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电影《黄土地》中独特的文化特质探析
陈凯歌电影《黄土地》中独特的文化特质探析
作者:陈国华
来源:《电影评介》2008年第23
        摘要 中国第五代导演的扛鼎人物陈凯歌被认为是最能够将史诗风格和人文关怀完美结合的导演。他的开山之作《黄土地》奠定了第五代电影基本的人文精神和形式意味。《黄土地》对故事、情节、人物、画面、彩、镜头设计等电影语言方面进行了开创性的创新和突破。其中既有对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的深刻反思,又集叙事、象征、隐喻于一身,在土地、民俗与人物命运之间反思传统的中国文化和民族特性。
        关键词 陈凯歌 《黄土地》 文化特质
       
        陈凯歌是中国第五代导演旗手级的人物,作为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和影坛知名的电影大师,他不属于多产的导演,但因他对电影文化的开拓性贡献而引起人们很大的关注。陈凯歌的开山之作《黄土地》为中国第五代电影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第五代导演的开创性作品。这部影片已基本凸显陈凯歌电影中深刻的哲理性和强烈的形式感这两大特征。
       
        一、深刻的哲理性
       
        陈凯歌的《黄土地》将沉痛而焦虑的目光投向了贫瘠而有生机的黄土地,通过镜头将民族的灾难、现代化进程的艰难与国民性相联系,从不同方位、不同层次去探索民族精神、传统文化、人生底蕴。引发人们从更深的层次上对千百年积淀下来的传统文化以及人的生存状态进行深刻的反思。《黄土地》讲述的是少女翠巧以自杀抗婚的悲剧。陈凯歌改变了原作的故事情节,没有采用传统影片惯常使用的情节性结构,而采用一种情绪性结构.打破了戏剧化电影中矛盾冲突产生——发展——激化——高潮——结局的程式.使人物和情节退居到次要位置,连绵不断的黄土高原成了影片中不可或缺的角。突破了中国传统电影中典型性真实性的概念以及习惯于编织一个精巧、完美的故事的传统做法。黄土地是整个影片的核心意象,是真正的艺术载体,岁月留给黄土高原的是一片荒凉和沉寂。在影片中大自然黄土地决定了当地人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状态,一方面它养育了人,另一方面它也毁灭了人。
        在影片《黄土地》中陈凯歌很注重电影的情绪表达,影片的对白并不多。而在为数不多的对白空隙中。我们可以发现陈凯歌所要传达的情绪意旨。
        《黄土地》涉及到的一种情绪是沉默。以人们在土地上沉默地繁衍来表现陈凯歌的情绪意旨,即人们在沉默中默默承受苦难。老汉的沉默源自生活的窘迫。卷地的寒风,遮天的黄土,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原始方式的犁地,千百年来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使他苍老、呆滞。落后的生产力和封闭的生活环境使他因循守旧、愚昧麻木。憨憨的沉默源自父辈。憨憨是男性主体社会的继承者,父辈把农耕、生活的经验传给子女,子女从父辈那里继承到父辈的经验,与此同时也承袭了他们的一整套观念和哲学。翠巧的沉默是碍于父权的震慑。她的话语权被剥夺得很彻底。从女子识字开始,她就被拒于接受思想的门户之外。女子从属的地位早已被她接受并深植于心中。她被庄稼人的规矩所禁锢,遵从传统伦理观念。她只能默默的承受生活的需求及祖宗留下的传统规矩。《黄土地》里面的沉默传达了生活在黄土地上的人们对现存命运的认同。是顾青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沉默。顾青的到来使毫无生气的黄土地具备了一层现实息义。他的闯入将文明世界的信息带入一片被传统伦理框住的山村,使原始的土地获得生机和希望的契机。顾青让木讷的老汉对新生活发出关注的质疑——“你说南边的女子们能念书识字,当真?”顾青使原本接受宿命的翠巧第一次燃起对不一样的新生活的热望。顾
青使那个有些痴呆的憨憨,学会唱镰刀斧头五角星的歌曲,并帮助出走。但是顾青却没有从根本意义上真正改变这里的生活方式。当老汉用筷子尖挑粥洒向大地时,顾青一脸的不解。老汉则用一句后生家不懂来护卫自己的生活哲学。当他宣传南边延安的新生事物。宣布要改改规矩了,却遭到了老汉不客气的反击:咱庄稼人有规矩。顾青见到黄土地的生活极为贫穷落后,非改不可,而他所谓的改善方法就是:搜集民歌,唱出去让人知道咱受苦人为啥受牺牲,种田人为啥闹革命。可惜他的做法只起了微乎其微的效果,因为顾青对农民守旧的意识了解的不够,撼动不了土地和人的关系。在这里.农民生活的政治属性是次要的,而他们自古延续下来的生存状态是重要的。如不改变这种生产方式本身,要想改变愚昧落后的观念。只能是治标不治本。翠巧的父亲对土地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在黄土地上默默耕作的身影。暗示了我们民族性格的巨大韧性和忍耐力,也映衬着心灵的闭塞、保守和无奈。顾青唤醒了翠巧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但她却难以抵抗自己作为女性的悲剧命运。从表面上看翠巧的死是婚姻制度造成的,翠巧被父亲及庄稼人的规矩所出卖,而又被顾青及公家人的规矩所孤立在门外,即她被男权社会所压迫。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农民与土地的关系。翠巧所面对的不是有形的外在邪恶势力的压迫,而是养育了她的土地和亲人。是那种平静和温暖中的愚昧。
        《黄土地》涉及到的另一种情绪是情结。《黄土地》中出现了唱着狂欢式歌谣的一尿尿到东海去咱俩一起尿他个娘的憨憨,从《黄土地》中陈凯歌对农民的生存及心理的负面的忧伤的关怀,以一个冷静的民族寓言嵌入对人类生存状态及终极意义的深层思考,展示艺术家所承载的生命之重。当然,《黄土地》的价值并没有停留在这一体现着现代理性精神的结论上,而是更深层地表达出对黄土地的复杂感情。影片通过安塞腰鼓和农民祈雨两个场面表达出来的不仅是黄土地民众的愚昧、因循守旧,更表达出一种潜藏在黄土子民的身上未开掘的原始生命力。影片想要表达的是,原始与觉醒这两者都是中华民族性格的成分。也是这片黄土地上生成的民族文化的必然的两面。在影片结尾,憨憨在求雨的人流中逆向奔跑的情景,正象征着他在投向一种新的人生。似乎也在暗示着那种长期被压抑在古老黄土之下的年轻的生命力必定有被唤醒并进发而出的一天。
       
