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电影中的“娜拉出走”与婚姻困境比较——以《一句顶一万句》与...
第23卷第2期2021年4月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 o u r n a l o f S h e n y a n g U n i v e r s i t y(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V o l.23,N o.2
A p r.2021
文章编号:2095-5464(2021)02-0212-06
中韩电影中的 娜拉出走 与婚姻困境比较
以‘一句顶一万句“与‘偷情家族“为例
李忠敏
(西安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陕西西安710048)
摘要：分析和比较了‘一句顶一万句“‘偷情家族“中韩电影中 娜拉出走 背后婚姻困境及男女性形象的异同，阐明了两部作品中当代社会婚姻危机的根源即为女性的崛起和男性的式微，提出了无论是支撑韩国近代核心家庭结构的父权制度，还是深刻影响着中国家庭结构变迁的儒家思想，两者对于女性作为独立人格和欲
望主体的存在仍然缺乏正确的认知和真诚的观照㊂
关键词：中韩电影; 娜拉出走 ；婚姻困境;‘一句顶一万句“;‘偷情家族“
中图分类号:J974.9文献标志码:A
C o m p a r i s o no f N o r aL e f t a n d M a r r i a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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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a k i n g S o m e o n et o T a l k t o a n d A G o o d L a w y e r s W i f e a sE x a m p l e s
L I Z h o n g m i n
(C o l l e g e o fH u m a n i t i e s a n d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X i a nP o l y t e c h n i cU n i v e r s i t y,X i a n710048,C h i n a)
A b s t r a c t:
B y a n a l y z i n g a n dc o m p a r i n g t h es i m i l a r i t i e sa n dd i f f e r e n c e so fm a r r i a g ed i l e mm a a n dm a l e a n d f e m a l e i m a g e sb e h i n d N o r a l e f t i n m o v i e s S o m e o n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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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h i n e s e f a m i l y s t r u c t u r e i n C o n f u c i a n i s m,b o t h o ft h e m s t i l l l a c kc o r r e c tc o g n i t i o na n ds i n c e r ec o n s i d e r a t i o no ft h e e x i s t e n c e t ow o m e na s i n d e p e n d e n t p e r s o n a l i t y a n dd e s i r e s u b j e c t.
K e y w o r d s:C h i n e s e a n dK o r e a nm o v i e s; N o r a l e f t ;m a r r i a g ed i l e mm a;S o m e o n e t oT a l k t o;AG o o dL a w y e r sW i f e
