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大学的进入：对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影响及启示
作者： 石子伟
来源：《对外经贸实务》 2013年第7期
石子伟 武汉纺织大学
目前，我国各地开始了新一轮的中外合资办学热潮。如2004 年美国诺丁汉大学率先在中国宁波成立宁波诺丁汉大学以后，现在又有上海纽约大学将在今年正式开始招生，还有温州肯恩大学、昆山杜克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深圳）也在筹备设立。前不久，武汉理工大学与法国综合排名第四的马赛大学也签订了合作办学协议，计划投资16 亿元，要在武汉打造一所可容纳万名学生的大学。外国大学在中国开办分校新里程已经开启，我国国际高等教育贸易即将迎来新的大发展。
加入WTO后，我国签订了教育服务贸易减让表，承诺在一定程度开放教育服务贸易，并于2003年颁布《中外合作办学条例》，高等教育服务贸易加速发展。截止2013年1月，经国家教育部批准实施的本科以上高等学历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含内地与港澳台地区）有763个。我国国际高等教育服务贸易颇具规模。外国大学的进驻必将对我国高等教育服务贸易产生深刻影响。
宁波诺丁汉大学学费 一、外国大学进入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原因
（一）转移剩余教育资源，增加就业机会
1970 年代以前，教育国际合作与跨境教育是发达国家向其他国家提供的“国际教育援助”，是一种扩大政治影响的手段。随着高等教育普及，以及人口出生率下降，发达国家高等教育资源产生过剩。为了转化过剩资源，发达国家开始输出高等教育服务，甚至部分国家将其作为重要的国际贸易产品。
国际上通常认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指高等教育在学人数与适龄人口之比，适龄人口为18 岁至22岁年龄段的人口）在15%以下时属于精英教育阶段，15%至50%为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50%以上为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是当今世界最大的高等教育贸易输出国，这三个国家的高等教育发展状况基本代表了主要高等教育输出国的情况。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的人口在2000 年前经过爆炸式增长①之后，人口增长逐步放缓，但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却持续增长，美国、澳大利亚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均超过80%，造成如此高的毛入学率，说明高等教育资源过剩，过剩的资源只有通过提高毛入学率来消化。随着人口增长率下降，此前高入学率积累的校产、教师等教育资源选择向海外扩张是最优消化渠道。据报道，2009 年国际教育产业为澳大利亚创造了12.6 万个工作岗位，2010 年国际教育产业为美国至少创造了10.5 万个就业机会。
（二）筹集教育经费，克服财政困难
1970年代末，随着发达国家经济发展变慢，欧美诸多国家削减公共开支，为了弥补教育经费不足，发
达国家开始对教育国际合作和跨境教育收费。即使以免学费著称的欧盟国家也纷纷开始对非欧盟留学生收取较高学费。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国际教育贸易三大国都在收取留学生高额学费，英国2011年留学生学费高出本地生8倍，美国留学生学费平均高出本地生3 倍，澳大利亚留学生的学费平均高出本地生40%，平均每位留学生可以为澳大利亚本国学生资助1200 元，已逼近联邦政府每年对本土法律和商业学生提供的1765 元补贴。国际教育贸易成为高等教育机构补充办学经费的重要措施。
（三）扩大学校知名度，推动教育国际化
发达国家大学之间竞争激烈，知名度已成为衡量办学是否成功的主要标准之一。向国外扩张，让更多人了解学校的教育水平与科研实力，有助于提高学校知名度。从目前进驻我国的学校看，哈佛大学、牛津大学等国际顶尖级学校没有参与，进驻的学校都是知名度有一定提升空间的大学。较高的知名度可以吸引优秀生源，也为未来的教育竞争占据主动和优势。为了在竞争中抢占优势，输出国在高等教育政策、教育管理技术、师资培养等方面有诸多优惠给予输入国，合作与交流更加频繁，渠道更加顺畅。这种大学之间的竞争，有力推动了高等教育国际化。
（四）传播意识形态，挖掘人力资源
教育服务不同于一般产品，其包含着特殊内容，是传播与渗透教育制度、文化意识和价值观的一种有效方式。教育服务贸易天然包含的这种特性也是发达国家不断扩大教育出口的动因之一。比如，美国国
会于2004年在一份提案中提出加强国际教育合作交流有三个主要目标：加强美国高等教育对世界的领导、扩大美国价值观对全世界的影响、网罗世界各国的精英人才。据统计，1979年至2009 年，我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达为139.15万人，回国人员仅39 万，回国率为28%。大部分落后国家留学生留在了留学国，为发达国家提供了优质人力资源。在国际教育服务贸易中，确实存在着政治的和学术的推销，抢占教育市场，猎取人才的强烈动机。
二、外国大学进入对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影响
（一）高等教育产业化的影响WTO《服务贸易总协定》第13条规定，除各国政府彻底资助的教学活动之外，凡收取学费、带有商业性质的教学活动均属于教育服务贸易范畴。进驻我国的外国大学，均收取学费，把教育作为一种出口产品，把教育视为一种增加收入的贸易，是典型的高等教育产业化运作。由于我国法律规定高等教育是公益性事业，所以一直以来将高等教育作为公共物品，办学经费主要由财政提供支持。由此对高等教育形成一种定式思维，认为产业化会影响公益性。
