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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强,多半也是因为其语用范式很丰富很娴熟。这就是语用范式教学的价值所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寒风吹彻》这篇课文若致力于“哲性表达”这一语用范式的教学,不仅对“这一篇”具有关键价值,而且对于面上的阅读教学也将具有重大的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做一个快乐的自己短句
[1]毕飞宇,汪政.语言的宿命[J].南方文坛,2002(4).[2]王荣生.听王荣生教授评课[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3]王彬彬.欣赏文学就是欣赏语言[J].当代作家评论,2018(4).
[4]王尚文.语感论(第三版)[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5]吴格明.“文何以载道”才是语文教学的大道[J].语文建设,2015(10).[6]李泽厚.美学三书[M].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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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中山市教育科研2018年度重点项目“聚焦‘语言建构与运用’的技术作文教学实践研究”(课题编号:A 2018028)阶段性成果】
何谓“到底惦着江南了”?
◆文本解读
在荷塘月的结尾,作者这样写道:“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从字面看,“惦着江南”是因为莲花底下连流水的影子都不见一些,比不得江南水乡采莲时节的热闹有趣,然而“到底”一词,却赋予了这种感情复杂性,须详细探讨。
一、文中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代汉语词典》中,“到底”一词共有四个义项。一是动词,很明显,“到底”在这里不是动词,而是副词。副词一共有三个义项。其一是多用在问句中,表示“深究”,比如:“火星上到底有没有生命?”文中不是这种用法。其二是“毕竟”的意思,多用于强调原因,原文强调的不是原因而是结果。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义项是符合的,即“表示经过种种变化或曲折最后出现某种结果”。这种变化和曲折既可指改造世界过程中的艰辛,也可以指内心深处心理活动的复杂。我们知道,日常语言“我到底选择嫁给他”和“我选择嫁给他”所表达的意思不完全一样;虽然两句呈现的结果一样,但第一句表明了女子内心的曲折,表达了对最终“选择嫁给他”这一结果的复杂情感,并不是完全纯粹地想要“嫁给他”。同样,在本文中,“到底”也表达了作者对江南情感的复杂性,作者也并非完全纯粹地思念江南。
然而,除开这一句,从文本中却无法直接感受到这种情感的复杂性,更无从把握这种复杂背后更为深沉的感情。因此综观主流评论界,大多认为这一句表现了作者对江南的向往和思
摘 要:在近年来有关《荷塘月》的评论文章中,对“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一句的理解存在着简单化的倾向。由于忽视了文中“到底”一词的丰富含义,大多将此句等同于“思念江南”,忽略了朱自清对江南感情的复杂性。此种复杂的感情既
是源于江南内涵丰富性所产生的张力,也是作者“心里颇不宁静”的重要原因。文章延承近年来文本内部研究的解读思路,从文本本身的逻辑结构入手,通过探析朱自清对江南的态度,解读《荷塘月》的核心情感,试图避免陷入外部研究的误区,将文本主旨归结为外在于文本的一个社会事实。
关键词:到底;江南;内部研究;外部研究胡
丹
(四川省成都市第七中学,四川成都 610041)
——以内部研究视角解读《荷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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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因为无论是《采莲赋》还是《西洲曲》,构建的都是和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热闹和风流意境。那么它究竟源于什么呢?
孙绍振先生认为,“分析就是把本来似乎是统一的东西的内在矛盾揭示出来,把掩盖在表面统一的现象深层的内在的矛盾揭示
出来”[1]。“到底惦着江南”一词赋予了貌似
和谐统一的感情背后以深刻的矛盾,这种矛盾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是惦着江南是本文情感的终点,是经历了试图平复心情的
荷塘夜游后最终的情感状态;二是在此之前,作者因为种种原因刻意压制这种情绪,但最终却失败了。正如詹丹教授所
言:“这篇散文的真正意义恰恰在于以文本的诗性建构方式,宣
告了平抑心绪行为的失败。”[2]
笔者认为,“到底惦着江南”
包含着惦着江南和压制惦着江南的一种平抑心绪的行为。这里就涉及另外的问题:“江南”有什么内涵?作者为什么要压制惦着它的情绪呢?
二、江南内涵的丰富性“江南”在文中有三种内涵。
一是现实和空间层面上的江南,代表着青春和生活的气息。朱自清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人,但是在北上清华之前,他在江南的白马湖春晖中学任教,和丰子恺、夏丏尊等人写文赋诗,游山玩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既是美好,那么作者为什么要压制此种情绪呢?
