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的秘密,电影的秘密
一封写给老电影的情书
   
    是不是被遗忘在孤独中的孩子总会投奔了魔法的怀抱?在想象的斑斓天地里寻微不足道的自由和慰藉?
   
    至少12岁的巴黎孤儿雨果·卡布里特是这样。父亲死于一场意外,他留下的废弃的机器人成了男孩的拯救与逍遥,冰冷的机械成了照进他孤绝小世界的救赎之光,他相信齿轮和发条里藏着魔法,魔法里藏着秘密,踉踉跄跄走近这些秘密的男孩相信,父亲没有走远,而他的生活也会得救——这是马丁·斯科塞斯的新片《雨果》。
   
    秘密在损毁的小机器人里,机器人在积满尘埃的阁楼里,危机重重的悬疑终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手势,这段巴黎冒险的真相,是一番事先张扬的致敬:心形的钥匙打开时间紧锁的门,
未来最有前途的职业
那一边,是被遗忘的老电影,被遗忘的老艺人,被遗忘的默片时代的斑斓。曲终人散,世间本无魔法,没有一种幻术能抵抗岁月洪流——白发苍苍的乔治爷爷落寞地在火车站的杂货铺里卖着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你可知道,他是乔治·梅里爱,默片时代伟大的导演。
   
    躲在火车站大钟的钟楼里,俯瞰巴黎芸芸众生,雨果伤感地想,哪怕有一天所有的钟表都停下来,也不能阻止时间继续往前走。那么老马丁的第一部3D电影《雨果》,是一种伤感的缅怀和挽留,这是一个对老电影怀着充满激情的热爱的老导演,在时光无情的水流里打捞他的童年记忆。眼看斯科塞斯这个名字都要让年轻人们感到陌生,又有多少人还能认出《雨果》里出现的老电影们——
   
    那是乔治·梅里爱的《贵妇失踪》,《圣诞梦》,《橡皮头》,《婆罗门和蝴蝶》,《月球旅行记》,《仙女国》,《魔鬼的四百个恶作剧》,《海底两万里》和《日蚀:太阳和月亮的交欢》。
   
    是鲁米埃尔兄弟的《火车进站》。
   
    是卓别林的《寻子遇仙记》。
关于生活的谚语   
    是哈罗德·劳埃德的《最后安全》。
   
    是勒内·克莱尔的《沉睡的巴黎》和《最后一个百万富翁》。
   
    是巴斯特·基顿的《福尔摩斯二世》。
   
    是让·雷诺阿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是沃尔特·迪士尼的《钟表店》。
   
    ……终究,《雨果》是老电影人无处安放的一缕乡愁,曾经,无声黑白的电影,是通向梦的彼岸的幻术。
   
下一班火车去童年
   
    ……这个瞬间,孩童的梦魇和真实的往事和发达技术时代的影像,重合了,也在这一瞬,电影露出了它曾经天真诚实的面孔:它是用技术制造的幻术。
   
    故事从一只机器玩偶开始。
   
    它的出生年月应该在1800年左右,制造者是一个叫亨利·马雅岱的瑞典人。它在一场火灾中严重毁损,保留下一具躯壳。1928年,它被送到美国费城的富兰克林学院科学博物馆。被修复后的它画出了四幅画,写了三首诗,并写下了主人的名字:马雅岱。
   
    到此,这是一个会让技术宅男们热血沸腾的皮格玛丽翁的故事。又或者,让人想起世纪初在魏玛德国流传过的哥特童话,像《卡里加利博士的小屋》,在电影之前的传奇故事里,卡里加利博士带着木偶凯撒从一个小镇到下一个,表演催眠术,博士制造的傀儡,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伴侣,也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凄厉的童话在几百年后以另外的版本延续下去。一个叫布莱恩·塞尔兹尼克的年轻人参观博物馆时,看到马雅岱的机器人。似曾相识,他记得家里的长辈曾告诉他,默片时代伟大的导演乔治·梅里爱制造和收藏过许多类似的机器玩偶,最初是为了在剧场里表演魔术,后来一部分做了电影道具。再后来,战争爆发,梅里爱的百来部电影,在一战过后荡然无存。接着有声片的时代来了,世界不再需要变魔术的乔治爷爷,他关了剧场,关了摄影棚,在火车站的角落里卖起稀奇古怪的小玩具。1938年,他在默默无闻中死去,留下的机器玩偶被捐给博物馆,却被冷落在积灰的阁楼上,最终被丢弃。情人节祝福语
   
