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闰土形象看《呐喊》中的农民
从闰土形象看《呐喊》中的农民
从闰土形象看《呐喊》中的农民
鲁迅一生笔耕不辍,他生活在特殊的年代,对半封建半殖民地下的旧中国深恶痛绝。他以笔代伐,致力于对人的自由和解放的探索,进行全民性的反封建思想革命,力图唤醒民众。他的作品多是对旧中国各种黑暗的深刻揭破与尖锐批判,他创作的第一部小说集《呐喊》,就塑造了一个个鲜明的艺术形象,揭示了社会的苦难根源,揭露了国民的劣根性。其中《故乡》在同类作品中更具亮点,它以"我"回故乡--在故乡的见闻--离开故乡的空间变化为线索,不仅用闰土这个典型形象来揭示了最底层农民的某些弱点,其目的"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呐喊·自序》),更可贵的是启示人们从积极方面去审视闰土形象,企图以闰土少年到中年的各种精神面貌的变化,引起人们对当时社会的深刻反思,启发人们对国民前途的思考。小说《故乡》中的闰土,是一个旧中国的农民,处于辛亥革命前后那特定时代和环境之中,以海边沙地为生活来源,少年时代活泼、机灵、能干,是充满朝气的生命力量的象征;到了中年成为一个勤劳、质朴、坚韧的农民,但精神近乎麻木,在生活中只是默默地承受、挣扎,他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只是在于神佛之类的偶像,让人们看到国民的麻木认命和精神空虚的弱点。鲁迅笔下塑造的闰土,并不刻意去用浓墨重彩加以描绘。少年闰土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一个朴实、健康、活泼、机灵、勇敢的农村少年的形象。"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
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刺去"、"紫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闰土讲起乡下的事、讲到雪地捕鸟,讲到看西瓜,讲到海边…这些只是一种简笔式的勾勒,却淋漓精致地表现出了一个乡下少年特有的典型特征。尤其是临别时闰土的不舍和送礼物给"我",表现了出了闰土的有情有义。有常人的情义,处处充满生机、充满活力,这正是当时社会所需要的生气,然而,给"我"回乡后一切大失所望的悲凉心境埋下了沉重的一笔。《故乡》里一开头用几笔简练的语言描述了故乡的环境:"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再加上枯草、断径,鲁迅将这样的勾勒有意地放在文章开头,不仅仅是隐晦的天气了,他的心情也隐晦了,故乡的人事全非,与意料甚远,在这样的底中,中年闰土随即出场:"眼睛红肿,头顶破毡帽,薄棉衣、烟管、粗苯开裂的手…",这些形象特征,传神地勾勒出岁月的流逝在闰土身上留下的最能代表农民特点的痕迹。生活剥蚀了他的青春,辛劳却没有得到幸福生活,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对生活的气馁,对生活还是那么实在,任其挑选东西也只要长桌、椅子、香炉、烛台、抬秤和草灰,他的这种选择,是出于自己是个农民的身份,出于农民身份的实用,是为了生计和精神寄托。他看望近三十年未见而且早就想见的老朋友,带上土产品,抽空而来,匆匆而去,也是出于农活的繁忙,这是中国勤劳质朴的农民的一些共性特点。闰土这个最底层的劳动者,他身上苛税重重,自己种的东西卖与不卖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层层剥夺,一个个重负强压在他的头上,怎能生活下去呢,但他还是那样坚韧地撑着,实在苦闷极了,也只是默默地吸烟,这样的一个农民形象是一个受苦受
难的小生产者,一个坚强的父亲,正是千千万万个穷苦男性农民的代表。在闰土身上,对生活没有消极的表现,还是那样坚韧地承受,执著地追求,还是默默地过着传统的农民生活,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突破这种生活方式,他头脑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意识,正是这样引人深思。辛亥革命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有惊动农民,没有敲响他们思想的晨钟。闰土还沉睡在封建社会的梦里,他儿时和"我"哥弟相称,而今却称呼"我"是"老爷","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老爷'…"还要他的儿子给"我"磕头,鲁迅用出神入化的笔墨,把闰土和"我"见面时的情态变化流露无遗,由欢喜到凄凉,由颤动到恭敬,这于"我"是始料未及的。中年闰土这些行为的背后,已经是一个被封建礼教毒入骨髓的形骸了,是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哪里还有少年闰土的形迹。《故乡》采取少年与中年在客观再现中对比的方式来表现闰土的变化,应用冷静客观的笔法,回忆与现实穿插叙述,塑造了一个立体的艺术典型形象--闰土。他引人深思,哥弟相称的童年也不复存在,彼此形容陌路,不禁让人思索它的原因何在。一个成熟的作家,有着与众不同的风格,鲁迅笔下的艺术形象有其独到之处,每一个形象也有他的个性特点,既区别与这个作家笔下的其他艺术形象,也区别于另一个作家笔下的艺术形象。他喜欢用凝练的笔墨来勾勒一个个清晰的艺术形象,他笔下的农民形象是以反映他们的愚昧、麻木、落后、奴性导致的悲惨命运,揭示国民的劣质。为了能够更好地说明问题,他把中国农民放在辛亥革命前后的落后、闭塞的农村这一典型环境之中,着力塑造他们的生存状况和无力挣扎的典型性格,他的小说集《呐喊》就塑造了
