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字构意看农耕时代男性的家庭地位——以“男”“夫”“父”“女...
从汉字构意看农耕时代男性的家庭地位——以“男”“夫”“父”“女”“妇”“妻”字为例
刘伟浠
【摘 要】“男”“夫”“父”“女”“妇”“妻”等汉字的形音义及相关典籍记载多方面印证了中国农耕社会男性在家庭的核心地位.“男”“夫”“父”字从男性角度折射出男权的独断,而“女”“妇”“妻”字则从女性角度看出家庭中的妇女服从及对丈夫的依附.男性在家庭中的核心地位是男女工作性质的差异决定的,而男性耕作获得的收入是家庭中的主要经济来源.
【期刊名称】《宜宾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6(016)005
【总页数】7页(P77-82,109)
【关键词】汉字构意;农耕时代;男性;家庭地位
【作 者】刘伟浠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H122
夫加一笔是什么字汉字属表意体系，每一个汉字就像一面镜子，透过镜子，我们可以看到远古人民的生活状态。申小龙先生说：“几乎每一个古汉字都可以解读一部分文化史。这包括字形的解读和字义的解读。”[1]汉字形体的解读是造字之初社会文化和社会活动的再现。同时汉字是不断发展的，其意义也不断发展，由本义而滋生众多义项，而这些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现实。我们探究“男”“夫”“父”“女”“妇”“妻”等字的形音义关系，可从正面和侧面反映成年男性在家庭的核心地位。
“男”字甲骨文作，金文作，从田从力，力即耒，以耒耕地之形，以此会意“男人”，这是其本意，毋庸置疑。《说文·男部》对“男”字的解读是：“丈夫也。从田从力，言男用力于田也。”许慎以“男”为男子，是因为农耕时代，男耕女织，男子是以耕田为主要职责，徐中舒先生云：“农耕乃男子之事，故以为男子之称。”[2]409
古书中“男”还有另一意义“任”。《尚书·禹贡》：“二百里男邦。”孔安国传：“任也。”《广雅·释
亲》：“男，任也。”那么，古人何以拿表示“丈夫”的“男”字表示“任”，这当然不会是无根据的。段玉裁《说文注》：“故男与任同音。故公侯伯子男、王莽男作任。”“男”古属泥母侵部，“任”古属日母侵部，二字古音同，这是对的，段说以为此二字是音同借用。实际上，并不仅仅是音同，还有意义上的关联。《说文解字诂林》引饶炯说：“男为成人之称。古者三十而娶，受田。男从田力，会意，谓其力任田事。如说解所言也……则是男字音义皆由任得之矣。”[3]13398“男”字其实是对当时特定社会现象的写照，成年男性年壮力强，因而担任耕作之事，耕作获得的收入就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刘志基先生分析“男”“农”二字古音同，意义上亦有渊源关系，并说：“人类社会发展到农耕时代，男子便成为物质生产的主要承担者，所以先民才会以类同于‘农’字之音来赋予‘男’这个意义。”[4]246因而，男性作为家庭主力，“男”字就包含有“任”的意义成分。由担任一家之事到担任一国之事，辅助君王，成就功业，古籍对这样的记载更是屡见不鲜。《周礼·夏官·职方氏》郑玄注：“男之言任也，为王任其职。”《春秋·元命苞》：“男，任也，任王事。”《孝经·孝治章》：“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邢昺疏引旧解云：“男者，任也，言任王之职事也。”蔡邕《独断上》：“男者，任也，立功业以化民，其地方五十里。”《白虎通·嫁娶》：“男者，任也，任功业也。”因此，“男”字又可表示爵位名，当是由本意滋生而来的。①
“夫”字甲骨文作，从大从一，“一”象簪形，指束发的成年男子。《说文·夫部》：“丈夫也。从大，一以象簪也。周制以八寸为尺，十尺为丈，人长八尺，故曰丈夫。”古时男子二十岁加冠礼，表示已经成年，可以婚事。《礼记·曲礼》：“二十曰弱冠。”《古今韵会举要·旱韵》：“男子二十加冠曰冠。”“夫”字从大，故有“大”义。
徐中舒先生云：“甲骨文大天夫一字。”[5]1179“伴”字甲骨文有作三形，金文《大鼎》“善夫”之“夫”字作“大”，《攻吴王夫差鉴》“夫差”之“夫”亦作“大”，“夫”“天”从“大”字演化而来，其有着共同的语源。②
“大”字甲骨文作，象人正面挺立高高在上之貌。《说文·大部》：“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实际上，“大”取象于男人，并非一般的“人”的泛称。既然“天”“夫”皆从“大”，而它们有着共同语源，“夫”又指成年男子，那么“天”“大”所从人形应该就是男人的形象。③段玉裁《说文注》“夫”字条：“从一大则为天，从大一则为夫，于此见人与天同也。”古籍中常见“天”“夫”并提的例证，汉代班昭《女诫》：“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又言：“夫者，天也。”《易经·乾卦》：“乾为天。”《易经·系辞上传》：“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易经·坤卦》虞翻注：“坤，妻道也。”《易经》以乾为天，以坤为地，又以乾为男，以坤为女，由虞翻注疏可知乾为夫道。
