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中十大人生境界
古诗词中十大人生境界
    1、脱俗境界:心远地自偏
饮酒·结庐在人境
东晋·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说到陶渊明的生活状态,许多人会联想到写《瓦尔登湖》的美国人亨利·梭罗。陶渊明比梭罗早一千四百多年,而且陶渊明生活在农耕时代,梭罗却生活在后工业时代,但两人的生活态
度确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抵拒物质享受的引诱,并回归自然去过简朴的生活。
    但是陶渊明的境界更高一层。梭罗独自跑到瓦尔登湖边去隐居,那儿寂寥无人,只有草木虫鱼为邻,《瓦尔登湖》中的一章就题为《寂寞》。陶渊明追求的却是“心远”。在陶渊明看来,要想远离喧嚣的红尘世俗,不必躲进深山老林,只要保持清静、安宁的心态就可以了。
    不妨说,梭罗是在空间距离的意义上追求远离红尘,陶渊明却是在心理距离的意义上作同样的追求。所以梭罗的行为事实上是无法仿效的,如今的地球如此拥挤,我们能到哪里去寻一个瓦尔登湖呢?陶渊明的行为则具有典范的意义,因为只要你超脱外在的诱惑,“心远”是随时随地都能付诸实施的。哪怕你身居熙熙攘攘的现代都市,哪怕你把家安在水泥森林中的一间公寓,你同样可以实现心境的宁静。
    2、苍茫境界:独立天地间
登幽州台歌
唐·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一首吊古伤今的生命悲歌,其中是一种孤独遗世、独立苍茫的落寞情怀。陈子昂踽踽登上高高的幽州台,环顾空旷的四野,原本豪侠的他,竟悲怆地哭了。
    历史上那些轰轰烈烈的英雄豪杰到哪里去了?那些各领风骚的历代帝王们到哪里去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夜,陈子昂就这样幽幽地坐着,让生命的利齿,一点一点咬啮自己孤寂的身躯。
    “念天地之悠悠”,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如此巨大、无限的时间与空间里的茫然性。而茫然绝对不是悲哀,其中既有狂喜又有悲哀。狂喜与悲哀同样大,征服的狂喜之后是茫然,因为不知道下面还要往哪里去,面对着一个大空白。
    如勾的残月,颤颤巍巍向西滑落。独坐秋夜,陈子昂无拘地放肆着自己对人生的思考。面对这无始无终的时间,环顾这无边无际的空间,在这静寂的秋夜,他聆听着生命之壶倒计时的嘀嘀嗒嗒。茫茫的宇宙中,匆匆几十年的生命算得了什么?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是啊,宇宙是万物的旅馆,光阴是百代的过客。人生
真的如草,如蓬。渺小的自我,又哪里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于是,千百年来,多少志得意满的墨客骚人,在陈子昂的面前,在他永恒的悲怆面前,诗囊空空,一贫如洗……
    3、超脱境界:坐看云起
终南别业
唐·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王维的诗极富禅机禅意,他被称为“诗佛”。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生境界也是如此。在生命的过程中,不论是经营爱情、事
业、学问等等,你勇往直前,到后来竟然发现那是一条绝路,没法走下去了,山穷水尽悲哀失落的心境难免出现。
    此时不妨往旁边或回头看看,也许有别的路通往别处;即使根本没有路可走了,往天空看吧!虽然身体在绝境中,但是心灵还可以畅游太空,还可以很自在、很愉快地欣赏天与地,体会宽广深远的人生境界,再也不会觉得自己穷途末路。
    4、宇宙境界:站在天问的高度
春江花月夜
唐·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孤篇压倒全唐的作品是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张若虚是一个诗作非常少的人,所以很多人对他的作品不熟。可是清朝人编《全唐诗》,提到《春江花月夜》这首诗,说这篇是“以孤篇压倒全唐之作”。闻一多更是说:“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
    《春江花月夜》为什么影响这么大?因为这是初唐诗中最具典范性地将个人意识提高到宇宙意识的一个例子。
    当张若虚问到宇宙的问题,我们一定能够感觉到他这个时候有很大的孤独感,这一刻他面对自己,面对着宇宙。如果当时旁边一大堆人,他写不出这首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透露出的洪荒里的孤独感,是因为诗人真的在孤独当中,他对孤独没有恐惧,甚至有一点自负。
