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翁失踪背后的“虚假诉讼”迷雾
作者：祁彪
来源：《民主与法制》2016年第17期
作者：祁彪
来源：《民主与法制》2016年第17期
吴建平是江西省抚州市的一名亿万富翁，事业曾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自从2008年因拖欠原临川振兴城市信用合作社巨额贷款被起诉后，便开始官司缠身。而其2010年2月1日凌晨的神秘失踪，使这一系列诉讼案件变得扑朔迷离。
在这一系列诉讼案件中，由南昌市湾里区人民法院审结的江西仟禧城置业有限公司（下称仟禧城公司）诉吴建平房屋买卖合同纠纷一案，与南昌市西湖区人民法院审理的两个案件一起，更是陷入到了是否为以诉讼方式信用社贷款的虚假诉讼争议之中。吴建平的跌宕人生
吴建平的妻子周萍，如今一个人生活在抚州市，自从吴建平失踪后，只能靠在药店打工度过自己的晚年。
据周萍回忆，她与吴建平于1970年代末自由恋爱，虽然结婚时没有进行结婚登记，却摆了丰盛的酒宴，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喜结连理。在周萍的概念中，这远比一纸结婚证书更能证明自己婚姻的存在。
此后，周萍为吴建平生下一子，汤灿近况十分凄惨1983年严打期间，吴建平因打架斗殴被判刑，跌落到了人生最低谷。
原本认为一辈子就这么完了的周萍，没想到丈夫在1989年出狱后竟然飞黄腾达了。
吴建平出狱后，成立临川县第一运输大队，挂靠在临川县上顿渡镇名下，从事运输行业。由于吴建平为人精明，善于钻营，由此赚取了人生第一桶金。
此后，吴建平又通过一系列运作经营，先后取得数处房产，同时涉足多个领域，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成了抚州甚至是南昌市有名的富豪。在此期间，发达后的吴建平与周萍的关系渐行渐远，并与一个名叫徐某珍的女子走到一起，在抚州以及南昌以夫妻名义出入各种场合。
时间来到2008年，以驻抚州市振兴城市信用合作社清算组（下称清算组）起诉吴建平为分水岭，吴建平的命运再次被改变。
原告清算组起诉称，吴建平于1994年3月26日至2000年12月期间，先后向原临川振兴城市信用社借款共计4839万元，借款到期后，截止到2008年6月20日，吴建平尚欠借款本金
4839万元及利息3805万元，请求法官判令吴建平偿还全部本金及利息共计8000余万元。
2009年1月19日，抚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支持了清算组的诉讼请求。
正当吴建平被官司搞得焦头烂额之时，据吴建平弟弟回忆，曾犯罪的刘某及律师曾某开始与吴建平密切接触，并声称能够帮助吴建平从中运作，从而达到规避巨额国有资产债务的目的。
2009年3月27日，吴建平以“个人不应承担归还单位借款之责”等理由，向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请求江西高院依法改判。
而此案一审的一位审判法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其作出的一审判决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作出的裁判及查封实际属于吴建平的资产的财产保全措施，是为了保护巨额国有资产不被非法侵占、，虽然信用社的部分借款是吴建平以单位名义借取的，但确由吴建平使用，其此举无非是为了逃避部分巨额债务。
2010年2月5日，江西省高院作出[2009]赣民二终字第24号判决，改判吴建平偿还清算组个人借款2237万元及相应利息。
然而，就在此判决作出的前四天，即2010年2月1日凌晨4点左右，吴建平却神秘失踪了。
失踪背后的玄机
“我哥哥失踪第二天下午，哥哥所开的保安队长胖子以及娜娜（时与吴建平系男女关系）先后打来电话，说我哥哥失踪了。”吴建平的弟弟说。
闻汛后，吴建平的弟弟紧急与周萍等家人一起赶往南昌，通过查看当时监控录像发现，吴建平于2月1日凌晨4点接了一个神秘电话后，在其所开楼下，上了一辆小轿车，自此音信全无。
四处寻无果后，吴建平弟弟及周萍等人选择了报警，同时接收了吴建平锁在其办公室保险柜的全部资料。
通过这些资料，吴建平弟弟对涉及吴建平的一系列诉讼有了更加系统的了解。“我哥哥比较独断，这些诉讼只和我们说过只言片语，我们大概知道哥哥为了，逃避履行信用社债务作了一系列诉讼，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而通过这些资料，我们终于把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
了。”吴建平的弟弟说。
而随着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饶峙的介入，这一系列诉讼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吴建平欠原临川振兴城市信用社的债务，经过二审判决后，被清算组将债权出售给了中国长城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饶峙受长城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委托，负责此笔债权的追偿工作。在调查了解案情中，饶峙发现，吴建平涉嫌在南昌市湾里区法院等地，通过法院生效判决转移个人财产的方式规避银行债务。