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从2009年出版到2016年同名电影上映，不仅在中国文坛上掀起了一股 寻话语，消解孤独 的浪潮，还入围 第21届釜山国际电影节  第38届开罗国际电影节 等多个电影节，受到了国际电影界的关注㊂韩国电影‘偷情家族“是林常树导演的第3部作品，影片以女性视角展现了女性的性与爱，通过标新立异的方式对女性婚姻中的个体幸福和欲求进行了大胆描述，并因此引起了韩国影视界及学术界的关注㊂至今这部作品仍然是学术界分析家庭问题和两性关系的常用案例之一，足以说明影片的进步性
和超前性㊂上述两部作品中的女主角在婚姻困境中挣扎的结果最终都以 娜拉出走 的方式逃离了婚姻，大胆寻求个体化的爱情和幸福，但影片展现女
收稿日期:20200701
基金项目：西安工程大学博士科研启动基金资助项目(20180402)㊂作者简介：李忠敏(1980)，女，山东菏泽人，讲师，博士㊂
性在婚姻困境中的处理方式和女性形象的侧重又有所不同㊂本文通过对上述两部作品的文本分析，比较中韩电影中女性在婚姻困境与婚姻突围中的再现方式㊁男女性形象的异同及韩国电影对中国的借鉴意义㊂
一、婚姻失语与情感危机
中国电影‘一句顶一万句“(以下简称为‘一句“)中的叙事线索主要有两条：一是庞丽娜和牛爱国的婚姻悲剧，二是牛爱香与老宋的感情纠葛㊂庞丽娜和牛爱国结婚是因为两人 说得着 ，但是婚后10年却因为 没话说 导致两人心生嫌隙㊁婚姻破裂，庞丽娜离家出走㊂庞丽娜的出轨不是为
了钱，也非为了性，她要的是一个同类，一个能与之终宵而鸣㊁彻夜而舞㊁驱散孤独㊁直抵心灵的同类㊂电影凸显了牛爱国和庞丽娜的心理拉锯战，以及庞丽娜内心的孤独与苦闷，这种情感的干涸使庞丽
娜对爱情的渴望和幸福的追求更加强烈㊂在无话可说的婚姻里，她通过社会伦理道德和国家法律所不允许的方式去反抗与牛爱国早已死亡的婚姻，她无心伤害牛爱国，她只想一个能说到一块儿的人[1]152㊂与庞丽娜不同的是，牛爱国的牛爱香是一个 高龄剩女 ，她害怕孤独和独处，渴望爱情和婚姻，因此不停地相亲，当爱情已经成为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最后和老实憨厚的老宋结合在一起㊂虽然老宋风趣幽默能逗她笑，但结了婚以后发现两人竟也无话可说，牛爱香已经看清生活，不再折腾，只能委曲求全，搭伙过日子㊂可见‘一句“展现的是夫妻关系由于精神和追求的错位而导致的婚姻困境与情感危机，庞丽娜的孤独源自爱情的干涸，牛爱国的孤独源自爱人的背叛，牛爱香的孤独源自对爱情的渴望，老宋的孤独源自对爱情的求而不得㊂精神的不平衡导致婚姻失语，而婚姻失语状态必然导致亲密关系危机，最终以女性逃离与沉默而告终，即所谓的 娜拉出走 ㊂ 娜拉出走 即对现代核心家庭形态的解构，这反映了当下中国人内心深处的精神危机与婚姻困境㊂这种精神上的饥渴并不是社会心理中的个别现象，而是整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心理状态，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 深层集体心理 具象化呈现[2]㊂此片上映后即被看作是从平民化的视角关注个体命运与人生处境的作品，但这不仅仅是一部家庭，更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症结㊂故事设定的背景是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㊂有些人做生意挣了钱，如蒋九；有些人没本事，糊口都难，如牛爱国；有些人有了野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如庞丽娜；有些人安于一隅，清贫保守，如老宋，这恰恰反映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平民体的生活状态㊂在经济大潮中，有人被冲上了岸，有人被挤下了船，贫乏的精神世界无处安放，匮乏的物质满足不了新的欲望，困境由此产生㊂
