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去旅行
风流一代·
青春悦思
专题
跑步去旅行
■文/周水欣
一
2016年2月21日，日本，冲绳。我终于踏上这片土地，
站在了冲绳体育公园———“2016嘉手纳国际全程马拉松”的起点上。
我的跑步人生从2公里跑起，慢慢增加至5公里，用了漫长的大半年时间。从一跑就挥汗如雨、气若游丝，
跑团到跑出自己的步调，
不急不慢，我用了更长的时间。到准备参加马拉松，我用了3年。第一个半程马拉松让我昏头胀脑、
汗如雨下、举步维艰的时候，我边跑边想，再也不玩这个了。但挨到终点后，一切不适都抛诸脑后，开始琢磨南京的首届国际马拉松半程了。跑南京马拉松的时候，有人问，为什么不报名全程啊我惊，21.1公里，暂且可以拼它两个多小时，42.195公里，那怎么能跑下来
可是，只要你开始了马拉松的征程，总要有一场全程马拉松来做纪念的。不是为了逞能，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实现自我，挑战自我。
2016新年伊始，我给自己定下目标———跑步去旅行。要在旅行的地方，完成一场全程马拉松。不在乎成绩，只要能完成。同时，我也告诫自己，跑步不是去拼命，更重要的是，
一旦发现自己体力不支，身体发出警报，不论跑了多少公里，都要有停下来退出比赛的决断与勇气。
也是缘分到了，春节之后的冲绳马拉松，成为我实现自己“跑步去旅行”愿望的第一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站。我人生的首个全程马拉松，将在这里开启。
这次的跑步旅行，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一个人的旅程。从研究路线、订机票、旅店、签证，全部自己完成。我参加的国外跑团只帮助办理冲绳马拉松的报名，2月21日早晨9点，我要准时出现在异国体育馆的赛道上，接过我的参赛号码跟踪牌，就可以等待发号声，开始跑步。
———我也的确准时出现。
二
冲绳号称日本的夏威夷，严冬季节气温也比他处要高个10度的样子。前几日都是阴雨绵绵，21日却天晴日朗。我从住的旅馆打车前往，一路上全是背着号码牌走在路上的选手。这场比赛全世界16195人参加，有10公里选手大约2000人，
其他人全部要跑过42.195公里，去实现他们的内心梦想。一年一度的冲绳马拉松已经举办24届，也是每年唯一一次可以穿越美军基地———嘉手纳，能在途中一睹神秘的嘉手纳的唯一机会。
我们跑团一行4人，分别来自上
海、北京和南京。其他3人均是马拉松老选手了，只有我是第一次跑全程。此次马拉松关门时间为6小时。我没什么概念，还兀自打算5小时半完赛，其他人则沉吟不语。
21日早晨8点半，大批选手已经在各自的区域默默等待。9点，礼炮响起，队伍有条不紊缓慢
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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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等我移动到体育场那厚重的有着飞檐的威严木门前时，已经过去12分钟。我按下咕咚轨迹记录，耳机里传来欢快女声：“开始跑步！”然后，奔跑起来。
16000多人的大挪移，人气十足。开始的5公里完全跟着大部队，10公里处，少数跑友结束战斗。队伍开始松弛，坡道却接踵而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坡道考验腿和膝盖的力量，体力消耗得也快。到15公里的时候，我比平时多耗时近30分钟。我不禁暗暗心惊。
嘉手纳美军基地一年一度的亲民开放，就是在冲绳国际马拉松赛上，但有严格的关门时间。往年有选手被关门外，只好绕道另一条线路，没能一睹美军基地的芳容。我一定要冲进嘉手纳。我发现跑完半程的时间也比自己以往的成绩慢了，不禁有点着急。我奋力地挥动双臂，脸上已经全是盐晶。两边加油的民众都准备了丰富的补给，但我只喝水，补充冲绳著名的海盐。
嘉手纳在30公里处出现。我终于奔进了美军基地，门口是坐在坦克车上穿着迷彩服、荷实弹、高大英俊的美军士兵。他们伸出一只手，与跑友们击掌，那样子有趣极了。跑进基地，迎接我们的是穿着传统和服打鼓跳舞的黑白、黑黄混血儿孩子们，气氛松弛下来。偌大的基地好像大学校园一样空旷。沿途是美军们自发送水、送巧克力，鼓掌、为我们加油，除了偶尔出现的军用吉普和坦克在路边待命，看不出任何不寻常。大约3
公里的路线，沿途不设厕所，很快到
了出口。
跑出嘉手纳，时间不容耽搁，但
上坡一个接一个，太阳越发热辣。
我有点体力不支，但仍旧在缓慢
奔跑。
三
32公里后，时间变得漫长，好像
永远到不了尽头。我大口呼吸，腿已
经抬不起来。我停下，在路边一个可
爱小男孩的手上接过一包能量果肉
冻，对那孩子说：“谢谢！”小男孩抬头
猛看我一眼，羞涩回我一声：“多佐
（请）！”我没说英语也没用日语，依然
可以感受到小孩子深切的善意。
几口吸完能量饮料，我又拿了路
边女子伸过来的巧克力，含在嘴里，
鞠躬感谢。然后，调整步伐，尽量小步
快频，艰难抬起酸涩的大腿，往前继
续。35公里处，我听见轨迹记录里传
出声音，“你已跑步5小时10分
钟！”我抬头看看前面蜿蜒不绝的跑
步队伍，咬咬牙，对付下一个上坡。这
个时候，不但要注意时间所剩无几，
更不能心急让自己受伤。沿途不停有
人停下，拉伸抽筋的小腿，有的人干
脆仰面躺倒。我感觉自己已面目全非，
皱着眉头，张嘴努力呼吸，全身上下酸胀
不已，一抹脸颊，盐晶扑簌簌掉落。这
个时候，人好像进入一种虚幻状态，
眼前的人影虚实不定，那个紫衣女子
一会在我前，一会在我后，一个白发
老人步履矫健地奔过了我。我镇定一
下自己，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到了一定距离的长跑，年轻已不
是绝对优势，耐力与毅力凸显出来。
当然跑者还要有一些跑步的技术含
量。所以，20多岁的年轻人，不一定
跑得过50岁的人。而男女差异，也不
是那么明显了。
38公里。我勉力自己要抬起腿。
又是一个坡道。上坡不容易，下坡更
加要小心。大腿仿佛被千斤顶压着。
前途漫漫似永无止境，但我知道最难
的一定会过去，只要我步履不停、埋
头苦奔，哪怕我的跑就好像是在走。
我不停歇。
到40公里的牌子前时，两边人
行道上加油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后来
简直排山倒海……这一段是坡度有
点大的下坡。我身边有人在一瘸一拐
地加速超过我，我也在不由自主地超
过别人——
—我看见有人边跑边哭，甚
至很大声地抽泣；有人一边抹泪一边
哼唱着什么。忽然我发现自己也在落
泪，眼睛里的水与额角、头发里冒出
的水一起铺满面孔。我念念有词地和
着那些热情的观众：“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前方体育馆威严的深褐高
耸木门就在眼前了，人潮做出推手的
动作，似乎在将我们往门里推送，我
用尽力气奔进大门，冲进体育场，场
馆里的人们报以热烈的鼓掌。这时，
我听见礼炮声响起，身后的大门处跑
出一队蓝衣人，紧紧挽住彼此的胳膊
形成一堵人墙，然后，巨大木门徐徐
关闭。原来，关门时间到。
事后知道，此届马拉松完赛率不
足六成。我是24届冲绳嘉手纳国际
马拉松8953名，最后一名完赛选手。
（编辑郑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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