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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黔·责任编辑丨陈 涛
《遵义府志》编纂始末
文丨■ 王珺偲
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80余万字的《遵义府志》编修书成,后人评论可与《华阳国志》相媲美。近百年后,梁启超先生也赞誉为“天下府志第一”。其作者便是被张之洞称为“西南两硕儒”的郑珍(字子尹,1806—1864年)、莫友芝(字子偲,号郘亭,1811—1871年),两人修志过程,一波三折。郑珍回遵讲席青年时候的郑珍就已经才学出众。道光六年(1826年),20岁的郑珍被选为贡生,到北京参加会试,落第后到湖南,跟着老师程恩泽游幕。程恩泽是一代大儒,又是湖南学政,他带着郑珍游历湘山阮水。郑珍以博学和谦逊的态度,结识了湖湘文坛著名的学者和诗人,和他们砥砺而行。道光八年(1828年),郑珍从湖南回黔参加乡试落第。在此后的七年中,郑珍在禹门沙滩一边农耕,一边潜心钻研学术。“七年磨一剑”,郑珍带着撰写的《说文新附考》来到北京,再次拜见了程恩泽。程恩泽称其学术已经超过同时期的水平。道光十六年(1836年)正月,郑珍的大舅黎恂任云南平夷县知县,郑珍以幕宾身份随行,开始了他在滇中治学游幕的生活。郑珍到云南的同年,以儒臣名世的贺长龄,由山东布政使升调贵州巡抚。贺长龄到任后,发现“黔地瘠苦,文教未兴,或连数厅县,无一义塾”。因此,他把贵州的文教事业当做头等大事来抓,在各州县兴立书院义学,整修省会书院,还参照岳麓书院的办法厘定条规,增设拔贡学额,以培养人才。而那时的遵义府城已有启秀、湘川两所书院,在教育相对落后的贵州,也算是兴盛。遵义知县德亨久闻郑珍其人,知道他“制行端洁,著作繁富,为黔中不易觏人物”。于
是,写信聘请郑珍为启秀书院主讲。郑珍在云南过着清苦的生活。恰逢好友莫友芝进京会试落第回遵,两人书信往来,郑珍在给莫友芝的信中说,即使过着“翻瓮饱黄齑”的艰苦生活,也要“冷寻红叶寺”,拿出好书“便当出秘籍,共读梅花底”的诗句,已生归意。郑珍在接德亨的聘信后欣然答应。道光十七年(1837年)二月,郑珍起程返,出任启秀书院讲席,走上讲坛,传道授业。知府两请修志郑珍回到遵义后,本地文人贤达都与之相交,其中遵义知府平翰与郑珍往来密切。平翰,字樾峰,浙江山阴人,道光十六年(1836年)十一月任遵义知府,是一位政勤廉德的诗人官员。一次,郑珍和平翰议论为官之道,他写下一首《次韵和郡守平樾峰翰》的古风长诗,郑珍把引进山蚕放养的陈玉殿、创修湘川书院的刘绍升两位遵义前太守作为地方发展的楷模,希望平知府能“继亩思旧畎”,效法前贤,做一个良臣,为遵义做出一番显世勋业。
此时,贺长龄要求各地州府编修地方志书,以推动地方的文化发展。修纂《遵义府志》,平翰当然想到严谨博学的郑珍,并给他写了一封信,邀请商辑修纂。郑珍也非常认同,在回答平翰的诗中说:“独思有此邦,昧昧古疆畎。公能念图志,山川感嘉腆。”
并明确表示,只要知府大人“请遂导先路”,
自然修纂志书就会“兹事有人践”。
然而,这一年秋,郑珍要到贵阳参加
乡试,编纂府志的事情也由此搁置,这是郑珍第五次参加秋闱。揭榜后,他考中了举人。贺长龄看了郑珍的试卷文章后,十分欣赏,把他纳入门下,并赠送一部清代著名学者阮元的《揅经室集》,希望他能在研究汉学的道路上更上一层楼。郑珍感谢贺长龄的认可和赠书,他说:“文学无贵贱,师弟有因缘”,也表达“千金学屠龙,
用志良亦专”的学术志向。
郑珍秋闱中举后,与好友莫友芝联袂赴京,参加来年会试。在寒冬行路上,他
们一起跋涉八十余日,经历了生死艰辛,才走到京城。郑珍又染上风寒之病,带着病体勉强完成考试,两人双双落第,但他
们一路游学,甚是惬意,直到道光十八年(1838年)六月,才回到遵义。
郑珍会试返回后的重阳节,与平翰登
龙山郊游。此间,平翰重提请修纂《遵义府志》事宜,郑珍在《樾峰次前韵,以郡志稿重属仍和道怀》一诗中,写下“天荒
文献堪愁绝,空负黄鸡白日歌”等句,深Copyright©博看网 Bookan. All Rights Reserved.
