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不能“机”心太重?庄子用三个经典故事讲透人生大智慧,读懂你离成功不远了
酷暑时节,西子湖畔,“神机妙算:世界织机与织造艺术”正在中国丝绸博物馆如火如荼地展出。“前言”开篇引英国已故中国科技史权威李约瑟的话说:“在中国古代汉语中,机不只是指织机,而且指机智以及智慧。”将“机”指纺织机(loom),而有别于西方码头的起重机(crane),成为中国农桑文明与西方商业文明本质上的差异。这是李约瑟在为德国迪特·库恩《中国科学技术史·纺纱卷》一书所写的序言里提出来的观点。
但这很值得商榷。30年前,与李约瑟这篇序同时,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李志超先生认为,“机”最早应指“弩机”。就功用而言,“机”就更具体而微了,是控制驽、弓等发射的机关所在,小而紧要,一剑封喉。对此,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解得明白:“机,主发者也。”《尚书·太甲上》更直言:“机,弩牙也。”后来,“机”从主宰机械势能、潜力发射的部件引申到所有机械,织机仅是其中之一;同时,沉淀于其中的“见微知著”“用小制大”的信息论、控制论思想,更造就了东方有为进取的伟力和智慧!
飞机、手机、计算机,机遇、机智、占先机,机要秘书、机关部处、机密文件,相机行事、随机应变、神机妙算……我们每天都在说“机”、用“机”,但“机”的源流和内涵却早就淡出普通大众的视野了。
机,是中国古人仰望星空、内省道德的一个独特视角。庄子非但不例外,而且特别重视其科技与社会隐喻,并分别以寓言、重言和卮言三种写作风格,从“机”眼三窥于“道”。
“机巧忘夫人心”与载道的根本
很多人对老庄“小国寡民”“绝圣弃智”这种向后看的历史观不理解。也许,《庄子·天地》中的一则寓言——即虚构与委托的故事能让人有所领悟。
话说子贡出使楚国返回晋国,途经汉水南岸,偶遇一位老者正在浇灌菜园。只见老者挖通地道,抱起陶瓮,下到井口,灌满井水,再抱着陶瓮颤巍巍地将水倒到地沟缝里。子贡见老者实在艰难,上去边帮忙边建议:“我给您推荐一种机械,一天可以浇百区之田,又省力又高效,您不想试试吗?”老者不解,仰头问道:“有何见教?”子贡扬声说:“将木头凿成汲水的机械,后重前轻,一俯一仰,抽水上来,哗啦流淌。这就是桔槔。”
子贡出于好心,未曾想却招来一顿教训。老者先是愤怒,随后笑道:
“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在老者看来,子贡是在给他挖坑:机械可以省却人工,但又让人做事取巧;取巧耍滑形成习惯,内心就会不再纯白;内心不再纯白无邪,就会心浮气躁不安;空明的心充满浮躁,就不能再感知大道。我并非不知道你
那劳什子的“桔槔”,而是我羞于用它!
从“机械”到“机事”,从“机事”到“机心”,从“机心存胸”到“纯白不备”,从“纯白不备”到“神生不定”,从“神生不定”到“道之不载”……层层递进,一气呵成。一句话,机巧让人迷失天性!
关于“用力甚寡而见功多”的省力机械——桔槔,庄子多有提及,如《天运篇》:“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者也,故俯仰而不得罪于人。”是说,机械只是工具,是人的应用而非工具本身,变革了人的精神。
老者一席话,让能言善辩的子贡惭愧无比,低头不语。在得知是孔子的高足后,老者又对子贡进行了新一轮的敲打:“你看你刚才,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自身都治理不好,还有空治理天下吗?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还忙着呢!”
果然,子贡听后,愈加惭愧,神骤变,以至怅然若失无法自持。走出30里外,方才恢复常态。老者的话,彻底颠覆了子贡的三观!原来在他心目中,天下只有老师孔子一位圣人,未曾想浇菜园子的老者一点也不差。孔子常训导说:做事可行,功业求成,出力小而功效大,这才是圣人之道。而这位老者却教给他完全相反的道理。
本就聪明的子贡,很快有了新的感悟:“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这一段环环相扣、前呼后应的警句,既是对其师孔子说教的反叛,也是对之前老者教诲的反思!由此,子贡得出“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的千古高论,即功利机巧必然不会放在有道者的心上!
园圃老者认为保全精神就是保全道德,远离机巧返璞归真才能真正成就大道。不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个个心浮气躁,都去钻营投机,不肯踏实做事,这样,世界还成其为世界吗?庄子认为,上古时期,君王虽在位,却无心治世,效法天道,无为而治,百姓也淳朴率真,天下由是承平;及至黄帝以后,有为而治,并以仁爱、忠义规诫百姓,奸猾之习大兴,社会堕落不已。对“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的“仁义”,庄子认为那是环境恶化后的无奈之举,艰难困顿不说,还难以为继,“不如相忘于江湖”,即回归自然——江湖之中,鱼儿自然会忘掉脆弱甚至虚伪的“仁义”!所以,“仁义”不过是统治者借“圣人”之名强加于民的“心网”。庄子大声疾呼:“圣人生,而大盗起!”“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由此,老庄主张“绝圣弃智”“不尚贤,使民不争”,回到从前。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句话,对以出世的“道”的诸葛亮形象是适用的,但对以入世的“儒”的诸葛亮身份就不妥当了。出世,意味着“功名”。“功”者,外在诱惑也,何以“淡薄”?“名”者,内心欲望也,何以“宁静”?前提不在,何谈“明志”和“致远”?这是儒家在逻辑上的困境。
与这则寓言相呼应,《论语·微子》有一段真实的隐者与孔子的对话。楚国狂人接舆将孔子比作凤凰但又为之不值,长沮、桀溺也是这样看的。“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按照道家、隐士的观点,历史的衰微和时代的堕落犹如江海横流,没人能够阻挡;而在出世的儒家眼里,情形有所不同,恰如孔子所云:正因为天下无道,我才想以我之道去变革天下之无道。如果天下有道,也用不着我孔丘去劳神费心、东奔西走了!
