个次方言区,词语来源渠道多样,词汇库藏丰富。山东方言区又与同属于官话区的江淮方言即
下江官话紧相毗连,跟属于南方方言的吴语区相隔不远、交通便捷(有大运河沟通南北),山东方言实际处于北方官话区、南方官话区与吴语(江浙方言)区交互汇合的中间地带。由于方言间的频繁接触和相互影响,山东方言词汇吸收了不少江淮方言乃至吴语的成分,使得山东方言的词汇构成愈加丰富多
彩①。相较于其他北方方言,山东方言词汇的丰富性、包容性的特点尤为突出。
二、《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编纂的
迫切性与必要性
载有山东方言内容的历史文献,尤其是元明清三代的山东方言文献是相当丰富的,诸如小说、戏剧、散曲、俚曲、鼓词、民歌,以及笔记杂著、档案方志、字书韵书教科书等各种体裁的作品,都不乏山东方言的记载。可以说,历史上山东地区汉语方言的存世文献之丰富、方言资源之充裕,在北方方言区域内各省、市方言中是少有的。这就为编写断代的山东地区方言词典提供了坚实的语料支撑和客观可能。
元明清三代,从最早的元初算起,至今已有七八百年的历史,最晚的清末至今也已过去了一百余年。随着社会形态的剧烈变革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方言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全面现代化、城镇化步伐的加快,许多方言词语尤其是“涉农”方言词语和传统民俗词语迅速消亡,现代人阅读理解历史方言文献的难度大为增加。为了继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须首先对包括历史方言文献在内的古代文献进行整理与研究;而在社会、经济大变动的当今时代,这一基础性的工作尤其显得迫切。要想读懂和理解这些历史文献,第一步就是要懂得文献所用的语言,主要是方言词语和方言用法,因此,整理、研究文献中的方言成分又是“基础性工作”中的“基础”。目前的客观实际情况是:我们还缺乏全面系统的研究这一时期山东方言词汇和语法的论著,也没有比较详细的收录该时期山东方言词语和表达形式的词典。读者在阅读含有山东方言成分的历史文献资料时,会遇到很多在一般辞书里查不到的方言词语或语法现象,甚至有不少词语连讲山东方言的人也不解其义。
由此看来,开展元明清时期山东方言词汇的研究并编纂一部反映该时期山东地区方言词汇全貌的工具书,是我们面临的一项十分迫切
的任务。
迄今为止,我们见到的有关该时期山东方言的主要工具书主要有两种:一是董遵章的《元明清白话著作中山东方言例释》[4],收词2292条(另有附词330条),分别举例、释义。该书是首部试图从整体上汇集并注释近代山东方言词语的著作,功不可没,但是存在着语料来源文献不够充分(引例文献只有19种)、收词量不足、有些词条释义错误等缺陷。二是徐复岭的《〈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集〉语言词典》[5],这是一部多书历史语言词典,共收录词语13200余条,其中,山东方言词语约有4000条,是目前收录近代山东方言词语最多的工具书。其缺陷也显而易见,就是引例文献只限于《金》《醒》《聊》三书,未及其他,所以还算不上一部断代山东方言词典。同时,有些著作则从现代词汇学理论的角度对山东方言进行研究,力图梳理其词汇演变脉络和发展规律,如钱曾怡主编的《山东方言研究》[1]、殷晓杰的《明清山东方言词汇研究——以〈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为中心》[6]等,它们基本上也都是以《金》《醒》《聊》的语料为例(涉及方言词语均不超过500条)而未顾及其他文献。此外,清代中后期至民国初期,一些鲁籍学者记录了各自母方言中数十、数百乃至上千条不等的方俗词语,有些地方志中也记录了当地的不少方言词语。这些著作都有值得借鉴之处,不过,由于均不是辞书,查检使用都颇为烦难。
有鉴于此,广泛收罗元明清乃至民国初期具有山东方言背景的存世文献中的方言口语词语,并编写一部《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以下简称《词典》),将是一项十分必要且有重要意义的工作。这部词典将对元明清三代山东方言词语进行全景式的记录与描写,为学界提供一个区域方言的比较齐全完备的断代历史词库。
元明清是近代汉语的成熟时期,也是由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发展、过渡并进而形成现代汉语的时期。元明清(特别是明清两代)同样是近代山东方言的成熟、完善阶段,是由近代山东方言向现代山东方言发