    通常我们很少看到这种重的句子,因为这完全是哲学上的追问,他忽然把人从现象中拉开、抽离,去面对苍茫的宇宙。我们大概只有在爬高山时,才会有这种感觉:到达巅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孤独感,视觉上无尽苍茫的一刹那,会觉得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种句子在春秋战国也出现过,那就是屈原的《天问》,此后极少再出现。
    5、沧桑境界:尘归尘、土归土
忆秦娥
唐·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独有千古。”这首《忆秦娥》,怀古词古今第一,再不做第二人想。 音尘已绝,早即知之,非独一日一时也,而年年柳,夜夜月光,总来织梦;今日登原,再证此“绝”。行将离去,所获者何?立一向之西风,沐满川之落照,而入其目者,独有汉家陵墓阙,苍苍莽莽,巍然而在。
    当此之际,乃觉时空于一点,混悲欢于百端,由秦娥一人一时之感,骤然升华而为吾国千秋万古之心。盖自秦汉以逮隋唐,山河缔造,此地之崇陵,已非复帝王之个人葬所,乃民族全体之碑记也。良人不归,汉陵长在,词笔至此,箫也,梦也,月也,柳也,遂退居于次位,吾人所感,乃极阔大,极崇伟,极悲壮!四十六字小令之所以独冠词史、成为千古绝唱者,在此。
    “西风残照,汉家陵阕”八字,只写境界,容量极大,兴哀之感尽寓其中。它把悲与欢、聚与散、古与今、盛与衰,统统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去观照,油然生出沉重的历史消亡感。
    6、超我境界:人生百年一仓皇
登高
唐·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行一步,叹一声,满目都是世间的苦乐,杜甫的双眼见证了唐王朝由兴而衰的巨大转变,用自己的笔墨铸就了一部“诗史”。
    杜甫的人生是个悲剧,同时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他将自己的人生与整个唐王朝紧密相连,在叛军攻下洛阳后,抱着匡扶社稷振兴王朝的愿望北上,但终于愿违,这便是中年壮志难酬的杜甫。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则是杜甫晚年生活最真实的写照,“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更是将杜甫晚年的流离失所写尽了。一个被称为“诗圣”的大诗人,晚年竟是这般的凄苦悲惨,但却仍写下了“安的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杜甫仍然在为自己的国家和百姓而忧患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杜甫无论是穷达与否,都在怀着兼济天下之心。“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这是诗人杜甫在他客死湘江的小舟上,所发出的对祖国和人民最后的哀声。
    7、无常境界:岁月催人老
代悲白头翁
唐·刘希夷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乍一看,会以为这首诗又是一个“人面桃花”的故事。其实,刘希夷所发出的,是对岁月催人老的感叹。
    诗的前半写洛阳女子感伤落花,红颜易老;后半写白头老翁遭遇沦落,世事无常。“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这不是最出名的句子,但却是最残酷的——红颜女子的未来,不免是白头老翁的今日;而白头老翁的往昔实,即是红颜女子的今时。
    这种悲情从《白头翁》一直到《葬花吟》。人只要活着,几时才能摆脱这种悲情?无解。
    8、深邃境界:岁月中皆过客
行宫
唐·元稹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洪迈在《容斋随笔》里说,“《行宫》一绝,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
    行宫古旧,新发的花木照样媚人眼目,诗人想必惊讶于那濯濯的秾艳,宫花开得热闹,这份无声的热闹于是百倍的寂寞起来。红花映着白头,诗人没有写,却让人能感觉到阳光——有了阳光,那花如火如荼地开着,而那花畔宫女的白发,也愈发的刺眼了……
    《行宫》展现的是“别人的世界”——那些白发宫女们的世界。元稹的世界与白发宫女们的世界在这样一首绝句里相遇。我愿意这样理解,它表达的是一种因为时间造成的哀感。这种哀感,比忧伤要轻缓,却是一种更为深邃的生命体验。
    千年之后的今天,以现实生活的变化作为参照指标,我们的时间比元稹的时间,更快地流淌着,故而我们更容易遇到“别人的世界”。我们也更容易变成“白头宫女”,毫不自知地讲着某些人某些事。但能有人说说话,总是好的,那感觉像握着一杯青花盖碗里的花茶,摩挲着温润的瓷釉,手指已经知道,那曾经馥郁滚烫的茶汤,正在渐渐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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