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爸爸
[光启。台上一张桌子，两把普通木椅。桌上一只老百姓家常见的大咸菜碗，一个老式带盖的白搪瓷茶缸，茶缸上印着“海安鞋厂”及“奖”的字样，因时间太久，茶缸掉瓷了。桌子旁边往前一点是一台老式修鞋机，修鞋机两旁是皮鞋、胶鞋和运动鞋等各类鞋子。
·话剧小品·
时 间    当代地 点    老刘家
人 物    爸  爸    男，56岁，腿残疾           
                儿   子    男，22岁
换爸爸
■ 
万  川    孙  雪
剧本园地 ┃ Playscripts
[此时，爸爸正戴着老花镜埋头摇
着机器给胶鞋走线，地上是一个拐
杖。
[儿子上。
儿    子    爸！
爸    爸   （手上活没停，头没抬）回来啦。儿   子  （看看爸，有些不高兴）怎么还在补鞋啊！（拿起其中的一只运动鞋
用脚试试，没兴趣，扔地上）
我饿啦！
爸   爸   （手上的鞋补好了，举在眼前反复看看，满意地放到另一边）晚饭在锅里，
等我热一下。
[儿子坐到桌旁一张椅子上，拿着
手机玩了起来。
爸   爸    （解开围裙，拄着拐杖站起来。拍拍身子，把刚才儿子丢到一边的运
动鞋归拢到一起）下午去人才市
场了？（到桌边拿起搪瓷缸喝了
一口茶）
儿    子   （心不在焉）嗯！
爸   爸  （端着茶杯，关心地看着埋头玩手机的儿子）工作到啦？
儿   子  （依然漫不经心）哪有这么容易。
有人有关系的，谁还去人才市场啊。爸    爸    （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缸）我去热饭了。（下）
[看着爸爸离去，儿子又玩儿起了
手机。
儿   子  （对手机语音）三子，我刚回家。
你爸给钱啦？（兴奋地）哇塞，
好棒！我？我还没跟我爸说呢！
那说好啦，明天上午一起去买，
就去乐天玛特旁边那家。OK，拜
拜！
[爸爸端着一只竹蒸板，上面两个
小碗一个大碗，胳肢窝夹着筷子上。爸    爸    谁的电话？
儿    子    三子的！（手机搁桌上）
[爸爸把大碗放在中间，小碗放两
边，从胳肢窝拿出筷子，正好被儿
子看到了。
儿   子   爸，你又把筷子夹胳肢窝里，说了你就是不改。筷子是放嘴里的，你
一天到晚补鞋，这身上衣服有多脏
啊！（说着，把自己的筷子放在爸
爸的茶杯里洗了两遍）
爸   爸   哟，爸又忘了。（夹了一筷子菜，刚要往儿子碗里送，被儿子挡住）
儿   子   我还是自己来吧。（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爸    爸     （自嘲地笑笑）呵呵，开始嫌爸爸啦。
儿子长大啦！（看着儿子扒了一口
饭，自己才埋头吃饭）
儿   子   （边吃边看着爸爸）爸，爱疯6s出来啦。
爸    爸   （吃饭没听清）谁出来啦？
儿    子    爱疯6s！
爸    爸   （看儿子）爱什么丝？不认识，外国人啊？
儿    子   （瞧不起爸的笑了）爱疯6s不是人，是手机，是苹果最新的一款手机！爸   爸   出来就出来呗！你不饿了吗，吃饭！（自己埋头吃饭）
儿    子    （趴在桌上，伸出头，盯着爸爸，放软口气）爸，我想换个手机。
爸   爸    （没当回事，边吃饭边说）你不是有手机嘛，又换什么手机啊？
儿    子    我手机坏了。
爸   爸    （不吃了。看看手机，看看儿子）刚才你不是还神气活现地和三子通电
话，拜拜拜的。怎么就坏了，我看
看！
[爸爸刚伸手要拿手机，被儿子一
把抢过，朝地上一摔，手机碎了。
[爸爸吃惊地看着儿子，放下碗。儿    子   （朝爸爸一摊手）现在坏啦！
[爸爸脸难看起来。
爸   爸      你！
[爸爸站起来就想打儿子，儿子毫
不避让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爸爸的手悬在空中，深深叹口气，
扭开脸，伸出的手无奈地摆了摆。
爸爸绕过桌子，缓缓地弯下身子，
默默地捡起手机的碎片，拿在手
上心疼地摸了摸，放在儿子面前
的桌上。
儿   子   我和三子约好了，明天上午一起去买手机。