    梅里爱的遭际让晚生布莱恩唏嘘,也许感同身受,因为他同样来自一个没落的电影之家,塞尔兹尼克这个姓氏泄露了秘密:没错,他是好莱坞传奇的制片人大卫·塞尔兹尼克的直系后辈,可是在今天,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位一手捧红了费雯丽、创造了1930-40年代好莱坞辉煌的前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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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布莱恩画了绘本《雨果的秘密》,故事里的男孩雨果在博物馆的阁楼里发现了废弃机器人,机器人的秘密里藏着他死去父亲的童年往事,也藏着被战争和时间埋没的电影记忆。机器人的真正主人是乔治·梅里爱,雨果怎么能想到,那个声名显赫的大导演、那个制造出让父亲念念不忘的梦想世界的魔术师,是玩具店里孤独的乔治爷爷。造梦的人却在余生独自承受梦碎和梦醒以后的凄凉,一个奥利弗·退斯特式的孤儿冒险的故事,逐渐被笼罩在乡愁的斜阳余晖里,这是一个遗少在追忆逝去的时光,借着一个12岁的巴黎孤儿,闯入一座遗忘之都。
   
    就像一部电影,一开始是一片黑暗,然后画面上出现了男孩,你和他一起穿过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横穿大厅,跑过回廊,通过昏暗过道,爬上长长的旋转楼梯,进入秘密的钟楼……
   
    还真被拍成了电影。马丁·斯科塞斯的《雨果》开场,就是一串让人眩晕的长镜头,自云
端俯冲而下,出神入化的运镜随着小雨果奔跑,巴黎的风物擦身而过,这段目眩神迷的3D之旅的前方,目的地是老电影们。蒸汽机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回响在巴黎火车站的大厅里,下一班火车去童年,那是电影的童年——
   
    雨果记得父亲活着时很多次给他描述过的画面:走进一间黑屋子,看见白的银幕上有一支火箭,月亮是一张人脸,火箭飞进了它的眼睛。那瞬间,好像是在大白天看见了自己的梦。那时的父亲应该比雨果还小吧,他是在巴黎街头随处可见的廉价戏院里,看到了梅里爱的《月球旅行记》。
   
    哎呀,梅里爱!这个出生在1861年的老头儿,从杂耍演员和魔术师开始了他的卖艺生涯,后来做了剧院老板,1895年后,他是第一批吃螃蟹的电影导演。他很自豪地说过:“我是第一个把电影引向戏剧的人。”真是不虚夸,他让初生的电影摆脱了纪录日常场景的平庸,把喜剧、杂技、魔术、悬疑和灾难杂糅着编织情节,也是他,创造了特写、叠印、多重曝光和淡入淡出的摄影手法,因为他,“胶片上的人影”才真正成了影戏。
   
    斯科塞斯何其感激梅里爱,因为他塑造了他对电影最初的认知:电影是欢愉,是魔法,是梦。绘本里,机器玩偶被修好后,画的第一张画就是《月球旅行记》的剧照,是雨果记忆里父亲描述过的画面:火箭插在月亮脸上,玩偶还在画上签了乔治·梅里爱的名字。这里成了电影的分水岭,冒险的主题就此从“机器人的秘密”置换成“乔治爷爷的身份”。原作里并没有太多渲染孩子们追寻老乔治的过去,到了电影里却是斯科塞斯浓墨重彩书写的华章。雨果和玩伴伊莎贝拉在图书馆里到一本《造梦:最早的电影》,从书里知道,乔治·梅里爱曾是巴黎罗贝乌丹剧院的老板,开创“排演电影”和“变形电影”。两个孩子恰巧在图书馆里巧遇书的作者塔巴尔,他对他们讲起小时候看梅里爱拍电影的经历。
   