        二、强烈的形式感
       
黄奕主演的电影
        影片没有采用常规电影中常见的流畅的运动镜头。而是大量运用静止镜头.通过摄影机的静止,表现一种历史的陈旧凝滞感,有意矫正中国电影中摄影机乱动、变焦距滥用的弊端。比如,影片中几次出现的窑洞场面,全景都是从窑洞的纵深部向外拍的,摄影机使用的基本上是同一个机位.视角几乎固定不变。人物常常是正对或背对着镜头活动。影片也没有采用常规电影中频繁使用的正反打镜头切换的方式来表现人物关系。而是用单镜头来表现。比如影片一开始,铺天盖地的黄土就先声夺人地形成强有力的视觉冲击。即在视觉诉求上先入为主地把厚重苍凉的压抑感倾泻到观众的眼中。一组千沟万壑和顾青身影的叠化镜头向观众展示了土地与人相互依托的关系。接着就是长长的迎亲场面,画面中的迎亲队伍如蝼蚁一般.被挤压在浑黄的天地中间,在挤压中挣扎求存。红的迎亲队伍像一条细细的生命之线,在自然环境的威慑之下,显得极端脆弱渺小。
        彩参与了影片的象征意义。影片选取的主调不是陕北黄上高原实有的发白的浅黄,而是温暖沉稳的土黄。这种彩基调是为了配合黄土地的母性象征。在黄之外。影片又选取了黑、白、红三种颜,即黑的粗布棉袄。白的羊肚毛巾,红的嫁衣、盖头等。这些彩在影片中参与了情绪性的结构形式。以影片中的红为例,在常规电影中,红往往象征着奔放和热烈,但在《黄土地》中几次出现红,每次都给人迥然不同的感受。
从《黄土地》中暖调拍出的温暖的愚昧代表了陈凯歌对民族文化传统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不舍情结。
        《黄土地》有着电影语言和写意风格。影片是写实的,但又是写意的,用象征和隐喻的视觉风格。来表达导演对民族性格的历史反思。在影片中,黄土地的意义已远不只是单纯的故事背景,而是整个民族的人格化的象征体,象征意义就在于那种沉积在民族文化深处的保守性格和无法挣脱命运的悲剧感。翠巧打水是影片中的一个颇为经典的镜头。在翠巧挑水这场戏中充分地体现了黄河水与人物的关系,黄河养育了翠巧,同时又可以毁灭她。摄影师用长焦距镜头营造了一种透视的压缩感,拉近了翠巧和观众的距离,镜头和目光把水和人调得很近,导演把水面、水声和人物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作为黄河的儿女,最后她永远融入了这个曾经哺育过她又带给她重重苦难的黄河水,永远被黄河收留。这是开放式的结局,象征着翠巧终于走出了陈腐的框框。黄河的收留可以视为翠巧从此回归了自然人性o《黄土地》中老汉洒粥祭土和众跪地求雨的这两组蒙太奇镜头也都被赋予了象征彩。生产力低下导致人们对自然的有限认识转而形成对自然力的畏惧,他们自然力的敬畏转化成为对原始图腾的崇拜。
        《黄土地》借助于画面、彩、镜头运动等电影本体的回归,以彻底的现代电影意识和电影审美思维进行了大胆独立的美学追求和艺术创造,带来了电影语言意义的改变。将现代电影意识与现代民族意识统一起来,为中国电影创造了迥异于传统电影的全新镜头语言和修辞手段,在电影的画面构图、造型意识、视觉形象、节奏处理等许多方面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因此我们可以说《黄土地》是中国第五代导演第一部真正使用电影视听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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