[爸爸不开口，在儿子的注视下回
到修鞋机面前。
儿   子   我们几个朋友就剩我和三子了，三子的爸已经给钱了。
[爸爸围好围裙，坐下，戴好眼镜。儿    子   （不耐烦地）爸！你听见了吗？
爸    爸   （拿起鞋补起来）他换，咱不换！
明天，你用我的手机，反正我也
没用。
儿    子  （懊恼地在爸爸面前蹲下，指着外
面）爸，你到外面看看，我的朋
友哪个不是用的爱疯6s，你再看
看我的手机（指桌子），还是前年
你帮我买的二手机！
爸   爸  （没好气）500块呢！我得修多少双鞋才能挣回来！
儿    子    爸，你就不怕我在外面丢你的脸吗？爸    爸   （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儿子）丢脸？儿    子    （误以为爸爸心动）爸，我是你的儿子，在外面，我就是你的脸！爸，你不知
道啊，现在这个社会就是看脸讲面子
的社会，咱们家再穷，这外面的脸咱
可不能丢！
爸   爸    你省点力，明天去好好工作吧。有了工作，比什么脸都管用。我还得
干活呢，不干活，你连饭都吃不上。
[低头摇起机器，补起鞋子来。
儿    子    爸，这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爸   爸   没钱！爸就不信，爸这张脸，难道还不如你那个什么“疯”手机？
儿    子   （急）爸！你知道吗？有人为了它，把自己的肾都卖了！
爸    爸   （停下活）你是要我去？
儿    子    我是说它值那个面子，值那个钱！爸   爸   你爸我没那个面子，没那个钱！你要咋样就咋样！（继续埋头摇车补鞋，
缝纫机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儿    子     （站起来）好吧，你不拿我当儿子，那我也不拿你当爸！（一脚踢翻
修鞋机） 
[爸爸呆了，看着儿子，气得呼吸
不匀，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
爸    爸    你……你……你把它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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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子   你像个爸爸吗？你看看我这身衣服，我这鞋，我那手机（指桌子），还
有……还有……你等着！
[爸爸看着，儿子跑到后台，抱出
几件衣服，狠狠摔在爸爸面前。
儿   子   你看看，哪个不是买的便宜货，地摊货！爸，你拿我当过亲生儿子吗？爸    爸   （指着修鞋车）你扶不扶？
儿    子    不扶！
爸    爸    你瞧不起爸，瞧不起我这个修鞋的，瞧不起这个摊，对吗？（指着地上
的摊子）可它养活了你，养活了我
们这个家！当年我从鞋厂辞职下
岗，就靠着这个，才有了你的今天。
爸是穷，可爸没丢过脸，没丢过人！儿    子    （边哭边苦笑）没丢过脸，没丢过人？
人家的爸爸，不是局长就是科长，你
呢？人家的爸爸，不是经理就是老板，
你呢？人家的爸爸，为儿女上最好的
学校进最好的单位忙前忙后，你呢？
你为我做了什么？小学初中也就罢
了，大学我考上三本了，可你借不
到学费，就劝我读了那个狗屁不是
的技工学校。工作呢？人家都说了
苹果手机没有声音怎么回事
让你花点钱个人打个招呼，你呢？
你说人穷志不短，让我自己。好啊，
我啊，可我两年了，不是水泥
工就是油漆工，要不干脆就让我到
铁路上扛铁轨。别人介绍自己的爸
爸一个个眉飞舞，我呢？一次我
碰上一朋友，人家问我爸是干吗的？
我说漏嘴，说你是做鞋的。
爸   爸    对，就是做鞋的。堂堂正正，没什么
丢人！
儿   子    你得了吧！人家听错了，说作协啊？
原来你爸是作家啊！拼命拽着我要
来拜访你。（哭笑）做鞋，作家！
我，我当时恨不得个洞钻进去
啊！（停顿片刻）爸，你知道我每
天晚上回到家，看到你蹲在地上“嗡
嗡嗡”摇这个摇了几十年的鬼东西，
我心里什么感觉吗？绝望，我绝