处于困境中的庞丽娜先是通过有家不归和回避牛爱国来消解孤独的压迫感，试图进行情感治愈，后来遇到蒋九，最后在主客观环境的压迫下选择了和情人私奔，冲破 婚姻的围城 ㊂与其说这是对现实环境的逃避，不如说是庞丽娜主体意识下对父权制婚姻的反叛，用合情不合法的方式完成精神上的突围㊂如何对待这种无声的反叛?十几年前牛爱香为情自杀，现在庞丽娜为爱出走㊂不同的是出走的庞丽娜已身怀六甲，从这个侧面可以窥探出中国社会对个人问题的处理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导演给出了一个开放又充满希望的结局，影片向观众展示了对父权制婚姻问题的探讨，对个人问题的宽容，对个体幸福权利的尊重㊂庞丽娜在婚姻困境中的自我拯救和对幸福的自主选择体现了中国当代女性不再是父权话语体系下难以发声的传统女性形象，而是意识觉醒后勇敢突破男权和社会话语禁锢的新生代女性形象㊂当然，社会中仍然存在蒋九的妻子赵欣婷这种 怨妇 和 奴化 的女性，也不乏为了生活委曲求全的 牛爱香 ，这揭示了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文化的多样性与滞后性，也是对男权思想仍然牢固存在的一种映射㊂同时, 赵欣婷 的命运选择也带给人们对当今中国社会关于女性存在与女性解放的思考㊂韩国电影‘偷情家族“(以下简称为‘偷情“)主要围绕浩静及婆婆炳汉外遇的故事展开㊂与‘一句“中夫妻的心理战，女性对感情的纠结及对家庭的牵绊不同,‘偷情“侧重于女性在性与情等个人欲求得不到满足时所造成的婚姻失语和危机㊂浩静是一个中产家庭主妇，丈夫永绰是律师，两人收养了一个儿子修音㊂因为浩静是全职太太，儿子已经上学，所以她选择偶尔打零工，时而以登山㊁野营㊁骑行等方式消遣，但是丈夫早出晚归，周末也借口工作外出，即使在家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㊂浩静对此并无怨言，与之保持着互不干涉㊁民主自由的状态，甚至对丈夫的婚外情不闻不问㊂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本身已经说明亲密关系的松散与感情的缺失，
浩静与丈夫的关系是不和谐的，两人均非不孕，喜爱孩子却未生育，当亲密关系不能从丈夫那里得到满足时，她只能自行解决㊂这不仅揭示了婚姻失语的现实，也是对父权制的否张娜拉演过的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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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期李忠敏：中韩电影中的 娜拉出走 与婚姻困境比较
定㊂父权制下的现代核心家庭中，合法㊁健康的夫妻未能生育，这无疑是对父权制血统延续的否定，是女权主义者无声的反叛㊂
与中国电影‘一句“中庞丽娜不同的是，浩静的婚姻虽然是失语的空壳，但她善于和他人沟通㊁也懂得释放自己，日常生活中她骑着自行车在小区里消遣，晚上独自去登山或野营，和闺蜜煲电话粥㊂在小区里骑车时，为了避开嬉闹的儿童宁可自己摔倒；毫不嫌弃地照顾肝癌晚期的公公；当得知婆婆到了自己的幸福要移民海外时，温情地给予拥抱和支持；儿子修音因为同学嘲笑自己为
收养儿 而烦恼时，她鼓励儿子 不要太小心眼了，没人在意的，挺起胸脯来 ㊂然而，由于身为律师的永绰对意外事故的处理不当，遭到报复，儿子修音被人诱杀，悲痛至极的浩静独自登山，释放自己的痛苦㊂所以，浩静的精神是自由的，人格是健全的，心智是成熟的㊂她是 醒着 的新生代女性，面对不成熟的丈夫㊁毫无感情的婚姻，没有留恋，最终不顾丈夫的挽留，坚决离婚，选择独立养育婚外情带来的未
出生的孩子㊂反观婆婆炳汉的婚姻，夫妻关系的缺失长达15年，婆婆经历了长达几十年父权制的压制与约束而后觉醒，拒绝继续为家庭牺牲和奉献，逃出压抑了大半生的无性婚姻，开始追求自己的幸福，最终与小学同学的男友结合，完成了自我实现㊂
由此看来，两部电影在描述婚姻的失语方面极其相似，只不过前者侧重婚姻失语造成的情感困境与两性关系的博弈，后者重点对女性的情与性等个体欲求进行了大胆描写㊂这种不同与两国的社会制度和文化环境密切相关㊂进入21世纪以来，在转型发展的时代背景下社会价值观日益多元，人们的文化心理和行为习惯也悄然发生着改变，中国影视逐渐摆脱固步自封的局面，开始一场浩浩荡荡的 形式入围 ，很多影视视效作品出现在屏幕上[3]㊂电影‘一句“给人们带来的启示是，中国社会处在急速的现代化进程时期，经济的发展㊁社会的变化给个人带来了上升的机遇；同时也带来了不进则退的危机，这种发展与危机在家庭领域的表征之一即是夫妻双方的精神世界是否能够跟得上时代的步伐，能否与环境㊁与对方保持一致，否则会导致物质与精神的脱节，婚姻与话语的游离，进而导致各种婚姻问题的产生㊂
二、女性的主体意识与女性个体化
如果说庞丽娜与牛爱香这两个人物的婚姻问题凸显了女性的主体意识与精神诉求，浩静和炳汉这两个人物折射出的则是社会私人领域中的 个体化现象 及对个体幸福的追求㊂韩国社会的特殊性决定了韩国女性的个体化与西方的个体化又不尽相同，而中国电影‘一句“中再现的当代中国女性的主体意识与韩国女