看来,孔子的历史观与老庄并无二致,不然也没有“礼崩乐坏”的悲叹了。只是孔子竭力以“仁义”之“道”去变革风气日下的现实社会。老庄则不然,认为“仁义”既是社会衰微的结果,也是历史退步的渊薮!从而主张回归“小国寡民”的上古社会。
我们为孔子的执着感动,更为庄子的智慧叹服。现实中,被小聪明害惨害死的人不知凡几,庄子笔下那只灵巧的猴子不就是因为卖弄聪明而丢了性命吗?可悲的是,许多人到死都不知是被什么所累所害。保持内心的纯净平和,不为外界的诱惑所扰,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方能保身全生、养亲尽年。
“机缄而不得已”与得道的路径
庄子认为“机械”、“机事”会生“机心”,使人“纯白不备”、“神生不定”以至“道之不载”,这是否意味着庄子反对人们去认知和把握“机”呢?
《天运篇》中,庄子用重言即重述与援引的形式,虚拟了“有人”与卜者巫咸祒的对话: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孰维纲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邪?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东,有上彷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
数行之间,14个问题,字字珠玑,句句精绝。特别是五个“乎”字,文笔恣肆,想象瑰奇,哲理深刻,气魄恢弘,比之后来屈原的《天问》,精简许多,生动许多。
吊足了胃口,还是不知问道者为何人,只好留待人们去想象。无疑,问道者绝非泛泛之辈。看,日月经天唤作争,所言如人相追夺;主张、维纲,乃着力之意;机缄不得已,运转不自止,言自主而不由他;至于天气下降、地气上腾,自然为云为雨,但不知是云为雨还是雨为云?如此设问,奇特万分……特别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邪”一语,点破天地运行、万物变化一定有“机”在背后起着作用。这样,“机”就等同于庄子心目中的“道”,有规律和法则之意了。
关于屈原的故事
对于以上纯以自然为题的设问,卜者巫咸祒不仅答非所问,而且统而化之:“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监照下土,天下戴之,此谓'上皇’!”既天人相分,又天人合一,有如后来荀子基于“天行有常”的“疆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忒,则天不能祸”的有为进取的自然观。天的运行自有规律,与人无干,但人必须遵从天的规律,即“天道”,也就是缄默于天地自然深处的“机”,如此,方能“制天命而用之”。这里的“天命”,朱熹注为:“天道流行之自然也。”本质上就是自然之“机”。
我们试着将以上问答提炼成诗:
“天运地处日月争,谁作主张谁维纲?机缄宇宙自推行,顺之莫逆世事昌!”
庄子非但不反对对“机”的领悟和驾驭,相反认为只有认知了“机”,把握住“道”,人才能摆脱必然王国的束缚,迈向自由王国的彼岸,优游地生,快意地活,自由翱翔,纵情歌唱,“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这就很有点康德为自然界立法的味道了。为此,庄子创作了庖丁解牛、痀偻承蜩、吕梁丈夫、削木为鐻、津人操舟以及轮扁斫轮等汪洋恣意的寓言故事,并由此诞生了“目无全牛”“游刃有余”“踌躇满志”“善游忘水”“不徐不疾”“得心应手”等脍炙人口的成语。这些寓言故事,也解答了认知、把握“机”(得道)的要领——纯白之心、虚静之道,以及路径——持恒生质变、忘物而无我、自在又逍遥。
一名叫丁的庖工解牛十九年,解牛不下数千头,“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进入忘了全牛、入定无我之境,以无厚入有间,恢恢游刃有余。得解牛之道的庖工,踌躇满志,将艰辛的劳作变成一种艺术、一种快乐,手触、肩靠、脚踩、膝顶,哗哗作响,纹丝不乱,活脱脱踏着古乐节奏的一场舞蹈秀!
每年五、六月间,驼背老人都要用竿头顶迭丸的方法苦练捕蝉本领,“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捕蝉时,老人心无旁骛,眼中只有蝉的翅膀,用竿粘蝉就像捡一样!孔子不由赞叹:“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得粘蝉之道的老人从容而自信:“何为而不得?!”
对于生于水、长于水的吕梁男子来说,水是习性、本能和生命。“与齐俱入,与汩偕出”,顺着水的流势出发、顺着水的性质起伏,“从水之道,而不为私”,激流险滩,畅游无阻,“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完全是一种顺应自然的本能行为。得游水之道的男子是快乐潇洒的,“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
一名叫庆的木匠在用木头制作钟鼓之前,一定要斋戒七天,去除功名利禄、是非美恶之心,最终忘却自己还有四肢形体,达到忘物而无我之境。期间,排除外界纷扰,专注于工艺。然后,入山林,观天性,以天合天,择取外形、质地与钟鼓之声最和谐、最共鸣的木材。这样,钟鼓之声才能鬼神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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