众所周知,一个人若总是怀念过去,很有可能意味着当下生活的不如意。因此,从情理上看,一个人之所以压抑惦着过去的情感,要么是想转移注意力或是不愿承认当下生活的惨淡,要么是提醒自己忘记过去、直面当下的生活。从朱自清在文本中所体现出来的情感和他诸多诗文中所流露出的性格来看,笔者更偏向于前者。作者夜游荷塘建构了诗意审美的世界,却发出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落寞感慨,原因在于人与景的疏离关系。游山玩水的人,一般都能感受到自然的美好,但无法融入自然的热闹,除非是达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那样的境界。
陶渊明看到此景不会发出“热闹是飞鸟的,我什么都没有”的喟叹,因为陶渊明在诗歌中表现的是一种人与自然相融为一的“无我之境”,尘世的烦忧因为物我两忘的高妙境界早已烟消云散。而在《荷塘月》中则恰恰相反,作者总是游离于美景之外,无法让自己融入其中,所以我们既可感受到作者试图沉醉美景以超越现实的努力,又能感受到其平抑心绪的失败。而这种失败又使作者最终惦着江南,同时也宣告了压制这种情绪以忘记惨淡生活努力的失败。
二是审美和精神层面上的江南,代表着超越现实的精神家园。在文章结尾,作者引用诗文称艳一时,风格浮靡风流
皇帝梁元帝《采莲赋》一段,正是写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采莲的季节相互吸引,把生产劳动改成了爱情欢会。从原型批评的角度看,采莲不是为了真的采莲,实质是一种文化仪式,一种浪漫游戏。采莲不仅是表现少女的美,也是表现少女的媚。有评论甚至认为接下来所引述的南朝民歌《西洲曲》实质
也是隐喻爱情欢会的。[3]
虽然笔者对此不完
全赞同,也不会沿袭余光中对其女性譬喻所
体现的“意恋”的苛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文中引用的诗歌,至少象征着与日常生活不同的审美和精神的世界,即使他“眼见的是北平的荷塘,落笔时却是记忆中的
江南气象”[4]
。
然而作者毕竟是一个理性人,即使是想到了《采莲赋》的风流快活,但立刻便说“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在这里,“我们”这一主语削弱了作者的向往追求和求而不得的遗憾感,将自己的情感体验上升到了人类普遍性的高度;“无福消受”则以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出了作者理性的回归——作为妻子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说,如此风流的江南的确是无福消受的。吊诡的是,接着作者又想起《西洲曲》,“低头弄莲子”的江南女子的婉约触动了他,让他又开始惦着诗意和审美的江南了,即便之前已经提醒自己无福消受,提醒自己压制这份非理性的欲望。这几段含蓄地表达了作者内心深处的矛盾纠葛。此处写“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表面上看是写对故乡的思念,实则写了他对无拘无束的生活的向往。江南在这里是让人心驰神往、超越现实的精神家园,是作者感性和理性的角逐场,寄托着作者理想和现实、自由与责任的矛盾。
三是日常和生活层面上的江南,代表着琐碎无常的家庭生活。朱自清虽不是江南人,但在江南生活多年,除了和他北上清华的妻子和孩子,江南还有他的父亲和另外三个孩子。惦着家人,天经地义,为何文本中却透露出那种想要逃避而不得的无力感和最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感呢?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过于思念家乡亲人,怕提及会触动敏感心弦,引发伤感;二是江南会给自己带来不愉快的体验,它会让人想到不愿提及的人或事。如果我们承认江南除了代表故乡,还代表着琐碎无常的家庭生活,就会明白原因是后者。当然,我们无须按图索骥般地在他日常的生活琐事中到这些不愉快,
在浩如烟海的外部资料中到他和父亲之间的矛盾等信息,虽然这些的确都是事实,然而我们可从全文的情感发展逻辑入手来分析。
作者在开篇说自己内心颇不宁静,然后来到荷塘去寻求宁静,最终却惦着江南,接着回到家中。“惦着”代表着一种持续的状态,而非一瞬间的挂念。挂念某人某事,其心理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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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宁静的状态。作者在开篇说“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言外之意是可以想诗意和审美的江南,可以不去想江南日常生活的琐事。然而,当作者从《采莲赋》所蕴含的审美世界走出,发现自己无福消受的同时,立即便回到了现实,江南的诗意内涵也滑行到了日常生活层面,“到底”一次性将作者回家前这种无奈和遗憾的情绪写透了。