性的个体化现象也是不同的㊂‘一句“中，当庞丽娜感到生活无望㊁孤独无助，与牛爱国毫无沟通的余地时，她遇到了蒋九，并以出轨的方式建立了自己的主体意识㊂虽然这种违背道德的方式并不光彩，导演却并没有把她刻意丑化，这是电影对女性主体意识的支持㊂当蒋九没能和妻子离婚，无法与庞丽娜结婚时，庞丽娜还是坚决要和牛爱国离婚，这也说明庞丽娜的出轨不仅仅是蒋九的出现，根本原因在于和牛爱国精神与追求上的错位，这是女性对自己感情的清醒认知，也是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㊂而这种主体意识是以放弃对女儿的监护权为代价的，当庞丽娜被告知不仅无法获得女儿的监护权，连和女儿见面的权利都被牛爱国剥夺时，内心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但仍然默认了这一结果㊂这说明她虽然有意识地争取了自己婚姻选择的权利，却默认了男权在家庭领域的规约，其实质是女性在社会教化过程中接受了男权主义的合理性，陷入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围城中，男权话语为制约女性创造出利己的社会舆论，个体只有处在这个话语体系中才能生存下去[1]152㊂因此，庞丽娜这个人物形象仍然带有男权社会 他者 的影子㊂
‘偷情“中的浩静相对自由许多，如果说庞丽娜对丈夫的不满在很大程度上出于对其经济上的无能，浩静则不存在此类问题㊂经济上，她并未依赖丈夫，选择打零工；在感情上，浩静婚前的感情生活极其丰富，婚后在与丈夫的关系得不到满足时，不顾女性的矜持和羞涩在丈夫面前自慰㊂对她来说，性关系并不是需要在男人面前展现的性魅力，也不是对夫妻感情的检验，而是满足自己生理欲望的手段而已㊂在意识到丈夫的外遇，自己的婚姻出现问题时，浩静选择了偶遇的青少年作为情感宣泄的对象，而对于这种出轨行为，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负罪感㊂因此，相对庞丽娜的感情挣扎，浩静是个非常个人化的形
象㊂当丈夫问及自己的隐私时，她冷冷地一句 闲事少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㊂对于家人，她对丈夫的妈妈称之为 你妈妈 ，对于丈夫请求她照顾肝癌晚期的公公时说 各自的父母各自解决吧 ㊂这种谈话方式和语气透露了她并没有把丈夫和自己划在一个统一的集体范围之内，暗示了各自的生活空间和精神的独立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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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实际行动中，浩静是充满温情的㊂擦拭
公公呕吐的脏血，耐心倾听婆婆的感情故事，当婆
婆决心和男友一起移民国外时，她非常温情地拥
抱表示祝福㊂这并非儿媳妇与公婆，晚辈与长辈
的关系，也非儒家礼教中男尊女卑的关系，而是人
与人之间的包容㊁慈悲和关怀㊂这不仅来自她个
人的修养，更是因为她摆脱了韩国近代家庭制度
中强迫性的责任和义务，在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得
到尊重的前提下而成为可能㊂20世纪90年代开始，个人主义在韩国女性和青年一代中扩散，特别
是年轻的女性开始要求社会尊重个人的选择和自
主的权力，这种要求虽然已经是大势所趋，但在韩
国至今仍然被家庭主义所束缚，浩静这个角便
是对这种束缚的一种大胆挑战[4]㊂
浩静的婆婆炳汉亦是如此㊂她嫁给了落魄他
乡㊁事业失败，而且有过度酒精依赖症的作曲家朱
昌根㊂炳汉背负作为妻子与母亲的责任和义务,
感情长期处于干涸状态，更没有感到过幸福，对于
这种生活炳汉已经厌倦至极，在丈夫肝癌晚期卧
床不起时，她遇到了爱情㊂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在
医院里她对儿子和儿媳敞开了心扉, 既然人生是
我自己的，那么就要真实的活着，否则就白活了 ㊂
从她的告白中可以想象，在男性中心主义的父权
社会，女性一直是在家庭和社会中被压抑㊁丧失自
我的牺牲者形象㊂因为在男性支配的父权社会
中，女性由于生理的差异不仅被定义为 他者 ，既
而在人类繁衍进程中被定义为 母亲 ，并在文明
的发展过程中，被附上文化意义上的身份期待㊂
这种期待决定了 母亲 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称呼
或身份，更是具有多种意义的文化符号[5]㊂而这种文化符号把 母亲 像枷锁一样囚禁在家庭领域的牢笼，