湾里区法院[2008]湾民二初字第14号判决书显示，原告仟禧城公司起诉吴建平，要求法院判令被告吴建平将南昌市孺子路37号楼裙楼第一层、主楼及裙楼第二层、主楼及裙楼第三层过户给仟禧城公司，并将抚州市人民政府驻南昌办事处列为第三人一并起诉，要求其协助办理过户手续。湾里区法院在审理此案时又将江西科能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科能公司）追加为第三人到庭参加诉讼。
据了解，南昌市孺子路37号楼即抚州大厦，由抚州驻昌办于1995年集资兴建，1997年，抚州驻昌办将上述房产转让给了江西振兴集团，而吴建平则是江西振兴集团的实际控制
人。虽然江西振兴集团并未在相关部门注册登记，但哭建平多年来仍以江西振兴集团的名义进行经营活动。此后，由于吴建平一直未付清转让款，抚州驻昌办也一直没给炅建平办理过户手续。
仟禧城公司在起诉中称，吴建平因欠仟禧城公司387万元债务，后经过一系列协商，吴建平将上述房产转让给仟僖城公司，仟禧城公司除免除吴建平的387万元债务外，还需向吴建平支付转让款1310万元。仟禧城公司支付完上述转让款后，要求吴建平为其办理产权过户手续。
而科能公司则庭审中表示，吴建平在购买抚州驻昌办上述房产时，除了支付转让款外，还要承担抚州驻昌办集资建楼时欠四家银行共计800余万元的债务，而这些债务都是由科能公司代吴建平清偿的，因此，请求法院判令其也占有上述房产的一定份额。
在诉讼过程中，仟禧城公司、吴建平以及科能公司达成了调解协议，科能公司向仟禧城公司支付现金后，取得上述房产的所有权。
最终，湾里区法院于2009年7月29日作出判决，支持了上述调解协议，并判令抚州驻昌办在判决生效十日内将上述房产登记至科能公司名下。
涉嫌通过虚假诉讼转移财产
在清算组起诉吴建平、抚州中院查封了上述房产的情况下，湾里区法院审理的这起案件连同西湖区法院审理的两个吴建平类似案件一起，均陷入了以诉讼方式信用社贷款的虚假诉讼争议漩涡。
饶峙认为，以湾里区法院审理的这起案件为例，确认这起案件到底是不是虚假诉讼，只需要查明两点即可：第一，仟禧城公司是否曾经向吴建平支付过1310万元转让款，这些钱是否用于购买上述房屋产权；第二，科能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饶峙表示，判决书认定仟禧城公司分三次向吴建平支付了13107万元转让款，但是湾里区法院在抚州市人民政府驻南昌办事处律师提出异议后，查实2002年2月20日支付的400万元汇票申请书已被退回，也就是说，该笔付款行为并没有发生，而仟禧城公司与吴建平此后又改口称此次付款行为是支付了400万元现金，但又无法提供银行取现凭证，也无法说出4007万元现金的出处；另外，2002年9月28日银行汇票申请书载明的5l0万元是仟禧城给吴建平的借款，用于吴建平支付辽宁大学工程的保证金，且该笔借款已经由吴建平通过卖船等相关措施筹措归还，根本就不是房屋转让款。最后一笔400万元为吴建平以徐荣珍的名义向
仟禧城公司借款400万元，用于支付吴建平在抚州市开发抚州市粮食局地块向抚州市粮食局支付的保证金。该款是直接由仟禧城公司汇至抚州市人民政府驻昌办事处下属公司账户，再由该账户解付到抚州市粮食局账户的。在庭审中，抚州市人民政府驻昌办事处向法庭提交了此前仟禧城公司为了保全该笔债权而向驻昌办事处发出了不要为吴建平办理房产过户的函，该函明确仟禧城公司与吴建平是借款关系。
那科能公司实际控制人是谁呢？为了搞清此问题，记者多次电话联系了科能公司当时的登记股东张定坤和陈全一，但始终无人接听。
而据张定坤和陈全一在其他诉讼中的询问笔录显示，两人多次表示自己只是代吴建平在科能公司持股，吴建平才是科能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我为此还曾经专门过张定坤和陈全一，他们为此写了字据，明确表示科能公司就是我哥哥的。此外，在我哥哥失踪后我接收的保险柜材料里，有一份刘某和我哥哥签订的质押借款合同，其中我哥哥也明确写明科能公司是他的。”吴建平的弟弟说。
这份《质押借款合同》显示，甲方为刘某某，乙方为吴建平，乙方向甲方借款八百万元，
用于偿还仟禧城公司的借款本息和诉讼费用，乙方将自己开办的科能公司质押给甲方，以确保甲方的出资安全。
“科能公司是吴建平的这一事实，帮助吴建平策划一系列诉讼的刘某及律师曾某在被胖子偷偷录音的对话中也明确承认。通过这些证据，足以表明湾里区法院审理的这起案件非常可能是一起虚假诉讼案件。”饶峙说。
为了了解事实真相，记者曾两次前往湾里区法院，希望湾里区法院能够回应此事，而湾里区法院拒绝了采访要求。在湾里区法院联系采访的过程中，记者目睹了吴建平妻子和律师要求复印这个虚假诉讼案卷而遭到拒绝的过程。
“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我在审理案件中坚决避免8000余万元的国有资产流失，但是如今此案过去数年，完全朝相反的轨道发展，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当初审理清算组诉吴建平案的法官说。
“通过在湾里区法院一个、西湖区法院两个共计三个诉讼案件，吴建平成功将抚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的属于其个人的房产转移至其个人不持股但实际控制的科能公司名下，近亿
元国有资产在刘某和曾某的策划下被。当然，吴建平没有看见这一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离奇失踪，使他的财产流入了刘某的名下。”饶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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