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二黑结婚》的创作艺术
论《小二黑结婚》的创作艺术
  赵树理,这位被称为“铁笔圣手”的现代作家,出身农家,长期生活和工作在农村,从小热爱和熟悉农民生活包括农民文化生活。他是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首先在创作上取得重大成就的作家之一。
  《小二黑结婚》基本中以岳冬至事件作为创作素材。它描写刘家峧的青抗先队长小二黑,热烈地与纯洁美丽的小芹姑娘自由恋爱,却遭到了双方家长的和掌握村政权的地头蛇的迫害。原来事件的结局是悲剧,小说的结局是大团圆,让这对有情人在民主政府的支持下终成眷属。赵树理说,当时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搬出区长,由他支持搞了个大团圆。但这个不经意的改动,在当时恰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它表现了时代的理想主义和乐观主义,它使小说赢得巨大的声誉。
  《小二黑结婚》作于1943年春,是赵树理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解放区文学的典范之作,更是体现他在实际工作中发现问题,形成主题的创作思想的代表作,他被称为“地摊文学家”。赵树理小说艺术的民族化、大众化为现代小说提供了新鲜经验,他因深爱我国古代和民间说唱艺术而使他的小说吸取了其中的精华,融会了“五四”以后新小说的长处。一般来说,他的小说在塑
造人物上,主张白描手法,即通过人物自身的语言和行为来展现人物的性格;在结构上,注重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和完整性,注意情节按顺序展开,层层递进,首尾相应;在语言运用上,他善于汲取众口语,创造雅俗共赏,幽默风趣及富有喜剧性的文学语言。这些因素彼此契合,形成了赵树理小说艺术化、民族化、大众化的独特风格。这种独创的艺术风格曾影响山西地区的众多作家,以致形成了“山药蛋”派,赢得众赞赏。
  讲到赵树理的独特艺术风格形成时,自然要提到中国民间文学对他的影响。毫无疑问,他是吸吮着祖国民间艺术的乳汁成长的,从他的作品的结构艺术、描写手法、语言技巧等都可以看到这种迹象。他竭力倡导向民间曲艺学习,其态度之强烈,简直到了执着的地步。但赵树理绝不是中国说唱文学传统的盲目沿袭者,他是主张以“比较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出规律来,掌握这个规律,以便更好地为众服务”。他摒弃了民间文学中单纯追求趣味、节外生枝以及程式化等缺点,吸取了其中精华部分加以革新创造。与此同时,他也十分注意向“五四”以来优秀文学以及世界进步文学的长处学习,如他所说:“我能够成为职业作者的条件主要还得来自这一面——中国民间文学,传统文艺的缺陷是要靠这一面来补充的”。在谈到自己接受的文学传统时,赵树理说他自以为是“什么也继承了,但也可以说什么也没有继承”。而只是根据农村读者情况而形成了“一种什么形式的成分对他有点感染,但什么传统也不是的写
法来给他们写东西”。什么都有点,又什么都不是,这就是有所择取,也有所剔除,这就是综合,也就是创造。
  赵树理是自觉为农民写作的“人民艺术家”。他说:“我写的东西大部分是写给农村中的识字人读的,并且要通过他们介绍给不识字的人听的,所以在写法上对传统的那一套照顾得多一些。”他深受我国的小说和民间说唱艺术的影响。他坚持小说尽力照顾农民的欣赏习惯,吸取古代小说和说唱艺术的长处,渐渐形成结构布局、塑造任务、运用语言的独特的艺术表现方式。
  一.在塑造人物上,主张用白描法,通过人物自身的语言和行为来展现人物的性格。
  在塑造人物的手法上,赵树理主张的白描手法,目的也还是“叫农民看得懂”,一般来说,他在作品里并不着重人物外型,而注意内在素质剖析,他也从不静止地描写人物的心理状态,主要是通过人物自身言行以揭示其内心奥秘。他喜欢把描写融化于叙述之中,把多种叙述手法和多样的描写手段结合起来,从而铺陈出完整而生动的故事,勾勒出一个个具有个性特征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表达发人深思的主题,完成时代赋予的使命。像这样精确地理解叙述和描写的辩证关系,并予以如此完善处理的艺术才能。在中国现代作家中,赵树理是首屈
一指的。