使女性丧失了作为独立人格的个体精神自由㊂炳汉的觉醒显示出她不再甘于作为男性的附属品，开始走上社会，成为历史性的主体，追求自己的幸福，寻求自我实现㊂炳汉个人价值的发现即呼吁韩国社会对女性作为家庭的成员之前，作为独立人格和人权的认可㊂
从微观上讲，这两部电影在描述婚姻的失语
方面高度相似，宏观上相似的是两部影片的故事
背景都被设定在社会转型期，不同的是人物的设
定和具体所处的社会阶段和阶层㊂浩静是一个中
产阶级的家庭主妇，庞丽娜则是普通的工人，这与
两国的社会背景㊁历史进程㊁文化环境密切相关㊂20世纪90年代，中国是尚处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平民大众在市场经济大潮的推动下，一边面对追逐物质的欲望，另一边面对精神的缺失造成生活的失衡㊂牛爱国和庞丽娜的女儿要玩具要零食，因为缺少关爱，孩子过度渴求的物质只不过是寻求呵护㊁陪伴与爱的替代品；庞丽娜与牛爱国零沟通，她想旅行，寻求外遇，因为物质匮乏，精神空虚；牛爱国经济上能力受限，孤独无处释放，被妻子单方面 分居 ；牛爱香追寻爱情，受人歧视，求而不得㊂这一系列家庭现象从社会心理学上讲，不仅仅是在表达个性的情感和欲望，也是中国20世纪90年代的时代情绪㊁
民族心理和社会情感等
体现的 深层集体心理 的内核㊂经济上刚步入上升时期的中国民众，无暇顾及精神的需求和渴望，传统男权的社会更不会瞬间瓦解㊂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韩国刚刚经历了 亚洲金融风暴 ，男性体的失业造成男权的瞬间失语㊂困囿了几个世纪的女性开始被迫走出家庭领域，参与社会经济生活㊂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深受西方思想影响的韩国女性，在新的社会形势下地位开始崛起，女性的思想开始觉悟，浩静及其婆婆炳汉即是这一时期韩国女性体的代言人㊂虽然在当时的韩国社会这种 激进的 女性形象并不具有普遍性，但作为新生代导演的林常树用尖锐的视角剖析了韩国的女性问题，所以这部电影放在当下的韩国仍不过时㊂浩静和炳汉这两个人物让人们预见了韩国已婚女性个体化的前兆，这种前兆直到现在也不过时，影片所映射的韩国个体化和西方文化里所指的个体化相异于西方社会的个人自由㊂西方社会在产业化㊁现代化的过程中，实现了西方世界的价值观㊂相对于此，韩国的核心家庭形态则构建于资本主义和儒教思想价值体系相结合的父权制之下㊂在这种父权制的核心家庭结构中，个人，特别是女性的自由和自主一直得不到承认，个人价值和个体幸福也很难实现㊂在这种意识形态下，不得不说 浩静 和 炳汉 都是打破传统㊁特立独行的形象，这种形象放在今天的中国具有反思的价值，这种反思可以使人联想到在中国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对感情的渴望，对幸福的追求㊂庞丽娜也只是停留在主体意识的觉醒上，牛爱香虽然有过强烈的主体意识，但她们都没能完全脱离父权制的阴影㊂虽然庞丽娜逃离了失败的婚姻，但也只能和心爱的人离家出走，因为她逃脱不了男权话语制造的社会舆论㊂牛爱香是个漂亮勤劳的女人，
但是父权制下的社会很难接受这个 为情自杀 的 高龄剩女 ，十几年过去了，连老宋都要追问她为啥喝农药，虽然她结婚了，但是婚礼上的痛哭并非幸福的泪水，而是无奈和认命的伤悲㊂所以，当今中国电影仍然需要强调女性作为个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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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期李忠敏：中韩电影中的 娜拉出走 与婚姻困境比较
权利与需求，以及个体对幸福追求的再现，需要强调性别话语的颠覆性表达㊂
三、边缘化的男性与男权的式微
电影‘一句“中，庞丽娜出轨造成家庭破裂，本该是一个 不守妇道 反面形象，实际却恰恰相反，影片花费了大量笔墨描述牛爱国的种种 劣迹 ，反而使观众对这个 受害者 同情不起来，以至于连牛爱国的战友都惊讶地说 没想到你报复心这么强 ㊂拒绝与庞丽娜离婚，牛爱国给出的理由是
夫妻一场，我得对你负责 ㊂表面上看，这个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好像牛爱国表现得很具有绅士风范，但这只是牛爱国的一种报复策略，是男权遇到反击时的不甘㊂其一，当他得知妻子出轨蒋九时，故意蒋九妻子赵欣婷，成为导致赵欣婷喝药自杀的直接凶手；其二，当他看到蒋九和赵欣婷夫妻俩和好了，又鼓动庞丽娜逼迫蒋九离婚㊂企图拖垮妻子，牵制庞丽娜和蒋九，使两人都不得安生；其三，剥夺庞丽娜