总之,“江南”的三个内涵的丰富性及其存在的张力,是“到底”一词背后复杂性感情的内在原因,最终宣告了作者平抑心绪行为的失败。
三、内部视角解读的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江南”的张力并不必然导致情感的矛盾,比如倘若将江南的三种内涵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惦着一个而忘记另一个,即可充分沉浸于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然而朱自清作为一位有着传统文化情结的文人,首先在他的思维意识中,江南的内涵本就是互相缠绕而无法割裂的。其次,作者无法充分享受“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这种自由带来的快乐。当作者什么都想的时候,既会想到让他快乐的事情,又会想到让他不快乐的事情,并不能做到什么都不想。再者,作为一个理性而内心敏感的人,他积极的情感(如追求无拘无束超越现实的生活)因为理性和伦理需要压抑,并且因为作者试图追求平静,所以消极的情感(对琐碎难以掌控的生活的逃避)也需要压抑。然而,作者无法单纯追求江南所蕴含的某一内涵而完全忽视另外一个内涵,最终压抑的努力以失败告终。从根本上看,作者的不宁静源于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而当他试图去超越现实生活,却发现自己构建的艺术境界本身也是脱胎于现实,并不存在一个完全和现实无关的艺术世界,艺术和现实的纠缠使得他无法走出这种情感的矛盾。从外部看,无论这种现实是大革命失败后小
资产阶级的彷徨,还是一个中年男人伦理责任和自由的冲突,抑或是精神分析学派所言的本我和超我的矛盾等[5],都不是那么重要。因为这种冲突本身具有超越阶级、超越时代的普遍性,是作家在文学创作和生活中都会面临的问题。
有评论认为:“《荷塘月》一开始就给读者提供了一大一小两个文本,大文本是作者自己的生活,小文本就是《荷塘月》,所有阐释者都可以在这一大一小的两个文本之间自由滑动。一个作家的生活非常丰富,因此,在大文本与小文本之间可以有无数的连接点,无论是从政治、个人生活、家庭琐事,
还是下意识中的爱与欲,都具有作无限阐释的可能性。”[6]“其
结果就是肆意强加。这些东西并不是从文本中分析出来的,
而是从作者的阅读经验、优势记忆中跑出来的。”
[7]虽然内部研究并不排斥文本阐释的丰富性,然而若是这种丰富性不是源于对文本内部逻辑的阐释,而是取决于研究者的阅读视野或者考据资料的多少,在众声喧哗中,文本内部的意义就被消解了。文学作品的创作的确源于作家的意图,但是即便是朱自清曾说过“本文的写作反映了大革命失败后我的彷徨”(此句是笔者杜撰),我们也不能将其作为解读文本的圭臬和情感的终点,因为文本的价值远远大于作者赋予它的价值。正如结构主义者所言,文学作品也是一个自身完满的系统,一部作品的特点就在于其自身的组合之中,在于词与句子的组合,在于各种艺术技巧的安排与配置。那种将作者意图与文本主题相等同的看法是一种“意图谬误”。其实解读文本的起点和终点都是文本而不是作者,无论是“作者
已死”(罗兰·巴特)还是“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谭献),都在强调文本的独立性。虽然文本的历史性要求以内部研究为主导的现代阐释学也不能对文本作结构主义、形式主义式的解读,还需要结合作者及时代分析文本,但也不意味着文本解读的终点就是作者,因为优秀的文本总是可以超越作者的思想品格、写作初衷、时代特征而具有永恒和独立的意义的。
以上内部研究的解读思路,让我们即使绕开1927年大革命失败的时代背景或是相关的外部资料,仅从文本内部的逻辑结构中,依然可以分析作者内心不平静的原因;而很多借助国内外各种批评理论的外部分析,忽视了文本自身的特点,割裂了文本内在的有机联系,陷入了将文本主旨归结为文本之外社会现实的误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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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张卫中.《荷塘月》解读中的“意图谬误”[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
【本文系成都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重点课题“师生批判性思维培养途径研究”(课题编号CS 2019A 01)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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