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方言趣谈 第八期 “德”、“驾”、“驭”、“歪”
“德”、“驾”、“驭”、“歪”这四个字无人不识、无人不用。但要说这四个字是陕西关中农民的口头语,你可能就不太相信了。但的确这四个字都属于农耕用语,是农耕文化的产物。现在的年轻人特别是城市年轻人都不太熟悉,但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在农耕时代,马、牛、驴、骡是农耕的主要畜力,即使到了机械出现的初期,牲畜(牲口)也没有完全被取代,至今在一些边远农村畜力依然存在。那么,人要驾驭牲畜为人所用就需要一整套发令语,而且发令语必须简单,喊起来还要得劲。于是,“德”、“驾”、“驭”、“歪”这四个看起来文言,用起来简单、得劲的“单字”就被用作了指挥牲畜的发令语。请注意!是“单字”,绝不是“词语”。
“德”,是一直往前走的发令语,“驾”是开始的发令语,“驭”是停止的发令语,“歪”,是拐弯转向的发令语。
为什么“德”,是一直往前走的发令语呢?这要从“德”字本意及其演变过程说起。在甲骨文中,“德”的字源及演变见图1,左侧画一直道,右侧画一只眼睛,眼睛上有一条竖线,表示眼睛
看着直线要走直道,也表示人的慧眼望着天,按照天意大道规律去行走、为人、做事。金文右侧加上了“心”,表达用正直的心才能观察天道。小篆右侧变成了“惪(dé)”,表示要直心行事,不要贪欲私心。从甲骨文到慧眼望天,再到小篆的直心行事,说明人从有慧眼(天眼)到失慧眼,再到需要用直心来规范的过程。
古人认为人是有慧眼(天眼)的,位于两眉之间,三岁之后,人有了个体识别,有了私欲私念,慧眼渐失。为什么老子能悟出道德经,而今人不行,因为现代社会越来越向精致化发展,人们关注的是那些细微的东西,而忽视了天道规律,所以叫失德。当下中国教育提倡“以德树人”就是要求教育者要行直道,以本心良心施教,要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以德服人。“德才兼备”、“德高望重”、“厚德载物”等等常用词语强调的也都是德,要行大道、直道,不要走歪门邪道。
甲骨文 | 金文 | 小篆 | 正楷 |
图1 “德”的字源与演变
这么一解释,是不是把“德”用作一直往前走的发令语十分恰当,虽用意深刻,但简单明了,一字直呼牲畜都能听得懂。其实,我们经常使用的偏旁“彳”的字都与道路和行走有关。比如:行、往、征、徒、循、御、待、得、彷、徨、彼、衍、径、徂、徕、徘、徊、彻、循、徇、徐、後。
“驾”是命令牲口出发的发令语。“驾”本意是指把车辕套挂在牲畜身上使其拉车(或农具)。《说文》: “驾,马在轭中。从马,加声。这里讲的“马在轭中”的“轭”是驾车时套在马脖子上弯曲的木撑,使马与车成为一个整体。石鼓文“加”在“马”的右侧,很像一个人坐在车上(见图2)。小篆将“加”移在“马”的上方,字意仍然不变,但驾车不完全用马,也用牛、驴等,所以,“驾”的字形固型之后,马仅仅是一种指代。从“驾”字的字形结构看,马上边的“加”字不仅是读音,也可理解“马在轭中”驭有强加、掌控之意,因此“驾”字既是个形声字也是会意字。
图2 “驾”字的来源与演变
正因为“驾”有掌控之意,“驾”后来便特指皇帝的行驾,进一步引申为对皇帝的称呼,比如“圣驾、御驾”。现在我们表达对人的敬意时也常说“劳您大驾”、“大驾光临”。如果越权了,就叫“凌驾”;如果使上司失去实权,就叫“驾空”。
所以,用“驾”作为出发的指令非常准确,恰如其分,把马套在辕里或农套里,缰绳握在手中把控一切,准备出发了,“驾”一声,马即刻听令驾车而行。
“驭”,从又,从马。“又”指“手”,转义为“抓握”。“马”与“又”合起来表示“用手抓握马缰”。本义是把控马头,制御车马,引申义是掌控、统治。人抓握缰绳,用力往后一拉,吆喝一声“驭”,车马就立即停了下来。“驭”也通“御”,御驾亲征就是皇上亲自驾驭战车征伐,也体现出皇上的掌控权力。
现在,常把“驾驭”作为一个词来用,其实表达的也是制御车马,行即行、停必停,一切都要听从驾驭车马人的命令,慢慢地也引申为掌控人,比如,“这个人桀骜不驯,难以驾驭”。
“歪”,是拐弯转向的发令语。有人认为应该写作“外”,我认为不妥,“外”表达向外向右转向似
乎恰当,但向内向左转向就有点说不通了,所以拐弯转向用“歪”比较合适,如果要向外向右转向,吆喝一声“歪”,拉一下右缰绳,即可;如果要向内向左转,同样吆喝一声“歪”,拉一下左缰绳,即可。
“德”、“驾”、“驭”、“歪”喊起来上口得劲,听起来清脆响亮,吆喝一声,令行即至,车马就能按令行事,你说牛不牛。所以,陕西人把驾车叫吆车,即使现在开上了小汽车,也不说开车而叫吆车,似乎只需吆喝就能开车。当然,随着自动驾驶车辆的普及,“吆车”必然成为一种趋势,也会成为一种时尚。大家说陕西话文不文,吆牲口吆车都用的是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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