一系列不同面孔的农民形象,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国民的劣质,如《风波》中的七斤,《阿Q正传》中的阿Q,《药》中的老栓,《故乡》中的闰土、杨二嫂等等,与这些艺术形象相比,闰土形象更显示出他的独特之处。小说《故乡》在同类作品中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在众多的农民形象中,闰土不仅起到了揭示社会的一些弊病和国民的一些性格弱点的作用,而且还是作者积极性情绪的集中表现。首先,闰土是一个生死不离土地的普通农民,从少年到中年的成长过程,跟其他的农民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生活在海边沙地上,他身上也有中国农民所特有的一些特点,如勤劳、质朴、坚韧、知足、自卑、守旧、奴性、软弱、要求不高、忍辱负重等,最能够体现闰土的价值取向的应该是有些浅陋的实在。
这种实在,是极为平凡的,给社会带来的,没有任何负面影响,辛劳一辈子,没有过上好日子,他无怨无悔,头上强压着重重盘剥,他忍辱负重。这种闰土式的农民,唯一的尊严就是勤勤恳恳地劳动,然后养家糊口,生儿育女,闰土在价值取向上有他积极的一面。
闰土不同于《风波》中的农民形象七斤。"七斤虽然住在农村,却早有些飞黄腾达的意思。"(《呐喊》)因为他有三代不捏锄头,专门帮人撑船,从村里到城里进进出出,是外界消息唯一的传声筒,是村里人的场面人物。然而七斤的心底也是随着城里消息的声波而起伏不定的,他是人言亦言,他头脑里的故事也只是些稀奇古怪的无稽之谈。当消息关系到自身利害时,整天诚惶诚恐,精神萎糜,甚至把自己弱小的儿子作为发泄对
象。七斤的心态被扭曲了,而且心底也总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担忧。闰土却不同,他是手捏锄头把,脚踩风沙地,内心是沉静的,沉静得连脸上的皱纹也全然不动。
闰土更不同于《阿Q正传》中的阿Q,"在阿Q身上也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追求,尽管这种追求带有小农意识的狭隘"(《中国现代文学》)。他的嘴脸,带有泼皮和无赖的习气,他的精神,纯属变态,是社会畸型的反映,整个形象,于我们没有积极的现实意义。闰土的物质和精神追求,是正当的传统方式。
闰土与《药》中的华老栓也不是一个类型,华老栓做事畏畏缩缩,行动时有如出洞老鼠般谨慎胆小,还有贱骨头性格的一面,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形象有如隔一层薄纱的故作神秘的感觉。闰土做事则光明正大的、透明可见。
闰土没有私利的贪念。闰土的价值观念,是重在实用,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去奢求,哪怕是唾手可得。在《故乡》中,与闰土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杨二嫂。她说话尖酸刻薄,嘴尖而且皮厚,爱贪小便宜,自认为是实则愚蠢至极,论事想当然,内心无知狭隘。把闰土跟杨二嫂摆到一起,是性格上的两个极端,突出了闰土的憨厚可靠,更有正直的底蕴。闰土与阿Q于利益相比,阿Q的私有观念是为己所用,到了狭隘的死角,是投机取巧、肮脏丑怪(如与王胡比赛咬虱子)的卑劣行为。闰土对利益的取舍行为是合情合理的,他的追求对于外人是不贪不污的。
与诸多农民形象相比,闰土形象潜藏着有生力量。闰土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劳动者,具备了农民的劳动力量,相当程度的劳动智慧。不仅如此,他身后更有着生生不息的后续力量。他的六个子女,也具有少年闰土那样的机灵能干,朝气十足,这才是值得深挖精炼的力量源泉,因为他的生命在于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延续,这种生命力可以持久不灭。
七斤自身可以说有一点有生力量,但这种力量是随波逐流,没有稳定性的思想。他的后代六斤是"一代不如一代"(《呐喊·风波》中九斤老太的口头禅)的次品,没有足以挖掘的潜能。
一个土一个于念什么阿Q的那点力量最初是有一点利用价值,他那悲惨的劳动受到人们悲剧性的评价:阿Q真能做!后来断了生计,无用武之地,直到悲剧性命运的结束。阿Q的结束,与人们无牵无挂,他一消失,人们就会很快忘记,即便想起,也不过是悲剧性的。
华老栓的行动,畏畏缩缩,他没有力量的表现,我们没看到他作过些什么实在的事,只有他的身影在我们眼前晃动几下子,就当他是为小栓奔走抓药,奔走到最后是让我们看到了小栓的坟:"与其他的坟一字儿排着。"
鲁迅笔下众多农民形象中,唯有闰土有着潜在的生气,鲁迅让他的性格保持中立,启人深思他的潜在力量,从他身上深思社会的苦难根源,同时从他身上思索国人的命运前途,这便是鲁迅期待中的进化。
《故乡》是鲁迅的一部成功之作,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旧中国,他怀着忧愤深广的心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把笔墨充分地发挥在闰土身上,并把"我"安排入席,从而使得"旧友、乡情、故土与现代意识之间交织着,即是亲和的,又产生隔膜"(《精神分析理论与鲁迅的文学创作》)既揭露了国民性,又启蒙了探索希望的主题,这便是闰土形象的积极意义,从闰土身上体现封建礼教的毒性、旧中国的剥削和压迫,尤其是民众麻木不醒的精神特质也正是鲁迅想对社会呐喊的一分子。
《故乡》在最后,由闰土崇拜神像而引出希望的寄托,启发人们对未来社会希望的思索,思索变革社会的力量何在,形成了鲁迅的希望说,它启发人们在黑暗中去探索。同时,鲁迅又流露出对未来前途迷茫的感伤,"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透露了"我"面对希望的无奈,透露了鲁迅对民族未来一片茫然的悲痛心情。他憎恨城市里的乌烟瘴气,于是想从乡下着手寻求希望之路,结果虽然不至于绝望,还是失望而离去,可贵的是在感伤的同时留下了新思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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