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徽州的礼生与仪式*
王振忠
近年来,在民间社会文化史的研究中,作为文化中介的礼生受到了学界较多的关注。2001年,台湾学者李丰楙发表《礼生与道士:台湾民间社会中礼仪实践的两个面向》一文1,系统讨论了传统中国社会中两种礼仪专家——礼生与道士的重要区别。此后,他又发表《礼生、道士、法师与宗族长老、族人:一个金门宗祠奠安的图像》2,对礼生、道士和法师等在金门宗祠奠安仪式中各自扮演的角,作了进一步的深入分析。2004年,刘永华发表《亦礼亦俗——晚清至民国闽西四保礼生的初步分析》3,较为系统地回顾了学术界对礼生的研究以及礼生的历史,通过分析晚清民国时期闽西四保礼生的文本与社会文化实践,勾勒出当地文化中介的基本轮廓,进而提出“礼生很可能是沟通士大夫文化与地方文化、王朝礼制与乡村习俗之间的文化中介”的假设。翌年,刘秒伶发表《万安一个乡村礼生的历史与现实生活——以我的外祖父为例》4,以口述及文字资料,聚焦作为一种职业的礼生在当代乡村生活中的角,并通过与闽西四保礼生之比较,力图展现赣西南地区一个乡村礼生的历史与现实生活。
综上所见,迄今为止比较详细的礼生研究,已涉及到了台湾和中国大陆的福建和江西,诸篇论文都提供了各该区域比较丰富的相关资料,也提出了不少重要的看法。不过,礼生的研究似乎仍然存在着进一步探讨的空间。至少,我们还应当了解其他区域礼生活动的基本情况,发掘更多有关礼生的史料,并关注可能存在的区域性差异,以期作出更为全面的分析。
正是基于这一考虑,并得益于前述学者诸多成果的启发,本文拟利用徽州族谱、日记、启蒙读物、民间文书等资料,勾勒
明清以来徽州礼生的活动5,对礼生从事的仪式作一区域性的观照。全文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勾勒各种仪式中礼生的活动;第二部分是两点初步的讨论,分别讨论“礼生”与“先生”、“祭文本”与“村落日用类书”的关系;最后是简短的余论。
一、徽州的“礼生”
明清以还,在“无徽不成镇”的长江中下游一带,“徽礼”(徽州礼仪)颇为盛行。清道光时人叶调元有《汉口竹枝词》曰:“楚人做祭极平常,不及徽人礼貌庄。高坐灵旁宣诔祝,
*本文曾在香港中文大学宗教与中国社会研究中心和中文大学文化及宗教研究系合办的“中国地方社会仪式比较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2008年5月5日至7日)上发表,其间,曾得到评论人侯冲教授的指教。另外,刘永华教授提供了他的两篇新作《明清时期的礼生与王朝礼仪》、《明清时期的神乐观与王朝礼仪——道教与王朝礼仪互动的一个侧面》,让我对礼生的源流脉络有了更多的了解,特此谨申谢忱。
1 收入王秋桂、庄英章、陈中民主编:《社会、民族与文化展演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台北,汉学研究中心,2001年3月,页331—364。
2该文发表于2001年,后收入王秋桂主编《金门历史、文化与生态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北,施合郑基金会,2004年,页215—247。以上二文承王秋桂先生提供复印件,特此致谢。