对女儿的监护权，甚至不顾女儿的心理阴影和心灵创伤，对着女儿大喊 你妈就是只破鞋 ㊂牛爱国的人物形象映射了 人心在特殊环境下的邪恶 ㊂牛爱国善于利用男权话语制约女性创造利己的社会舆论，妻子在他眼中并不具备完整的人格，更无尊严可言，而是一件物品，一件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丢人的物件㊂牛爱国越是 垂死挣扎 ，越暴露出他的男权思维，他的无能与软弱㊂他把自己关进杂物间独处的时候，由上向下俯视的镜头使他显得更加渺小㊁孤独㊁压抑和无力㊂
当代中国，虽然多数女性保持经济独立，对男性的经济依赖越来越小，但是经济能力和情感能力仍然是显示男性气质与身份的一种方式㊂如果男性不具备一定的经济支撑能力和情感沟通能力，无论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很难承担起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㊂一方面，体现在牛爱国身上便是经济上不能满足妻子的旅行需求及对生活品质提升的愿望，甚至很难满足女儿对美食和玩具的需求；缺乏与他人沟通的能力和交际能力，社交场合 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连女儿都说他是 窝囊废 ㊂中国传统观念中男性的担当㊁责任与大气被牛爱国一次次旁置，影像中映照的是猥琐㊁失落㊁心智幼稚的男性形象㊂另一方面，老宋的形象也值得推敲㊂暗恋牛爱香，却一直揪着牛爱香年轻时自杀的往事不放，直到相亲的时候还问 当年谈恋爱，你为啥喝农药 ；两人几十年的邻居非得拉个媒人走 相亲 的形式，因为这样才显得 正式 ；在他眼里，无论是北京还是欧洲，大城市无非都是 人多些楼高些 ㊂说到底，老宋和牛爱国一样，是一个思想守旧㊁视野狭窄的小市民形象，这样的老宋和心高气傲㊁在婚恋中有所追求的牛爱香自然说不到一块儿㊂可想而知，老宋以后也很难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因此，在家庭领域的角，老宋也是失能的㊂这种
作为丈夫和父亲失能的镜像表达，无疑是对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平民家庭中男性身份式微的集体写照，同时也呼应了新时代下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折射出导演对女性主义的理解㊂相比平民阶层的牛爱国和老宋,‘偷情“中身处中产阶级的永绰在家庭中的角担当也是不称职的，同样是一个缺失与他人沟通能力的㊁不能忠实于自己内心的虚伪形象㊂影片从永绰高速上的 停车 开始，他的 停车 与妻子浩静恰恰相反，浩静通过小区里的 停车 事件，赢得了 漂亮的 的称呼，完成了与孩子们的沟通，而永绰高速上的 停车 ，是被 畜生狗的尸体 逼迫的无奈行为㊂对于情人，永绰金屋藏 艳 ，却仍然没能敞开心扉，在与其进行情事的时候，聊着和氛围完全不搭的工作，在得知情入意外怀孕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不安，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堕胎，完全忽略了女性的感受和痛苦㊂他表面上和情人是干柴烈火，内心里却是心不在焉的㊁心有负罪感的㊁心灵封闭的㊂对于朋友，当听到自己的朋友，即父亲的主治医师说所剩时间不多时，自己却装作没事的样子回避话题，转而和朋友插科打诨㊂对于马上失去父亲的不安和痛苦，永绰对母亲㊁妻子㊁情人㊁朋友都闭口不谈，自己却在洗澡的时候失声痛哭㊂永绰的生活里不缺 关系 ，但他在各种关系中却是孤独的㊁不自由的㊂正如他的情人所说 男人们全都是小孩儿 ㊂
除了永绰，影片中的其他男性也都是异常和猥琐的形象㊂永绰的爷爷在战争时丢下妻女，只带儿子离朝来韩，去世时竟无人知晓；永绰的父亲朱昌根一生酗酒㊁感情失败；诱杀修音的嫌疑人畏罪自杀；永绰被情人分手㊁被妻子离婚㊂影片中的成人男性无一不是丧失了男性气质与权威的，负罪感无处释放的，被爱人㊁恋人㊁社会抛弃的形象，这与影片中女性的结局形成鲜明的对比，浩静不顾有孕在身选择离婚
独立生活，浩静的婆婆炳汉和男友移民国外，永绰的情人也开始了新的恋情㊂可见，不论是‘一句“中的牛爱国和老宋，还是‘偷情“中的永绰㊁朱昌根，男性都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源自于父权制下男性反思精神的匮乏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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