望！我想什么时候能像别人一样，
能有一个有出息的爸爸！
[爸爸边咳嗽边拄着拐杖，在桌边
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缸喝了一口
水，又呛了出来。
爸   爸    好吧，你长大了，有出息了！你有本事去换个爸爸吧！
儿   子   （赌气地）换就换，前面开饭店的马老板就想让我做他的儿子，昨天碰
到我，想给我个苹果6s，我没要。爸    爸   （一愣）马老板？
儿    子  （走到爸爸面前）爸，你要是他，我们家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啊！
[爸爸甩手给儿子一个耳光。儿子
捂住脸，惊讶地看着爸爸。
[空气凝固。
爸    爸     你想做他的儿子吗？
[儿子愣住了。
爸   爸    爸爸确实穷，家里什么都没有，爸爸让你丢脸了。儿子，你真的想换爸
爸？
儿    子   （不知如何回答，嘟囔着）我……我就是说说。
爸   爸    （拄着拐杖，默默站起来）走，爸和
你一起去他，爸把你还给他，我
不是你爸，他才是你的亲爸爸！
[说着拽着儿子就往外拖。
儿    子   （往后躲，求情）爸，爸！
[爸爸看着眼前的儿子，松开手。爸   爸      你等着！（从后台拿来一个小布包）儿子，22年啦，爸爸从来没打过你
一巴掌。可是今天，爸心里难过，
爸忍不住啊！爸给你看样东西。（打
开，是一本老的病历卡和一张纸条，
递给儿子）
儿   子   （接过病历卡和纸条）病历卡？纸条？爸，这……
爸   爸    这个秘密，爸一直放在心里，而且想放一辈子的。
儿    子    秘密？
[忧伤而悲情的音乐渐起。
爸   爸    22年前那个冬天的凌晨，爸从鞋厂加班回来，走到一个小巷口的时候，
看见路灯下有个人放下一个包裹就
马上走啦。爸忙赶过去一看，包裹
里是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儿    子    婴儿？
爸   爸   包裹里，就塞着你手上的这两样东西。病历卡上写着孩子患有严重的
先天性心脏病；纸条上写着孩子的
生日。
儿    子   （再看纸条）这是我的生日啊！
爸   爸   是你的生日。爸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你，想去那个人，那个姓马的人，
可他早就跑得连影子都不到啦！
寒风呼呼地吹啊，爸一咬牙，把你
抱回了家。儿    子   （明白了）爸——
爸   爸    回到家，爸用热毛巾帮你捂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儿，你醒了，朝我笑了。
看着你的笑，爸就发誓，爸不会把
你再送回去，爸要帮你看病，爸要
给你一个家，你就是爸的儿子！
儿    子   （抽泣）爸──
爸    爸    为了借钱帮你看病，爸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为了帮你看病，爸
把鞋厂的工作也辞了。爸的这条腿，
就是带你去上海看病，让汽车撞断
的。22年了，孩子，爸就靠着修鞋，
一边还债，一边照顾着你，照顾着
家……
儿    子   （抽泣）那妈妈……
爸   爸   家里一屁股债，还带着个生病的儿子，谁会嫁给爸啊！爸就骗你，说
刚生下你，你妈就死了。爸最困难
的时候，也去过那个姓马的，可
人家不认啊！儿子，这些年，其实
爸也想让你像人家的孩子一样，过
得快快乐乐、风风光光。可爸什么
也不会，只会补鞋啊！爸心里对不
起你啊！（松一口气）不过，儿子，
再苦，爸总算把你养大了！（颤巍
巍地从地上选了一件衣服）来，儿
子，穿得干净点，别让人家笑话你
这个穷爸爸，爸送你回去！
儿    子   （再也忍不住，抱住爸爸大哭）爸，对不起，您就是我的亲爸爸！
[音乐推向高潮。
[剧终。   
责任编辑  刘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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