①美国传教士狄考文(Calvin Wilson Mateer)在其《官话类编》(上海美华书馆1900年印行,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影印)中,便将官话分为北方官话(Northern Mandarin)、南方官话(Southern Mandarin)和中部官话(Central Mandarin),并分别以北京话、南京话和山东话为代表。在该书中,狄考文对不同官话中说法不同的词语采取并列的办法一起展示出来,从中可以看出,多数山东方言词语同于或近于北方官话,同时也有一些山东方言词语同于或近于南方官话,如“脓包”同于南方官话、“探前”近于南方官话“探先”,反映出山东方言吸收和接纳了不少南方官话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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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演变并进而形成现代山东方言的阶段。这部词典势必会为深入研究山东地区方言词汇的演变历史
乃至现代山东方言和汉语词汇系统的形成,提供可资借鉴的语料支撑。
三、《词典》的语料来源与研究对象
《词典》的语料以具有山东地区方言背景的元明清文献为主要来源。所谓“具有山东方言背景的元明清文献”,主要是指山东籍作家的作品,也包括那些曾在山东地区生活或工作过的外籍作家的作品,以及那些描写山东地区人、事、风物或讲述山东故事的作品。就对研究山东方言和编纂山东方言词典的使用价值而言,这些文献有的方言词语出现频率较为密集,采集和可信度都比较高;有的文献方言词语只是间或用之,采信度相对来说就低一些(尤其那些非鲁籍作家讲述山东故事的作品)。考虑到语言发展滞后于朝代更替的客观实际,语料来源适当延迟至民国年间(主要是民国初期)。
根据我们多年调查所掌握到的情况,具有山东地区方言背景的历史文献大体包括以下方面:
(一)小说
包括白话小说和文言小说等。其中,白话小说作品较多,如《水浒传》《三遂平妖传》《西游记》《金瓶梅词话》《醉醒石》《醒世姻缘传》《续金瓶梅》《三续金瓶梅》《隋炀帝艳史》《忠烈传》《儒林外史》《红楼梦》《续红楼梦》《梦中缘》《绿野仙踪》《歧路灯》《儿女英雄传》《老残游记》《官场现形记》《文明小史》《中国现在记》等。文言小说主要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曾衍
东的《小豆棚》等。民国时期则有王统照的长篇小说《山雨》、李广田的散文集《画廊集》《银狐集》等。此外,还包括了同时期编选出版的《山东民间传说》和《山东民间故事》。
(二)戏剧
包括元明杂剧、明清传奇和清代、民国时期的地方戏等。东平是元代三大杂剧中心之一,东平籍作家高文秀、张寿卿和济南籍作家武汉臣、岳伯川、棣州籍康进之、淄川籍贾仲明等均有杂剧作品存世。传奇则有李开先《宝剑记》、孔尚任《桃花扇》《小忽雷》、纪圣宣《青衿侠传奇》以及丁耀亢、桂馥、孔传鋕等人的作品,以上作品大都收入《元曲选》《元曲选外编》《水浒戏曲集》《山左戏曲集成》《齐鲁古典戏曲全集》中。清代、民国时期的山东地方戏的演出本或抄本,多数未经整理,散存于省、市有关戏曲研究部门或民间,已整理出版的有清同治年间抄本临淄八仙戏《西游记》等。
(三)散曲、俚曲、鼓词、快书
元明鲁籍散曲作家如张养浩、商挺、杨朝英、刘效祖、丁綵、丁惟恕等,其作品散见于《全元散曲》《全明散曲》《阳春白雪》《太平乐府》及各人的作品集。冯惟敏的《海浮山堂词稿》、蒲松龄的《聊斋俚曲》、贾凫西的“木皮词”以及被刘阶平编进《清初鼓词俚曲选》中的作品,还有《说唱西游记鼓儿词》、山东快书《武松传》(高元钧1947年演出本)等,均是含有山东方言词语的富矿。
(四)民歌、谣谚
民歌有清代华广生编《白雪遗音》、民国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编《山东歌谣集》等。谚语有清代昌乐阎湘蕙辑《谚语类抄》、民国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根据清人马星翼所辑《鲁谚》改编而成的《山东谚语集》等。
(五)语言学著作和字书韵书
如清代桂馥《札朴》、郝懿行《尔雅义疏》与《证俗文》、刘振统《万韵书》、郭麐《潍言》、民国丁惟汾《俚语证古》与《方言音释》、吴秋辉《侘傺轩文存》、周干庭《安邱土语志》,以及蒲松龄《日用俗字》、马益著《庄农日用杂字》,均有方言词语的记录,资料弥足珍贵。为了追溯词语发展的历史源头,还要注意利用《集韵》《广韵》等元代以前的韵书和字书等资料。
(六)地方志
清道光刊本《胶州志》首创山东地方志书自觉收录方言词汇的先河,其后光绪《东平州志》、民国《增补胶州志》《牟平县志》《莱阳县志》《寿光县志》《临朐续志》《四续掖县志》《济宁县志》《临清县志》等步其后尘,均收录数量不等的当地方俗词语。
(七)笔记、杂著
如元代王祯《农书》、清代贾凫西《澹圃恒言》、王士禛《池北偶谈》《香祖笔记》、蒲松龄《农桑
经》、无名氏《草木传》《逃学传》等。
(八)档案、报刊
这类文献此前基本无人关注,亟待发掘利用。孔府档案、孟府档案中都含有丰富的方言语料(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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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有关诉讼的卷宗)。清末民初山东报刊,如《山东民国日报》《胶东报》《大众报》《民众教育》等,也都有方言资料可资利用。
