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老虎》中庶民的话语权
第□卷第3期Vol.11,No.3
2020年5月
May.,2020
长安学刊
Changan Xue Kan
论《白老虎》中庶民的话语权
查梦晓
(西北大学陕西西安710129)
摘要:《白老虎》的主人公巴尔拉姆是一个出身于贫穷家庭的低种姓人,在家里他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在外他受到外人的嘲讽,于内于外巴尔拉姆都处在一种"失语”的困境中,而他的几次身份转型也是源自于他对于话语权的渴求和争夺。本文将从《白老虎》的主人公巴尔拉姆的经历入手,结合斯皮瓦克的庶民理论,对小说中所展示出的庶民的"失语症”以及凉民为了夺取话语权所采取的种种手段进行分析,进一步思考阿迪加作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阿迪加;《白老虎》;庶民;失语症;话语权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20)03-068-03
《白老虎》(The White Tiger)是阿拉文德・阿迪加(Aravind Adiga)的处女作,小说讲述了主人公巴尔拉姆从农村逃离,经过种种打拼和转折,最后通过谋杀自己雇主这种非正常手段夺取了资金,成为了成功企业家的故事。巴尔拉姆出生于印度的最低种姓人家,上学时他是全班最聪明的孩子,但因为家庭贫困和种姓制度的限制,即使巴尔拉姆聪明伶俐,为了维持家庭生计他也不得不辍学去茶铺打工。在家里,巴尔拉姆是被忽视的对象,他得不到家人的关心;而在外工作时,他又不停受到外人的嘲讽,巴尔拉姆总是处于一种“局外人”的状态,不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正常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他患上了一种可怕的“失语症”。西方后殖民理论思潮的代表性理论家佳亚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C.Spi-vak)曾提出一个观点,“如果庶民能够言说的话,庶民就不再是庶民/
在《白老虎》中,巴尔拉姆先是走出家庭进入社会,然后走出乡村进入城市,最后谋杀了自己的雇主转型成了一位企业家。他的一系列行动和身份转型都源自于他自身对于话语权的渴求,当庶民的话语权一再被压抑并且通过正常手段得不到发声机会之时,他们就会采取一些类似于“以恶制恶”的非正常手段来达到夺取话语权、让自己发声的目的。但这种“以恶制恶”的二元对立斗争并不能让庶民走出失语的困境,小说以七封寄给中国总理的虚拟信函作载体,这也体现出了巴尔拉姆所取得的话语权的虚假
性。同时,凭借“以恶制恶”的非正常手段才能取得虚无话语权,这更加反衬出当时社会环境的污浊以及生活于其中的庶民的无助。
一、庶民的“失语症”
在斯皮瓦克看来,“那些没有为主流政治话语所事先包含的一系列不同的差异主体……一切被动顺从的、没有理论严格性限定的体……囊括所有无法进入严格的阶级分析领域的、拥有不同的社会身份,进行不同社会斗争的妇女和被殖民者,尤其是被排除在印度种姓等级之外的贱民等等”①都属于庶民这个范畴。《白老虎》中的巴尔拉姆出生于印度乡村低种姓的贫穷家庭,其父是人力车夫,他和他的家人都处于社会的底层,显然,巴尔拉姆符合斯皮瓦克关于“庶民”的定义。巴尔拉姆是处于社会底层、几乎没有话语权的庶民,他的声音因为种族、宗教和阶级的差异被边缘化,在主流话语作用下近乎“失声”。
巴尔拉姆的这种“失语症”主要由两方面的原因造成。一方面是由于他自身自始至终所保持的“局外人”
作者简介:査梦晓(1996-),女,重庆涪陵人,西北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68•
的身份。巴尔拉姆上学时是全班最聪明的孩子,但为了维持家庭生计,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个体价值,辍学去打工;而后来当他成了阿肖克的司机之后,当雇主要求他替自己的女友顶罪之时,巴尔拉姆的奶奶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是欣然同意。巴尔拉姆的家人把替主人顶罪看作是一个可以为雇主献身的机遇,
这样不但可以给家庭带来收益,还能光耀门楣。巴尔拉姆在家里是一个局外人,总是充当家族与雇主交易的牺牲品的角,没有自己的发言权。而当他走出家庭、进入社会,他依然是一个异于他人的存在。在茶铺当伙计之时,巴尔拉姆干活马马虎虎、不愿奉献,而那些努力干活、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人在他看来却是奇怪的“蜘蛛人”,巴尔拉姆与他们格格不入。后来巴尔拉姆进入新德里,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司机和仆人,但他却一直遭到其他司机的嘲讽,“整个晚上他们都拿我取乐,即便是上床睡觉了还有人在说我的笑话。我的脸、我的鼻子、我的牙齿都成了他们取笑的对象。”②他被其他仆人、司机称作“乡下老鼠”。可见,巴尔拉姆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在社会中都始终保持着局外人的状态,这种状态让他陷入了失语的困境,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声音,他也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另一方面是由于巴尔拉姆内心的自卑感以及他不断感受到的社会阴暗面的压迫。巴尔拉姆内心一直有种底层人的自卑感,他想要通过模仿自己主人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来达到自我安慰和满足的目的。他像阿肖克一样穿着纯白T恤和鞋子进入商场,商场里的商品和装饰让巴尔拉姆产生了极强的满足感,但同时他也一直处在会被商场保安抓出去的不安之中,这种不安的根源是他内心的自卑。当巴尔拉姆开车载主人出门的时候,他则充分体会到了印度鲜明的贫富差距和选举的腐败、黑暗。他把印度社会比作是鸡笼,下层民众就像是被关在笼里任人屠宰的鸡,他们不仅要受到来自统治者们的剥削,同时还要忍受同类之间的排挤。内心的自卑再加上黑暗现实的压迫和刺激,巴尔拉姆更是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也进一步加重了他的失语症。