3 中山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香港科技大学华南研究中心主办:《历史人类学学刊》第二卷第二期,2004年10月。
4 《华南研究资料中心通讯》第三十九期,2005年4月15日。
5对于徽州礼生的活动,以往未曾有过系统性的专门探讨,仅有一些调查报告在论述宗祠及相关仪式时间或顺带涉及。如:赵华富《祁门县渚口、伊坑、滩下、花城里倪氏宗族调查研究报告》,《徽学》2000年卷,2001年版,页68-69,页86;仇乃桐《呈坎罗族宗法建设调查报告》,《徽州社会科学》2002年第一期,页57—58。但此类文字多未注明确切来源,推测所根据者应当仍是历史资料。
只如平日读文章。”6原诗自注曰:“祭,有徽祭、本地祭之别;徽祭,正立垂手,恪于执事;本地祭,生员六人分坐灵旁,别无所事,惟轮流读文而已。”另,民国《夏口县志》亦载:“治丧杂用浮屠、黄冠,有延礼宾行堂奠礼者,仪节大致疏简。若仿行徽祭,则较为详备。”7湖北汉口一带为徽商聚居之地,“徽祭”盛行于此可见一斑。而在长江下游,情况亦复相似,民国《续修江都县志》中指出:广陵丧祭有“徽礼”和“扬礼”的区别,“扬州之盛,实徽商开之。汪、程、江、洪诸姓,皆徽人流寓而占籍者也,故丧祭有‘徽礼’、‘扬礼’之殊”。8在号称“草鞋马头”的江西景德镇,徽帮(徽州人)、都帮(都昌人)聚居,徽州会馆“每年开祭,雍容雅步,升降拜跪”,“野蛮”的都昌人看不惯,讥讽“拘文牵礼”的徽州人一本正经地“佯死相”9。这些都说明,“徽礼”在当时颇受各地其他人的瞩目。
毋庸赘言,精密详备的“徽礼”10,应当形成于徽州本土。在当地的各类仪式中,礼生的活动均极为频繁。以徽州启蒙读物为例,抄本《略要杂字》就有这样的描述: 新岁元旦,接天地,讨吉利,拜年贺节,吃点茶,掷子,抹骨牌,下象棋,着围
棋,游浒赏结,押宝摇摊,猜枚行令,游春赏花。元宵节,挂灯结彩,挂神帐,铺棹垫,搭灯棚,挂字画,写对联,挂牌匾,搭台接箱,接菩萨,打锣鼓,放炮竹,打神铳,开锣职事,飞虎清道,金锣金鼓,鸾架招锣,提炉香盘,凉伞鼓乐,礼生做祭,礼壶爵杯,祭菜祭盘,梨园演戏,烧火火南,请老郎,做正本,做长套杂出,架官包中台,扮马戏,嬉台阁,嬉过元宵 (11)
这是对正月十五礼生活动的状摹。另据抄本《逐日杂字》:
做冬至,办祭仪,猪羊抬盘;
悬山水,系棹围,挂灯结彩;
设三牲,装祭菜,蕴藻囗蘩;
唤鼓手,使乐人,吹弹歌唱;
请礼生,通引赞,读祝叫班;
三奠毕,登场完,搭棹扌表胙;
阿黍多黍多,乱嘈嘈,领胙起身。
…
…
此处则是冬至时礼生的活动。一般说来,供孩童阅读的启蒙读物,通常反映一地人日常生活的基本状况,因此,在徽州,各类祭祀中礼生的活动颇为常见。以下,再根据族谱、日记和文书史料分类叙述。
1、祠祭
明清以还的徽州,“社则有屋,宗则有祠”,祠祭在民众生活中极为重要。“孝莫大于敬
6徐明庭辑校:《武汉竹枝词》,“湖北地方古籍文献丛书”,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页89。
7 民国《夏口县志》卷2《风土志·礼俗》,民国九年(1920年)刻本,页3上。复旦大学图书馆古籍部藏(残存21卷附补遗,计10册)。
8 民国《江都县续志》卷30《杂录》引陈去病《五石脂》兼采访,“中国方志丛书”华中地方第162号,台北成文出版社,1975年版,页1948。