    好了,这才是斯科塞斯的重头戏——想象梅里爱那样拍电影。梅里爱在1897年早了电影史上的第一间摄影棚,在摄影棚里,草创年代的电影相遇了剧本、服装、化妆和布景。借着塔巴尔的回忆,我们知道,梅里爱的摄影棚是一间透明的玻璃屋,演员们穿着龙虾螃蟹的戏服,中间坐着性感的美人鱼,嗳,那是1906年的《海底两万里》呀。时间啊,你且停
一停,让塔巴尔出他珍藏的老胶片,胶片上的画面还没有褪……
   
    不褪的斑斓画面,是斯科塞斯重拍的影像,既是戏仿,更是追忆。他还原了梅里爱设计的场景,用最铺张的彩来弥补黑白年代的缺憾,对照着老胶片和老剧照拍出《雨果》里亦新亦旧的段落,斯科塞斯说,这段拍摄经历是他电影生涯里最幸福美好的回忆。
   
    那就像一个孩子回到他的梦里。雨果曾得一梦,火车进站刹车失灵,冲出轨道,车身横扫车站,车头撞破候车室的玻璃和围墙,尖叫的人逃散……看到这个画面,迷影的孩子们会心地笑了,这是1895年发生在巴黎剧场里的一幕,鲁米埃尔兄弟拍摄了火车进站,剧院里的人们以为真的火车冲向观众席,惊惶逃窜。这个瞬间,孩童的梦魇和真实的往事和发达技术时代的影像,重合了,也在这一瞬,电影露出了它曾经天真诚实的面孔:它是用技术制造的幻术。
   
    还记得少不更事时电影带给你的惊讶和感动么?老马丁肯定是记得的,所以他拍了《雨果》,希望我们也能回想起来。
   
我12岁就爱上了3D电影!马丁·斯科塞斯谈《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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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造句    因为体弱,年少时的马丁·斯科塞斯没法和家里的兄弟们在小意大利区的街头混帮派,患着严重哮喘的男孩只能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度过了许多孤独的时光。银幕上的亮光成了他的拯救之光,若干年后,他以蹩脚的成绩从纽约上西区的天主教学校里勉强毕业,却在下城格林威治村以东的纽约大学电影学院里,到了一生的方向。电影给了他功成名就的狂喜,他在32岁那年就获得了戛纳影展的金棕榈奖。电影也让他品尝了种种冷暖自知的苦涩,在很多年里他一直渴望被大制片厂认同却不得。他的大半电影生涯如一枚飞旋的硬币,一面是宁有种乎的野心,一面是局外人的孤独。在《斯科塞斯论斯科塞斯》这本自传式的谈话录里,他这样定义了电影在他生命里的位置:“电影是一个梦想世界。我从小到大一直在看电影,每次看完电影从那个梦境中醒来都令我十分难受。”
   
    电影和现实是彼此隔绝的两个世界。曾经,电影让一个孤独的男孩走出他封闭的小世界,给他安慰,给他疗伤。但电影结束的时候,就像灰姑娘的午夜魔法,幻术和魔法的世界瓦解了,这痛苦更甚,也是这痛苦造就了一个导演。回忆拍《纯真年代》时,他说他的青春期持续了太久,其实,他甚至没能从童年走出来。所以我丝毫不奇怪,年近70的老马丁会拾起布莱恩·塞尔兹尼克的绘本《雨果的发明》——那同样是一个自怜的男孩,从他孤绝的生活里走出来,投奔了电影的怀抱,投奔了剧场、魔术和杂耍的嘉年华,投奔了一个梦想世界。
   
它有关传奇,传奇被埋藏在记忆里,被隐藏在逝去的岁月里。
   
    问:从理想主义的暗杀者特拉维斯·毕克(《出租车司机》主角),到用自我惩罚来寻救赎的拳击手杰克·拉莫塔(《愤怒的公牛》主角),现在是孤儿雨果,是经历了什么样的
情感轨迹,让你选择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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