从词义发展的角度来看，“夫”最早表示成年男子，后来词义扩大，成为能掌控一切之男人，以致于表示“丈夫”之“夫”多少含有这些意味。《礼记·郊特牲》：“夫也者，以知帅人者也。”李白《蜀道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夫”能统帅一切，那丈夫支配妻子亦在情理之中。《礼记·郊特牲》：“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由此始也。”《后汉书·烈女传》：“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我们知道，词义是一定社会现象的反映，“夫”字正是当时“丈夫”的家庭地位的写照。
在古人“天人合一”的观念中，人是万物之长，主宰万物，可以与天地相提并论。自从人类跨越母系社会走入以农耕为主的父系社会，男耕女织成了社会生产方式男女分工的主要格局。那么，在家庭中，丈夫就是一家之主，因为丈夫的劳动成果是家庭经济的主要来源。古人借用含有“大”义之“夫”这个词来表示女性的配偶，这样使得“丈夫”之“夫”携带了“大”的内涵，所以《仪礼·丧服》言：“夫者，妻之天也。”汉代班昭《女诫》又言：“事夫如事天。”高鸿缙先生又云：“童子长五尺，故曰五尺之童；成人长一丈，故曰丈夫；伟人曰大丈夫……至妻之对曰夫，或丈夫，皆是借用。”[6]908丈夫与童子就是大人与小孩的区别。《大戴礼记·本命篇》：“男者，任也。子者，孳也。男子者，言在天地之长扶万物之义也。故谓之丈夫，丈者，长也。夫者，扶也。言长扶万物也。”《白虎通义·嫁娶》：“夫者，扶也，扶以人道者也。
”古人借“夫”“丈夫”来表示女性的配偶大概是有理据的。《说文》训“夫”为“丈夫”，《大戴礼记》训“夫”为“扶”，言男子能“长扶万物”。那么，在家庭中，实则包含另一层涵义即“丈夫”是女子可依靠之夫，是能够扶持家庭发展的顶梁之柱。丈夫是女性配偶可信赖可依靠的人，因而《康熙字典》“夫”字条引《诗注》：“夫有传相之德，而可倚仗，谓之丈夫。”[7]184对丈夫来说，其责任是重大的，一方面作为物质生产的主要承担者，需要在外从事劳力工作，汉代贾谊《论积贮疏》：“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另一方面在内养家糊口，教育子女。正因为如此，在古代男权社会，男性具有很高的话语权，而妻子对待自己的丈夫毕恭毕敬，这种“夫为妻纲”的封建礼教思想相当深远，难以磨灭，以致至今民间还有“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观念。
“若说‘夫’操控了家庭的一切，那么‘父’更是把这种操控演绎到了更深的层次。”[8]古代社会儒家伦理道德盛行，提倡“三纲五常”。《仪礼·丧服》：“君，至尊也；父，至尊也；夫，至尊也。”《论语·颜渊》：“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字甲骨文作，从又从丨，有把持之义。④其造字意图与“尹”“王”字同，“尹”字甲骨文作，亦从又从丨，以手执棒会治理义，后引申为统治者。《说文·又部》：“尹，治也。从又、丨，握事者也。”《尚书·君》：“尹兹东郊。”古时正有官名“尹”。《尚书·益稷》：“庶尹允谐。”孔安国传：“尹，正也。
众正官之长也。”“王”字甲骨文作，金文作，本象斧钺之形，斧钺作为武器能够征服天下，因而引申为能征服天下之人即是“王”。⑤那么《说文》训“父”为“矩也”当属对当时特定社会关系的阐释，《说文·又部》：“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执斧即为王，与执杖即为父构意应是相似的，“斧”“杖”都是权力的象征，所不同的只是权力范围的不同，《荀子·致士》：“君者，国之隆也；父者，家之隆也。”“王”是一国之主，《洪武正韵·阳韵》：“主也，天下归往谓之王。”“王”具有统治权，统率、教化和支配着国民。而“父”是一家之主，《白虎通义·三纲五纪》：“父者，矩也，以法度教子也。”《仪礼·丧服传》：“父，至尊也。”胡培翚正义引蔡德晋云：“父者，身所由生，家之至尊。”“父”于家庭中为“至尊”正如君主于全国中为“至尊”一样，古人呼“父”为“王父”似乎带有这点意味。《尔雅·释亲》：“父之考为王父，父之妣为王母。”郭璞注：“加王者，尊之也。”郝懿行义疏：“祖父母而曰王者，王，大也；君也，尊上之称。”其具有绝对的权利，支配着妻子、儿女甚至其他家族成员。除此之外，“父”还有“率教”家庭成员的职责，《管子·形势解》：“父母者，子妇之所受教者也。”《说文》训“父”为“矩”，言外之意是“家有家规”，家庭要有家庭的秩序与规矩，而“父”就是维持家庭秩序的统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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