9詹鸣铎:《我之小史》第十四回《赴景镇再及浔阳,由长江直抵安庆》。《我之小史》为晚清末代秀才詹鸣铎(婺源庐坑人)所撰章回体纪实性自传小说,经王振忠等整理,年内即将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关于会馆祭仪,王慰农有《旅兰徽商“朱子会”》一文,详细记述了民国年间浙江兰溪徽商在新安阁朱子殿礼堂的祭祀仪式,其中提及共用礼生22名,并附祭文一例。(见杭州徽州学研究会编印《杭州徽学通讯》(非公
开出版物)2005年第二期,2005年4月,页28—29)
10参见王振忠:《明清徽州的祭祀礼俗与社会生活——以〈祈神奏格〉展示的民众信仰世界为例》,中山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香港科技大学华南研究中心主办《历史人类学学刊》第一卷第二期,2003年10月。
11 抄本1册,反映的地域应当为歙县一带。王振忠收藏。按:以下所引徽州文书,凡未注明收藏单位者,均为私人收藏。
祖,敬祖莫大于修祀,祀莫先于祠祭,有事于祠,所以尊祖敬宗,而致其如在之诚也”。12根据清末的调查,在祁门,举凡祠祭,由族长主祭,或文会尊长陪祭祀,“俗用纸扎金银山绸缎架陈设在旁,赞礼四人,主祭者盥洗上香,三献迎送神,四拜礼毕,颁胙”13。
祠祭的场合,必须将礼生名单预先公诸于众。譬如,《王氏祠规约》提及“祭礼始终节次,立通赞二人主之;升降进退,立引赞二人主之;读祝辞,立工祝一人主之;其执事各司礼如常仪”。大祭前期三日,揭告示于祠堂大门外,以谕家众,其略云:
某氏祠为祭祀事。窃惟祭祀之礼,所以展孝子之心,尽报本之道,内当极其诚敬,外当肃其客仪,同寅协恭,务期感格。古人云:有其诚,则有其神。今拟△月△日黎明,谨遵家礼,竭诚奉祀,凡我家众,各宜斋戒,沐浴更衣,饮酒不得致乱,食肉不得茹荤,不吊丧,不听乐,凶秽之事,俱不得与,敬之慎之,毋忽!
一省牲某,一涤器某,一陈设某,一工祝某,
一通赞某,一引赞某某,一执事某某,一主祭某某。
国号△年 ,岁 月 日 年首某等谨告14。
而抄本《新增杂记便览》中,亦收录了一份榜文:
为春
秋祭报本事。窃闻惟孝乃百行之源,而为五礼之重是祭者,所以展孝子心,尽
报本之忱也。……今当Δ大节举行祀事,属在子姓,各宜竭诚致思,敬序昭穆,既齐内而齐外,亦宜古而宜今,在天庶得以降鉴,而嘏祝为不爽矣。切勿怠忽不恭,戒之慎之,须至榜者。
计开:一通赞,一引赞,一工祝,一主祭,一司樽,一读祝,一执事,一陈设,一纠仪,一省牲,一涤器。
右榜通知。
关于将礼生名单预先公布的做法,在徽州的族谱中也有不少记载。例如,清代前期歙县《棠樾鲍氏三族宗谱》卷183《祠祭仪礼》:“祭前三日,将正献、分献礼生人名书列粉牌,悬挂祠门,俾各知所司,并将规条内紧要者摘写揭示,使众通知遵守”。除此之外,另有先期一天的排练:
先期一日下午,俱至书院习礼。执事于书院门外少西设省牲位,香案纸烛酒爵。正献、引礼二人,执事一人,俱盛服,具鼓乐,引礼引正献诣省牲囗囗,执事诣牲所,省毕,诣正献曰告充,正献举爵奠酒焚楮,遂刑牲,执事囗二盘,盛各毛血少许,付陈设,收干净所,乃布灰格而退。15
在民国时期编纂的《绩溪眉山吴氏族谱》中,也提及先期的排练:
祖宗临之在上,礼法政尔,森严如日,与祭失仪,情犹可宽,若为礼生执事者,礼所自出,既饮神福,又受神胙,较与祭者不啻加隆,乃有周旋失规,随班失仪,呼唱不觉造次,甚至喧嚷一堂,诚敬谓何?亦无贵乎礼生矣。所以吾祠先期宰牲酒,原为习仪而立,诸凡与事,不可徒饮,必须齐集,从容随班施演,临时各司其事,所谓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者也。万勿嬉笑戏骂,自失仪文,与祭人丁跪拜尽礼,不可喧哗失仪,违 者登名扣胙,以惩不敬16。
此处指出礼生责任之重大,他们是礼仪的象征,因此不同于一般参与祭祀的人。如果发12 章观良日用类书(无题抄本,据内容暂名)“祠祭”。抄本1册。
13[清]刘汝骥:《陶甓公牍》卷12《法制科》,载《官箴书集成》第十册,黄山书社,1997年版,页603。14章观良日用类书。
15[清]鲍光纯纂修:《棠樾鲍氏三族宗谱》卷183《祠祭仪礼》,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一本堂刻本,页48下。上海图书馆谱牒研究中心收藏。
16 吴永丰纂修:《绩溪眉山吴氏族谱》卷1《宗祠古训·重礼仪》,页4下—5上。民国十三年(1924年)叙伦堂木活字本,上海图书馆谱牒研究中心藏。因随后的《重订宗祠事仪》为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故此《宗祠古训》的订立时间应当更早。
生失误,就要登名扣胙,以示惩罚。
及至正式的祠祭,礼生负责唱礼。清代前期《重修古歙东门许氏宗谱》卷8《许氏家规·元旦团拜》:“元旦五鼓拜谒家庙,族人少长咸集,鼓三通,礼生唱礼,挨次序立,四拜礼毕,照行埒排列,昭穆相对,拜毕,尊行立,次行拜,尊行答,揖退。次行立,第三行拜,次行答,揖退。以次挨行递拜,毋许参差不齐。及不拜者查出,议罚。”另外,《许氏家规》中的“春秋祭祀”条规定:“今立定规:五鼓聚齐,祭以黎明,而凡威仪仪物之类,立纠仪礼生二名,以察其致祭之仪,尽志尽物,期于感格。”这是有鉴于此前的春秋祭祀,许氏家族成员颇为懈怠,“直至巳午,人多不至;虽至,而衣冠礼仪不肃”17——原本应在黎明举行的祭祀典礼,结果族人却往往姗姗来迟,一直要拖到中午前后才到,而且即使到了,衣冠礼仪也不够严肃。为此,族内设立“纠仪礼生”,从“纠仪”18二字来看,恰可看出礼生的角19。
有时,礼生还要宣讲圣谕。民国《绩溪眉山吴氏族谱》收录的清代宗法族规中就规定:“……至若饮时,各照昭穆坐定,礼生出班宣讲圣谕六条,众各静坐听讲,毋许喧混,讲毕坐饮,饮毕,同入寝堂谢胙,分班作揖。礼毕,鱼贯而出,习成彬彬诗礼家风。”20《绩溪眉山吴氏族谱》中,有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的《重订宗祠事仪》,其中,对于礼生的身份及报酬有较多的论及:
一、贡监生员及有部照杂职,每年阄定四人为司值,诣各处标卜,经理祠务,其
无部照杂职,准作礼生,不挨司值;
……
一、冬至前一日,办祭者打扫祠宇,下堂设香案,二门外设照道,丹墀设庭燎,两
廊设馔棹,中堂供献碗十六只,……是夜到祭礼生,散席与四月初一日同,食物斤两,司值过秤;
……
一、礼生到祭,如贡监生员及有部照杂职,每人给胙一斤半,面一碗,包六只,其
与祭特祭者,每人给包半斤,其无部照杂职到祭,只给包面,与祭特祭者,亦仝给包;
一、主祭者与礼生一同给胙散席;
一、到祭礼生散席,与习仪仝,每人外加剔骨熟羊肉三两,鸡一两。其无部照杂职
到祭,亦准散席,习仪、烧年亦昉此例,食物斤两,司值过秤21。