可见,由于巴尔拉姆“局外人”的身份处境,他内心潜藏的自卑感以及黑暗社会的压制,巴尔拉姆在社会、生活中缺失了属于他自己的话语权,他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也代表着庶民阶层的一种普遍失语的状态。
二、虚假的倾听者
斯皮瓦克作为庶民研究小组(Subaltern Studies Col­lective)的一员,在谈到被遮蔽的庶民的历史的时候曾提出这样的观点,即在殖民统治时期,庶民阶层的历史是由殖民统治者撰写的,民族独立之后,本土精英的统治压迫取代之前的殖民主义统治压迫而成为了新的主宰,因此庶民依旧是失声的。庶民不能说话也就意味着“即便是庶民拼命讲话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也不能够被听到”③。
巴尔拉姆有着极为强烈的倾诉欲望,但从黑暗乡村到繁华都市,巴尔拉姆体验了人生的转折跌宕,却始终没有到一个愿意倾听他说话的人,也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巴尔拉姆,直到他遇到了雇主阿肖克。阿肖克相貌英俊,在海外受过良好教育,加之其貌似善良的品格,他获得了巴尔拉姆的好感;他也曾到巴尔拉姆居住的地下室探望,并因其居住条件之恶劣而心生同情。虽然他们似乎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是阿肖克表面的仁慈却迷惑了巴尔拉姆,在一段时间内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用“温情”来形容,种种这些点燃了巴尔拉姆内心倾诉的欲望。但这种温情的假象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戳破了。交通事故成为了巴尔拉姆命运中的重要转折,他成了平姬的替罪羊,这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艰险处
境。有一次在车里,阿肖克抬起手,巴尔拉姆期待着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但他却搂住了猫鼬,并说:“整整五个晚上,除了眼前这个司机外,我一无所有。我的身边现在终于有个实实在在的人了,是你。”④巴尔拉姆察觉出,阿肖克并没有给予他一个真正的人应该得到的尊重,他只是把自己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而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自己思想的人。到最后,在巴尔拉姆真正想要实施谋杀之前,他仍然是对阿肖克抱着一丝期望的,期望雇主能倾听他的诉说,期望雇主的手“以恰当的方式落在我的肩膀上”。但是阿肖克并没有理会巴尔拉姆,他只是忙着按手机,并想当然地以为巴尔拉姆是想来向自己要钱。
阿肖克的种种反应让他虚假倾听者的身份暴露无遗,他与巴尔拉姆之间看似有过很多次的谈话,但是他们的谈话不是在开玩笑乐子,就是阿肖克在进行单方面的猜测或是说话,双方并没有进行严格意义上的对话,也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沟通。因此,阿肖克虽然表面上符合巴尔拉姆心中对倾听者的幻想,但他只是摆出倾听的姿态做了做样子,实际上仍然是一个虚假的倾听者。当巴尔拉姆识破了雇主虚假倾听者的真面目后,他对阿肖克再也不抱任何期待,他开始寻自我救赎之路并最终以谋杀这种方式终止了主仆关系,夺去了阿肖克的财产。可见,虚假的倾听者或许能在短时间内欺骗庶民,但它绝对无法取得长时间的成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虚假倾听的状况极可能增加庶民内心的不满并导致暴力行为等严重后果,《白老虎》就是对庶民在持续受压制状况下的暴力潜能发岀的警告。
三、以恶制恶和虚构的话语权
庶民阶层若想要正常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至少需要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其自身的言说能力,二是上级阶层的倾听意愿。尽管斯皮瓦克认为“庶民不能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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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她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补充,指出“言说”应界定为倾诉者和倾听者之间的交流沟通。而这正是巴拉姆一直苦求理想的倾听对象的原因。当发现阿肖克并不能真正倾听自己的诉求之后,巴尔拉姆选择杀掉自己的雇主、夺走他的财产,并凭借这笔资金跨越了阶层的阻隔,成为了企业家。在转型为企业家之后,巴尔拉姆继续为自己的话语权而斗争。