感地方文献资料匮乏,担心有负重托。但受黔北山川孕育的郑珍,感到深有责任为这一方土地留下亘古、翔实的史志记录,他当仁不让地受命。
来青阁三年成书
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月初,平翰在府署内的来青阁开设修志局,正式聘请郑珍主持修志事宜。
郑珍入主来青阁修志,无任何资料,他请莫友芝一起到修志局辅佐。二人进入府署内的来青阁,下榻听莺轩,着手搜集资料。
修志局成立之时,仁怀县温水(今习水县温水镇)人谢法真、穆继贤托神降临,招募无赖流民在仁怀、綦江(重庆綦江)两县之间的温水一带,仇杀掠村。仁怀、綦江两县派捕役围剿不果,领兵千总被杀,捕役死伤无数。谢法真、穆继贤二人声势大振,占据险关碍口,竖旗反清。
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月初九,平翰与副将福谦、都司张文贵领兵前往温水,会同省内其他各地官军围剿反贼,直到十二月初七,才将谢法真、穆继贤擒获伏法。次年三月初二,平翰因温水民变事件处理不力而降级,到省补用。知府的调任,资料的匮乏,严重影响修志进程。郑珍在给杨华本的诗信中有“郡方谁嗣歌,纂辑想难更。逝讲归竹溪,重寻鱼鸟盟”之句,已经有了打算放弃修志,返回沙滩过隐居生活的想法。
平翰离开遵义后,张瑛代理遵义知府。他了解修志局情况后,继续筹款支持,让郑珍、莫友芝安心修志。郑珍开始组建修志团队,请得遵义县(今播州区)生员黎兆勋、张云标、张朝琮,绥阳县生员聂通会,桐梓县生员赵旭等人为采录,另外协采12人,负责各地的资料收集和考察。
在此之前,遵义有两部志书:一是明万历平播过后,遵义知府孙敏政编修的《遵义军民府志》;二是清康熙年间遵义知府编修的《遵义军民通志》,两部志书距离郑珍时代,已经有160余年和200余年的
时间。
然而,这两部志书佚落民间,博学的
郑珍也没有听说过这两部志书的下落。经
过近一年的采录和收集,仅在民间到《遵
义军民府志》前半部分手抄本和内容十分
粗糙的《遵义军民通志》,以及一些县的
志稿。郑珍后来回忆说:“议之始盖茫然
无刺手处。留心一年,始知有孙《志》、陈
《志》及各州县《草志》而搜得之。”
道光十九年(1839年)八月,代理遵
义知府张瑛离任,新任知府黄乐之还未到
任,修志一事又暂停。郑珍、莫友芝干脆
回到禹门沙滩,与黎兆勋等人诗文畅游。
黄乐之出任遵义知府时,张瑛特意关
照,请支持修志局编修。黄乐之欣然同意,
致信郑珍,请出山继续编修,又设法落实
修志局用款。后来黄乐之在《遵义府志》
序中说道:“张公告余旧政,意恳恳属为
平公终此,余敬承不敢怠。”
有了黄乐之的支持,郑珍、莫友芝于
道光十九年(1839年)九月底回到来青阁,
又开始他们的修志工作。
修志第二年,郑珍与莫友芝以及黎兆
勋、杨本华、赵旭等人或寻访山中耄老,
考核古今文献;或悉发荒碑仆碣,抄录旧
记资料。经过两年多的搜求考证,共征引
古今各种文献、书目、家谱共358种,加
上遵义原有的府志、县志稿和未记名的手
稿等,总引征不下400余种。在郑珍、莫
友芝的纂写下,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冬,
《遵义府志》纂毕成书,共48卷,80余万字。
后世评名垂千古
《遵义府志》稿成,黄乐之令郑珍送
到贵阳评审,主评审官是贺长龄。
贺长龄对郑珍、莫友芝编修的《遵义
府志》十分满意,他在序中写道:“实余
门人郑生珍属稿,莫孝廉友芝佐焉”,流
露出一种得意之情;又写下“是志也,于
黔中足谓雅赡耳矣”的评价。
贺长龄曾任翰林院编修,这是为朝廷
论撰文史的学问型职位,得到他肯定并不
容易。随后纂成的《贵阳府志》,贺长龄
则要求删繁考订,纠正其“体未详、载未备”
的缺陷。
《遵义府志》在成书当年刊刻出版。然
而,郑珍、莫友芝二人的“秉笔直书”,如实
记述陈规陋习、人物详略各异,评价高低有
别,引起了这些后裔、族的责难。周围
有些无知之人对他们冷遇、白眼,在背后
窃窃私语。更有甚者,进入煽动无赖“不云
合围而劫之家,即拟聚而殴之市”。
对于这些非议和恫吓,郑珍写诗反讽
那些生事的人说:“太祝瞎无翳,仲车聋
有灵”,并言其心志道:“海澄何日见?世
议皱眉听。”莫友芝也说:“谨守吾素,不
与世争,风波之兴,任其自起自息而已……
今此嚣嚣,不值得一噱!”
虽然郑珍、莫友芝是一代名儒,但是府
三年编修80万字的志书,其中也有一些
遗漏和瑕疵。《遵义府志》在刊发二十年
后,郑珍在给赵旭的《桐筌》作序时用检
讨的口吻写道:“余昔之辑郡志,阅三年乃
成,而物产不采《茶经》,祠庙不摭《宾退
录》,杨氏事不载《清容集》,则目之未遍也。
鼓楼隘之水误指为渭河,乐安江混叙其源
处,则足之为周也……然余固悔之。”
莫友芝在收录地志遗迹篇章时,古代
牂牁郡,有一“郘亭”就被遗漏。他后来
看到南朝顾野王的《玉篇》时,查阅“郘”
字,才发现这个遗漏,懊悔不已。为了永
记治学上的这种疏忽,他把自己的“号名”
定为“郘亭”,以此警醒自己。
《遵义府志》白璧微瑕,它的出版在
晚清、民国时期的学术界引起轰动,意欲
研究西南风土人情的专家学者争相求购。
光绪十八年(1892年)又补刻出版,民国
二十六年(1937年)再补刻出版。赵恺在
编纂《续遵义府志》中写道:“古今文献,
搜罗精密。好古之士欲考镜南中,争求是
书,比之《华阳国志》。”
后来,梁启超先生在清华、南开等大
学讲学时这样评价道:“各府州县志,除
章实斋诸作超绝伦外,则董方立之《长
安》《咸宁》二志,论者推为冠绝古今;
郑子尹、莫子偲之《遵义府志》,或谓府志
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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