随着外国大学进驻，必将引起我国高等教育公益性与产业化的再思考。其实，高等教育产业化与高等教育公益性不相矛盾。事实上，1990年代末，我国实行的高等学校后勤社会化改革，就是高等教育产业化的尝试。办学需要成本，优质的教育资源需要花费更高的成本。合理的回报不是营利，营利性事业不是公益性事业。《中外合作办学条例实施办法》允许中外合作办学取得合理回报。将教育服务贸易中收
取的费用主要用于教育教学活动，改善办学条件，并没有改变教育的公益性。反而，以市场作为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手段，改变一直以来的计划经济手段，更能发挥教育资源潜能。高等教育在发达国家也是公益性事业，产业化改革不仅没有削弱竞争力，反而使得强者愈强，进驻我国的大学曾产生数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反而我国大学没产生一名诺贝尔奖获得者。
（二）高等教育管理模式的影响
我国的大学以公办为主，带有浓厚的行政单位彩，办学活力受到很大束缚。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大学的实践理性价值和教育的经济价值日益凸现。大学应当寻求与市场结合的多元方式，这样不仅可以摆脱以前僵硬、机械的氛围，还可以获得活力，更能体现知识的社会和应用价值。发达国家有着几百年史，形成了成熟的大学管理模式。伴随市场经济改革和政府职能转变，我国大学新的管理模式正在形成之中，进驻的外国大学在教学管理、财务管理、人才培养模式等方面带来新的理念和方法，为我国正在推进的现代大学制度建设提供诸多有益借鉴。
（三）高等教育质量的影响
经过1990 年代末的扩招，我国普通高等学校学生数急速增长，高等教育从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转变。2011 年普通高校在校生2473.1万人。2012年，我国有普通高等学校（不含独立学院）2138所，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30%。面对巨量学生，我国高等教育质量受到强烈冲击。外国大学带来具有国际竞
争优势的学科与特专业、优秀的教师、原版外语教材、全外语教学、启发式教学、科研机制等优质教育资源和先进教育教学理念，直接带动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
同时，进驻的外国大学学费较高，在吸收社会资金和外国投资上具有优势，为提高教育质量提供了坚实经济基础。外国大学进驻将推动我国高等教育课程与教学改革深化和专业机构优化，促进我国高等教育与国际接轨，为我国建立教育强国和高等教育服务输出创造更好基础。
三、外国大学进入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启示
引进外国大学，一方面是利用外国优质教育资源，提高我国高等教育质量；另一方面也是解决教育经费和教育供给不足现实需要。高等教育服务被WTO视为贸易品，未来我国也应该按照市场机制运行高等教育业和则增加输出高等教育服务，既可以扭转教育服务贸易逆差，也可以增强中华文化的影响力。
（一）直面高等教育产业化，打破对教育认识定式
我国教育部门对高等教育产业化认识过于片面，将产业化和公共产品对立看待。高等学校扩招之后，很多大学办学和运行经费严重依赖学费和其他收入。即使现在已经实现了教育投入占GDP 的4%，学费仍然是重要办学经费。特别是民办大学，几乎完全依赖学费生存。事实上，我国高等教育已经产业化。高等教育产业化发展是当前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趋势，我国应该乘机抓住后发优势，促进高等教育大发
展。教育部门应当提议修改相关法律，允许高等教育产业化，逐渐实现高等教育办学资金多元化与资金运行良性循环，运用市场机制来提高办学经费中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弥补办学资金缺口，做实教育质量提高的基础。
（二）充实办学主体，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水平
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处在“卖方”市场。大学数量少，竞争压力小，自主办学束缚多是当前困扰高等教育发展难题。《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2020 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要达到40%，高等教育仍然有很大需求空间。在一个不完全竞争市场，产品供给少且质量不高是常态。引进外国大学就是刺激我国高等教育产业，诱导我国高等教育产业走向完全竞争市场。足够的办学主体是市场竞争首先条件。在国家财力有限情况下，培育新兴主体是最优途径。截止2012年，我国已经有独立设置民办普通高校403 所、有招生资格独立学院298所。其中部分学校教育质量超过公立高校。加快民办大学发展是一条提高我国高等教育质量有效路径。
民办大学发展的最大障碍是产权问题。产权模糊既容易导致国有资产流失，也影响民间投资者投资信心。独立学院难以壮大，质量优秀的独立学院要求变更为独立设置的民办大学主要原因就是产权不清晰。拓宽大学产权所有制，将独立学院改制为完全民办大学，支持举办股份制民办大学是一条比较可行的道路。同时，由于民办大学发展时间较短，教育质量整体还有待提高。将外国大学与民办大学结合，既可以利用外国优质教育资源，也有利于民办大学教育质量提升。
（三）扩大留学生教育，提升高等教育国际化程度
高等教育国际化是世界教育未来发展的方向。国际化不仅是“请进来”一些外国大学进行合作办学，或者派遣一些学生出国接受教育，我们还应该吸引外国学生来华留学，以提升我国高等教育办学水平。一般认为，一所国际化的大学，留学生通常占在校生总人数的10%至20%，研究生中的留学生比例约29%。我国的大学基本达不到这个比例。留学生人数最多的复旦大学、北京大学、对外经贸大学、清华大学等学校，外国留学生的比例都不到10%，一般985和211大学只能到3%至5%，其他层次的学校比例就更低。扩大留学生教育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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