人物的动作是性格的表现。《小二黑结婚》中也正是通过人物自身的语言和行为,来展现人物的性格。作品在刻画小二黑和小芹上表现得比较突出。小二黑和小芹的家庭环境都不好,二黑从小他爹就教他五行八卦,麻衣相法;小芹呢,自幼就看着娘装神弄鬼,打情骂俏,但是,他们的心灵并没有被侵蚀,走的是一条同他们的父母自身及其意愿截然相反的道路,小二黑自从他爹闹出不宜栽种的笑话之后,就“再不相信他爹的鬼八卦了”;长大后他加入了民兵队伍,一次扫荡打死了两个敌人,曾得到特等射手的奖励;小芹作风正派,表面上自然也跟大家说说笑笑,实际上却不跟人乱来,金旺图谋不轨被她撵了出来。十分明显,作品没有详细描写他们怎样成长的过程,而是巧妙地以简洁的文笔,有力点明了新的现实对他们决定性的影响;即党领导的民主革命斗争风暴把他们推上了与父辈相反向的道路。作品也就在艺术烘染的基础上,扣住能突出个性特的细节,通过人物自身的语言和行动,往高处、深处开掘,这就是用他们对于婚姻问题所引起的种种矛盾冲突。你看,他们为了自己的幸福是那样勇敢地向来自家庭和社会的阻力进行斗争。小二黑根本不理睬他爹那一套命相,对包办的婚姻干脆来个不认帐;小芹也压根不听她娘胡作非为,过礼那天又吵又闹“把吴先生送来的首饰绸缎扔了一地”,对她娘说:“我不管!谁收了人家的东西,谁跟人家去!”三仙姑用下神来
威胁,小芹干脆一走了事,让她一个人去闹。在家庭的矛盾斗争中,作品的确是十分出的表现了这一对青年崭新的精神风貌,他们已经粉碎了封建迷信和伦理观念的枷锁,不信神、不信邪、不遵父母之命、不听媒妁之言,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他们理直气壮的理念,勇敢果断的行动,都生动的反映了他们的坚强的个性;对来自社会的封建恶霸势力的压迫,他们更是顶着干,金旺兄弟仗势公报私仇,非法斗争他们,小二黑是坚决不认错,嘴硬到底,反质问他们:“无故捆人犯不犯法”;小芹则拉着金旺老婆村长评理,弄得对方十分狼狈,后来金旺捏造罪名把他们捆起来,小二黑毫无畏惧的说:“送到哪里也不犯法,我不怕他!”表现了他对民主政权的信心。作品就这样在一次比一次尖锐的斗争中,通过人物自身的语言和行动,一层层地展现他们的内心世界,从而成功的塑造了一对生活在解放了的土地上,精神世界问题也获得彻底解决了的青年农民形象。
在塑造人物上,不做细致的心理描写,也不借景物衬托人物性格,而是借助人物自己,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用自己的语言和活动显示人物性格。再如在“拿双”一节中,表现了小二黑的勇敢、不畏强暴、对人民政权的信赖。在“小芹”一节中,表现小芹的泼辣、不畏强暴。在“二诸葛的神课”一节中,通过三仙姑假装关心女儿,哭喊着打上门来要人,表现了她的无赖面目。二诸葛面对哭闹不止的三仙姑,不敢还击,还把“气得死去活来”的老婆“拦回去”,“
骂个不休”。这样就真实地反映出他的老实厚道,息事宁人,不敢明辨是非的软弱性格。在刻划人物方面,作者还运用了对比映衬的手法突出人物性格。如新一代青年小二黑、小芹与他们老一代的对比,使小二黑、小芹显得更加可爱;三仙姑、二诸葛更显得愚昧、荒唐。二诸葛和三仙姑的对比,突出了他们各自的性格。这些人物在自我表演中,通过对比映衬,把他们各自的性格特征表现得更为鲜明。“不宜栽种”“恩典恩典”——二诸葛的迷信、迂腐。“米烂了”“看看仙姑” ——泼、赖。三仙姑去区里见区长的言、行、打扮这—细节。在语言运用方面这部小说真正做到了大众化(众化、口语化)不但在人物对话上,而且在—般叙述的描写上,都是口语化的。
  二.在小说结构上,注重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和完整性,一般采取按情节顺序开展,单线发展、层层递进的方法,安排小说结构。
  中国小说美学强调,小说在创作时,要考虑如何引起读者最大的兴趣和如何能为广大众所喜闻乐见。中国古典小说的作者,总要考虑到他面前有一堆听众(或读者),他要用有趣的故事来吸引这些人,所以故事性强(情节曲折等等,都与此有关),人物的动作性强(塑造人物主要靠动作语言),节奏也比较快(白描等等都与此有关),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皆于耳里”这个总的要求所制约的。
跟艺术有关的故事