(九)外国人编写的汉语教科书
这也是此前无人问津的领域。如《官话类编》,该书的编者系美国人狄考文(Calvin Wilson Mateer),他在山东生活、传教、办学达45年之久,十分熟悉山东方言,书中保存了晚清时期除北京官话和南京官话以外的山东登州等地的一些特有词语和表达形式。
以上各种文献便是《词典》的主要素材和语料来源。对这些历史文献要认真地阅读和研究,爬梳剔抉,披沙拣金,从中搜求方言词语和典型例句,力求做到竭泽而渔,在此基础上确定方言词目,然后进入词典释文撰写阶段。
四、《词典》的收词范围
收词立目是辞书编纂的基础和前提,直接关系到辞书的面貌和质量。哪些词该收,哪些词不收,将直接影响到词典的“个性特征”。《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正像其名字所显示的那样,将以收录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特有的方言词语为重点,同时也兼顾山东方言与通语或其他方言特别是邻近方言所共有的词语。
具体言之,《词典》的收词立目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形。
(一)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使用的特殊方言词语或义项
这类词语一般只见于反映山东地区方言的文献中,不见或罕见于通语或其他方言中,它们最能体现山东方言词汇的面貌特征和区域特。这部分词语在《词典》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从数量上看,这类条目约占词典总条目的一半左右。如果细分起来,又有三类情况:
1.元明清时期使用,现代山东方言仍然使用的特殊词语。例如:
(1)扳下颏,撞脑袋,自行残害,听不的他死声咷气,恶叉白赖。(元代武汉臣《玉壶春》第三折)(2)石中藏美玉,缉缡里裹珍珠,二十年才撞着识货主。(明代丁綵散曲《劈破玉》)
(3)太太道:“……阿郎杂碎的,我见他做甚么!”
任德前道:“老公前日没见他么?不阿郎杂碎的,倒好个爽利妇人,有根基的人家。”(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一回)
(4)前日老师傅说留俺,在寺西有位宅子叫去住着,到也方便。因在这里委下了,那里又去搬匙弄碗的(清代丁耀亢《续金瓶梅》第四十一回)(5)北人谓以臀著地,辅之以两手,坐而移动者为踒(踒读委,音与危同)。(吴秋辉《齐鲁方言存古》)(6)只听得他良人顾拥了顾拥,打了个哈歇。(明末清初邱二斋鼓词《东郭传》)
(7)我说道你不敢,给你把钢刀也囃不着俺。不是说句啦咀的话,你有那心没乜胆。(清代蒲松龄《俊夜叉》)
例(1)~例(7)中的“死声咷气”“恶叉白赖”“缉缡”“阿郎杂碎”“委(踒)”“顾拥”“哈歇”“囃不着”“啦咀”“乜”,在元明清和现代山东方言中均有使用。
2.元明清山东地区使用,现代方言(包括现代山东方言)和通语不再使用的词语。例如:
(8)可说这房子,我都不给你们,留着去上坟。除的家阴天下雨好歇脚打中火,论这几间房倒也不值甚么。(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二十二回)(9)不知那里拾了个坐崖豆、顶棚子的滥货来家,野鸡戴皮帽儿,充鹰哩!(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五十六回)
(10)一个个没头没脸胡钻干,全不管露出马脚怎充鹰!(清代贾凫西鼓词《齐人章》)
(11)孩子绝不探业,老婆更不通情。攮他娘的养汉精,狗腿常来逼命。(清代蒲松龄《穷汉词》)例(8)~例(11)中的“除的家”“坐崖豆”“顶棚子”“野鸡戴皮帽,充鹰”“充鹰”和“狗腿”均属这类情形。“除的家”即“除了”,现在鲁南话多说成“错了家”或“错了”。“坐崖豆”“顶棚子”意为做暗娼,今已不用。“野鸡戴皮帽,充鹰”为一歇后语,“鹰”谐音“英(英雄好汉)”;也可以直接说成“充鹰”,此语今亦不存。“狗腿”,明清山东话表示对衙役的贬称,此义今已不存,普通话中有“狗腿子”的说法,《现代汉语词典》释为:“指给有势力的坏人奔走帮凶的人(骂人的话)”,此义当是由明清山东话中“狗腿”的衙役一义引申衍化而来。此外,蒲松龄《穷汉词》中“探业”一词,属古今方言通用之例,意思是“知足”。
3.元明清山东地区使用,现代山东方言不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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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于别的方言中的词语。例如:
(12)平昔街坊邻居,恼咱的极多,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打着羊驹驴战。倘有小人指戳,拔树寻根,你我身家不保。(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十七回)
(13)迎春与绣春在面前地坪上搭着铺。(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六十二回)
(14)不多一会,太守上堂,狄经历过去销假。行完了礼,太守下了地屏。(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九十八回)
(15)外省的地平又多是用木板铺的,上面严丝合缝盖上,轻易看不出来。(清代文康《儿女英雄传》第七回)
山东简称例(12)中的“驹驴”,亦作
“”“羖䍽”。《集韵•姥韵》:“羖䍽,山羊。”今陕、甘、青、晋、豫北、冀中话和中亚东干语有此语,有的地方叫“驹驴子”或“羖录(子)”。“打着羊驹驴战”,意为打着绵羊山羊发抖(羊指绵羊),系当时俗语[5](P395)。例(13)~例(15)中的“地坪”“地屏”“地平”,本系一词的不同写法,指室内用方砖或木块铺平的地面,俗称“地板”,今山东话已绝少听到,而吴语和陕西宝鸡话仍有此语[7](P1611)、(P1613)。
(二)元明清山东方言和其他方言特别是周边邻近方言的共有词语
这类词语显然也属于方言词,但使用区域范围较广,虽屡见于元明清山东方言文献,却并不仅限于山
东一地,也常出现在其他方言特别是山东周边邻近地区的方言文献中。这类词语在《词典》中也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例如:
(16)这话长着哩。隔着层夏布裤子,垫的跛罗盖子慌,我起来说罢!(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十回)
(17)谁知道膊胳盖朝前就下了跪,说不尽低三下四丑行藏。(明末清初邱二斋鼓词《东郭传》)(18)戚老爷丢了刀,一波落盖跪下,捏起那嗓根头子来,哏哏了一声。(清代蒲松龄《禳妒咒》第一回)(19)我为你们两人的事,在姑太太跟前把孛罗盖儿都跪折了。(清代秦子忱《续红楼梦》第十四回)(20)跛罗盖,膝盖之谓也。跛读波。(民国《胶澳志•民社志》)
例(16)~例(20)中的“跛罗盖子”“膊胳盖”“波落盖”“孛罗盖儿”“跛罗盖”等均为一词,指膝盖。除了山东方言,今河北邯郸、广平、昌黎话等也说“波罗盖”。又如:
(21)我死之后,停到一七者波,便停到二七者波,想着喒二十年儿女夫妇,你没的不送我到郊外?(元代岳伯川《铁拐李》第二折)
(22)武松道:“休要胡说!没地不还你钱?再筛三碗来我吃!”(明代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十三回)(23)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三十五回)
(24)管他则甚?婆婆口絮,媳妇耳顽,没的叫人与他为怨结仇的。(清代戏笔主人《忠烈传》第十回)“没的(没地)”为语气副词,其中,例(21)、例(22)用于反问句,表示反问或揣度语气,相当于“难道”或“莫非”;例(23)、例(24)用于陈述句,强调某种结果(多是说话人不愿看到的结果),大体相当于“反而”“反倒”。今山东方言与冀中南保定、南宫话均有此语[8]。它在聊斋俚曲中的常见形式则是“没哩”“每哩”“们哩”[9]。又如:
(25)抗着咱那谷……留着咱秋里荫枣麸,也浑身丢不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三十二回)(26)你就完了事,你也别拿出来,只是放着,他浑深且不变脸哩。(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五十八回)
(27)狄希陈道:“凤冠霞帔,通袖袍带,你还没试试哩,你别要也倒穿了可!”素道:“浑是不像你,情管倒穿不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八十三回)
“浑身(浑深、浑是)”为副词,多数情况下相当于“横竖、无论如何”;有时也可以表示揣测,相当于“或是、也许”。今山东方言和江苏徐州、山西太原话均有此语。它在《金瓶梅词话》中写作“恒属”“恒数”“恒是”或“会胜”[10]。又如:
(28)你来在俺家,你识我见,大家脓着些罢了。(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九十一回)
(29)尽可消受,侬得过权且将就。(明代丁惟恕散曲《南仙吕入双调•朝元歌》)
(30)大家外边浓几年,令亲升转,舍亲也或是遇赦,或是起用的时候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八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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