绩溪眉山吴氏非常注重功名官职,族谱规定经理祠务的“司值”必须有贡监生员及部照杂职,没有功名官职的可以做礼生,但其待遇与有功名官职者有着明显的差别。关于礼生的待遇,歙县《棠樾鲍氏三族宗谱》卷183《祠祭仪礼》亦有记载:
一、祭毕,管分胙者至大门外,凡执事、礼生、助祭人等俱发一小票,各自注名,
并某执事,午刻时票交祠领胙。
……
一、受胙每祭……礼生:羊胙各半斤,猪胙各一斤,寿桃各一只。
……
一、礼生兼摄者,止受本胙,不得兼领。
休宁《新安率口程氏祠规续编》卷4《祠规》,对此也有详细记载,兹列表如次:
17[清]许登瀛纂修:《重修古歙东门许氏宗谱》卷8《家规》,页60上,清乾隆十年(1745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谱牒研究中心藏。
18清代歙县抄本《岑川祠事纪略》有《纠仪文》,曰:“祭祀祖宗,务在孝敬,以尽报本之忱。凡噫哕嚏口既跛倚欠伸一
切惰慢失客之事,各宜戒之慎之,否则祠规有罚。”
19由于礼生多由村中或族中的读书人担任,而读书人多属文会,故文会亦有“纠礼文会”之说法。(见光绪抄本《重建惇本祠账》,上海图书馆藏)
20吴永丰纂修:《绩溪眉山吴氏族谱》卷1《宗祠古训·重饮福》,页5上。
21吴永丰纂修:《绩溪眉山吴氏族谱》卷1《宗祠古训·重订宗祠事仪》,页8下—11上。
表1、休宁率口程氏祠祭中的礼生及待遇
日期祭祀礼生散胙仪式
参与者菜肴
正月三日柏山祠
祭纠礼(2
人),通赞
(1人),
陪通(1
人),引赞
(1人),
陪引(1
人),执事
(8人),
司尊(2
人)
礼生(16人),上下祭首(12
人),新市房(1人,以其近
祠,时致展省也),塘尾族与
祭者(约30余人),寺僧(东
西房各1人)
肴(4品,每品5盘,布
为5席),果(每席4),
酒(12巡),笼炊(每人
1只)。
正月六日率滨亭
祠祭纠礼(2
人),通赞
(1人),
陪通(1
人),引赞
(1人),
陪引(1
人),执事
(10人),
司尊(3
人)
礼生(3席),上下祭首(2
席)
施乐会肴(4品),果(4),
酒(12巡),笼炊(每人
1只)
正月十三日宗祠正
祭
纠礼(2
人),通赞
(1人),
陪通(1
人),引赞
(1人),
执事(6
人),司尊
(3人)
主祭(1棹),纠礼礼生及各
户(2(?)人共1棹)
荔枝(1碟重3两),龙
眼(1碟重3两),枣(1
碟重5两),干柿(1碟
重5两),巧饼(1碟重5
两),笼炊(每人1只,
每只10两),羊肉(1碟
重5两,去骨),猪肉(2
碟,每碟重6两,去骨),
醇酒(每人12杯),汤(2
道)
由上可见,不同的祭祀,所用之礼生人数不同。清道光七年(1827年)歙县玉堂抄《篁墩世忠祠轮值(中林柏溪、绍濂、托山、律村、大坑)司年总簿》22中的《用人条规》亦曰:“礼生祠祭十六位,墓祭十二位,夫人祭十二位,后土祭四位。”
除了分胙外,有时也有少量金钱的酬劳,但数额有限,带有车马费报销的性质。如清道光七年(1827年)歙县玉堂抄《篁墩世忠祠轮值(中林、柏溪、绍濂、托山、律村、大坑)司年总簿》中的《肇禋堂仁、义、礼三分值管世忠祠公账支用》中,有“支一千五百七十七,
22抄本1册。
上宅礼生办事等人行李进出力”、“支九四,下宅礼生办事等人行李进出力”,便是此类的例子。
2、墓祭
徽州启蒙读物《略要杂字》曰:“三月清明节,此系居家一要事,务宜早办金银包,囗表纸,花尖光古纸,锡箔棒儿香,红烛百子炮,福仪猪头三牲,猪肉豆腐,点心米粿,礼壶接杯,各样办齐,俟候清明之日,各处坟墓,子孙亲自标挂,