获悉中国的总理来访印度之后,强烈的倾诉欲望让巴尔拉姆决定致信中国总理,通过书信的形式将自己极富传奇彩的经历娓娓道来。凭借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巴尔拉姆似乎与中国总理建立起了友好而密切的关系,总理成为了他理想的倾诉对象,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畅谈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这样看来,巴尔拉姆好似通过自己一系列的努力以及以恶制恶的手段成功夺取了属于他自己的话语权,他终于有了可以发声的机会和平台。但值得注意的是,巴尔拉姆的书信显然不能真正被总理读到,总理也不能对他的发言做出任何形式的回应,总理对于巴尔拉姆而言只是一个虚拟的倾听者,而自始至终巴尔拉姆都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可以畅所欲言地表达的言论自由看似满足了巴尔拉姆的倾诉欲望,但总理作为一个虚拟的倾诉对象并不能与他进行实际的对话,无法给予任何回应,这实则
只是一种单向的倾吐,并未达到对话的标准。这样的倾吐自然也因为缺乏互动的言说而丧失了倾诉的真正意义。如此看来,在中国总理这位虚拟的倾听者的映衬之下,巴尔拉姆的话语权实则是一种虚构的话语权,而他对话语权这样随心所欲的掌控也是虚假的。
巴尔拉姆通过谋杀自己雇主这种以恶制恶的方式打破了囚禁在自己身上的牢笼,实现了阶层的跨越,但他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却始终没有被他切切实实地掌握,这种无奈的局面折射出庶民在印度社会无法言说、无人倾听的尴尬处境。小说中写道,“印度这个国家在她最富强的时候就像一个大动物园,一个自给自足、等级森严、秩序井然的动物园”⑤,动物园里的动物们在英国殖民者的管理之下遵循着动物园法则,各得其所,各司其职。然而当1947年8月15日英国人撤出印度之后,动物园陷入了混乱,动物之间开始打架争斗,丛林法则取代了动物园法则。在弱肉强食的混乱丛林中,巴尔拉姆只能靠以恶制恶这种非正常的手段才能为自己谋得一点点自由说话的机会,这也反衬出当时印度社会环境的黑暗和恶劣,揭示出了独立后的印度所面临的诸多社会问题。
斯皮瓦克认为,“如果庶民能够言说的话,庶民就不再是庶民”⑥。《白老虎》通篇都在讲巴尔拉姆为争夺自己的话语权而进行的斗争,但最终他仍然没有获得真实的话语权。阿迪加是想通过《白老虎》这部作品,来让读者尝试去理解那些生活在在印度社会底层的人们,让外界能够听到那些来自于印度下层社会的庶民们的声音。关于庶民的话语权的问题,值得人们进一步的思考。
注释:
①关熔珍:《斯皮瓦克研究》,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65页。
②[印度]阿拉文德•阿迪加:《白老虎》,?路旦俊、仲文明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14页。
③G ayatri C.Spivak:《Can the Subaltern Speak?》‘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l988年版,第272页。
④[印度]阿拉文德・阿迪加:《白老虎》,?路旦俊、仲文明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68页。
⑤[印度]阿拉文德•阿迪加:《白老虎》,?路旦俊、仲文明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7页。
⑥H ARASYM S:《The post一colonial critic:interviews,strate­gies,dialogues》,Routledge Pressl990年版,第158页。
参考文献:什么是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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⑵关彬著.斯皮瓦克研究[D].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
[3]陈永国,赖立里,郭英剑著.从解构到全球化批判:斯皮瓦克读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4](印度)阿拉文德•阿迪加著.白老虎[M].路旦俊、仲文明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2]陆建德著.受压迫的人也需要聆听[C].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1.
[6]Gayatri C.Spivak.Can the Subaltern Speak?[A].In C. Nelson&L.Grossberg(eds.).Marxism and the Inlerprelalion of Cul­ture[C].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8.
[7]HARASYM S.The post-colonial critic:interviews,strate­gies,dialogues[M].New York.Routledge Press.1990.
[8]LANDRY D.and MACLEAN G.The Spivak reader[M]. New York.Routledge Press.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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