  赵树理小说艺术结构的主要特点就是故事性强。所谓故事性强其实就是矛盾冲突尖锐紧凑,情节连贯生动。《小二黑结婚》主要是以“结婚”为中心,主次分明地把三条线索——小芹和三仙姑、小二黑和二诸葛,以及他们俩和金旺兄弟之间的矛盾,巧妙的交织在一起,成功的反映了解放区现实的巨大变化。作品结构基本上形成了这样的特:一个矛盾连着一个矛盾,一个人物引出一个人物,一个故事套着一个故事,节节相扣,就像中国古代小说和说唱文学中螺旋式的艺术布局,以民间习俗,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习惯发展下去,小说主要以生动的故事吸引读者。小说开头写二诸葛和三仙姑两个神仙,接着写小芹,再引出金旺兄弟,后写小芹的恋爱对象小二黑,然后矛盾爆发,出现了第六节(“斗争会”),第七节“三仙姑许亲”。而第八节“拿双”是矛盾的顶点,最后几节,由区政府出面支持新人物,惩罚坏人,教育帮助落后。分章分节的形式,集中地叙述人物和事件,既构成了相对独立的小故事,又不破坏故事的完整性和连贯性。结局,对前面的人物有所交待,又首尾呼应,形成结构的严密。特别是结局的“大团圆”符合中国民间的喜剧欣赏习惯。戏剧性强,情节出现多次逆转。
  在谈到小说的艺术吸引时,不能不提到作者对古代小说和说书传统的艺术手法“扣子”的灵活运用。所谓“扣子”就是悬念,即在故事中紧要关节使人产生期待的兴趣。《小二黑结婚》就是如此,第二节末尾说:“三仙姑有什么本领能团结这伙青年呢?这秘密在她女儿小芹身上”
就造成了悬念,引起读者渴望了解这个“秘密”的愿望,但这“扣子”到下一节就解开了。第三节金旺调戏小芹不成,临走时威胁说:“等得住你!”暗示要报复,这也是一个“扣子”,但它和前面不同,即不仅没有立即解开,而且越挽越紧,越挽越多,也就越挽越大了。第四节写金旺兄弟霸占了农村政权,地位如“铁桶江山”,村民“虽然恨之入骨,可是谁也不敢说‘半句话’”,可见小芹开罪他们势必要吃大亏,这就是把“扣子”挽得更紧,给读者造成更强烈的悬念。到了第五节,写小芹和小二黑的感情已经到了“一天不见面也不能行”的地步了,可二诸葛硬不答应,而且给二黑收养了一个童养媳,使他们婚姻前途又多了一个障碍,这是在前面“扣子”上又加了一个“扣子”,使人对他们的爱情命运又多了一层焦虑。总之作品里作者常常通过悬念的设置,使作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把读者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身不由己地带进作者所精心设计的艺术阵地。不过这些悬念还不单是为了保持情节的紧张性,更主要的还在为人物的性格,如上所举的例子,都使人念念不忘小二黑和小芹怎样对待来自社会和家庭的种种压迫,强烈的悬念产生了强烈的效果,当这些悬念一被解开,人物形象就更加鲜明,使人久久不能忘怀,所以“扣子”在作者手里,实际上是一种加强审美效果的十分高明的结构技巧,这已成为艺术整体不可缺少的有机组成部分了。
  三.采用口语化的语言形式,创造雅俗共赏,幽默风趣的,富有喜剧性的文学语言。
  中国小说美学很重视小说语言这个要素。在宋代话本和以后的民间说唱文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古代长篇小说,语言几乎都是“说话人的口语,民间文学主要是采用人民众口头语言”,这种语言本来就是十分丰富的,在创作过程中又经过反复的加工锤炼,更加体现了民族语言的优良素质。因此很多古典作家都很重视从民间文学中学习祖国的语言。如明代冯梦龙的《三言》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他的小说语言明白如话,所以被称之为“白话小说”,这个传统在赵树理小说里得到了发展。赵树理在语言运用上竭力避免学生腔,他学习农民的口语,既不堆砌方言、土语,以显示语言“地方化”的特;又不是搬用大量歇后语来炫耀语言“众化”的长处。赵树理是个语言大师,作者在小说中纯熟地运用丰富的众语言,语言的山西风味——对于三仙姑“下了霜的驴粪蛋”的比喻;给人物起诨号的手法,具有浓重的淳朴的地方风味,又幽默有趣。不论是叙述、描写或人物对话,都是口语化的。每句话都能适合人物的身份和心理状态。值得重视的是一方面从众的话海里吸取丰富的养料,一方面又经过充分的加工,把“我们语言锻炼得要说什么就能恰如其分的把什么都说清楚,也就是能把自己要传达的思想感情百分之百的传给读者”,所以他的作品通俗易懂,明白如话,这是一种创造。例如《小二黑结婚》中描写三仙姑到区上的那一段描写就十分传神。作者轻轻地点了几笔:“四十五”、“穿花鞋”、“闺女不如娘会打扮”,人物的举止行动便出现在读者眼前,使人感到诙谐
幽默,饶有风趣,语言充满了艺术魅力,鲜明的体现了中华民族语言风格,所以郭沫若说他:“脱尽了‘五四’以来欧化的新文学的臭味”,“创造了新的通俗文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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