懒步不到,则为不孝。若果皮心,后代子孙,颁囗散胙,扌表粿挂钱,必然昌盛矣。”23乾隆年间侨寓扬州的歙县人方西畴,在返乡省亲后作有《新安竹枝词》,其中的一首这样吟咏道:“鼓吹喧阗拥不开,牲拴列架走舆儓,问渠底事忙如许,唐宋坟头挂纸来。”24这首竹枝词,状摹的就是徽州人墓祭时的情形。
关于墓祭,徽州人认为:“古之墓祭非礼也,后世举而不废者,祖宗体魄所在,欲子孙识其处,盖亦所系之重也。”25因此,在徽州的不少族谱中,都有有关墓祭的规定。歙县《潜川汪氏惇本祠溯源家谱》卷6《享祀纪》,就有墓祭的具体规定。特别是《癸巳聚族标祀事宜》,收有《司马道昆传帖》,即由明代著名官僚、文人汪道昆撰写的传帖,未见于汪氏所著的《太函集》等,颇为珍贵。另外,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七月《重立标挂祀典》规定:
仪注、祭品、祝文,皆司马(引者按:即汪道昆)立有定式,开列有余,不必加丰,不足毋得减损,庶为划一之规,万世行之无斁;
仪注:通赞二人,执事二人,主祭一人(会首),余皆陪祭;
墓前设棹二张(列祭器),左列一棹(盛羊),右列一棹(盛猪),左梢下一棹(盛 樽馔),爵祝帛,前设一棹(置炉瓶烛台),祭文同前。
序立,参神鞠躬(四拜),平身,诣香案前,跪,上香,酹酒,俯伏,兴,平身, 复位,奠帛,初献爵,亚献爵,三献爵,读祝文,辞神(四拜),礼毕。礼生六人(四 拜)。
(26)
所谓标祀或标挂,也就是前述竹枝词中的“挂纸”。可见,潜川汪氏惇本祠的墓祭做法,是由汪道昆所拟定。墓祭中的礼生有六人,不包括二位通赞和二位执事。另外,此处记载的墓祭仪式似乎比较简单。
当然,也有记载墓祭仪式比较详细的族谱,如晚清刊本《唐氏三族祖茔祭祀谱》卷1《葛塘祖茔前致祭仪注》:
管年令人夫点香烛,通赞生、陪赞生向上一揖,分左右上,通赞生立供案左,陪赞生立供案右。通赞生唱:“序立!”众礼生在香案前拜垫后序立,通赞生唱:“执事生各 司其事!”众礼生向上一揖,鸣引生立香案前拜垫左,陪引生立香案前拜垫右,礼生四 人立尊案上边,司尊生立尊案下边。通赞生唱:“陪祭者各就位!”三族支丁在香案前拜垫后,分尊卑长幼重行立。藤坑唐姓在三族支丁后立,通赞生唱:“主祭者就位!”鸣引生赞:“就位。”主祭就香案前拜垫立。通赞生唱:“参神!”鸣引生赞:“诣司尊所。”及陪引生导主祭至尊案前立,鸣引生赞:“司尊者捧香。”司尊生至尊案前捧京香、棒香,复位立。鸣引生赞:“送香。”司尊生捧香至第一礼生前立。鸣引生赞:“执事者接香。”
第一礼生接香立,司尊生复位立 (27)
23抄本1册。
24 引自张海鹏、王廷元主编《明清徽商资料选编》,黄山书社,1985年版,页20。
25 [清]许登瀛纂修:《重修古歙东门许氏宗谱》卷8《许氏家规·清明墓祭》,页60下。
26[清]汪士鈜:《潜川汪氏惇本祠溯源家谱》卷6《享祀纪》,页12上—12下。清刻本,上海图书馆谱牒研究中心收藏。
27[清]唐必桂纂修:《唐氏三族祖茔祭祀谱》卷1《葛塘、莲花冲标祀规条》,页14下—15上。清光绪八年(1882年)木活字本,上海图书馆谱牒研究中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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