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江宁织造府工程设计的回顾与思考
中国文物报/2008年/12月/24日/第003版
综合
南京江宁织造府工程设计的回顾与思考
——“江宁织造府”项目竣工前设计简报
吴良镛
最优越的条件最艰巨的设计任务
曹雪芹是一位伟大的文学家，《红楼梦》是一部卓越的著作。南京的江宁织造府就是曹雪芹的诞生地，也是历史上曹家一度活动的地方，康熙皇帝六次南巡有四次驻跸织造府。曹氏家族任职时的江宁织造府，还是南来北往文人墨客咸集交往的场所，曹雪芹幼年生活于此，有谓不朽之作《红楼梦》的底蕴当肇始于此。在这些历史文化事件的发生地修建一座博物馆，确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这座博物馆所在位置正是南京这座世界名城六朝建康时的核心地段。
与此同时，《红楼梦》是一个涉及很多方面的文学巨著，对红楼梦的研究学界也有不同的观点，包括曹雪芹的生平年代等都是其说不一，对于博物馆建设又有各种见解。由于历史变迁，复原织造府已无可能，也没有意义。因此，在这座博物馆的设计中将要遇到的难题是很大的。
受家乡之邀请成多年之心愿
2003年11月南京市市委书记罗志军同志借到北京开会之便来到我家里，玄武区陆冰区长等陪同，邀请我主持该项目的设计。罗书记讲到“在南京不乏建筑设计人才，但考虑到南京是您的家乡，希望为家乡设计做出贡献”。话语十分恳切，我很感动。我虽是南京人，为南京做的事情却很少，罗书记的话说出了我多年的心愿。这次得到来自家乡的邀请，虽知任务艰辛，感激之余欣然接受。
众说纷纭在设计过程中投石问路
从我接受这个任务起，就阅读文献、拜访红学专家、收集各方见解，查阅与这个博物馆设计有关的历史资料和其他内容。经过一个时期的研究，认识到《红楼梦》这部著作的文化内涵和精神世界是十分深刻的，有学者从历史世界——艺术世界分析，作为建筑师，还宜探索其建筑世界。
历史世界江宁织造府的历史是康乾盛世江南的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等侧面的“缩影”，《红楼梦》这部巨著包含了太多的历史文化信息，这是红学家们都在不懈探索的，例如江宁织造府跟曹家的关系、康熙南巡及很多其他方面的传说、红楼梦的历史文献等等，都构成了很深邃的历史世界。其中有很多的历史典籍和背景材料需要花工夫梳理。
艺术世界《红楼梦》是艺术的创作，既有细腻的人物刻画，又有大观园丰富的园林艺术和种种描绘，
更有对人世盛衰的感叹；历史上的江宁织造府和西园本身又具有文学艺术的精神，江宁织造府是南来北往文人墨客咸集交往的场所，西园“楝亭”是当时南京文人的活动中心，有《楝亭诗钞》为证；而江宁织造经营的“云锦”又是工艺美术的代表，是中国古代三大名锦之首，等等。这些艺术精神是可以在建筑、园林的造型和布局中曲折写意地予以体现的。
建筑世界在热闹的名城南京市中心建造这座建筑，如何建构它的建筑形式是很重要的。我们既要研究历史、探寻艺术根源，又要以建筑的形式，而且是当代的建筑形式表达这些深刻的内容。如何将这个历史背景、建筑功能、艺术表现、建筑造型有机统一起来、进行整体的创造，是首先遇到的。这三者既是它的文化内涵，也是建筑作品创造力的发挥。而如何予以体现，这是设计难点所在。
妇女节送给妈妈说的话两种模式
优越的地段，如此复杂的内容，用什么模式立意表达，在设计之初需要很好酝酿。根据对象
所在的环境与历史文化背景，提出了两种模式:“核桃模式”和“盆景模式”。
核桃模式“核桃模式”指的是外壳与内核的关系，采用四周立面为“壳”，中心部分则有如明末魏学洢的《核舟记》一文中所表达的胡桃雕刻。“奇巧人”以“修狭不寸”之桃核，刻画出大苏泛赤壁的丰富艺术世界。今天借核舟之意，希望在博物馆不大的地方，展示江宁织造府与曹家的历史文化和红楼梦小说里头宏大的历史场景、趣闻逸事等等。
盆景模式“盆景模式”是以《红楼梦》“青埂峰”下顽石的演绎，展开对红楼梦的幻想。江宁织造府早已被毁，而学界对于江宁织造、曹雪芹、《红楼梦》的历史一直都有种种说法，所以在设计过程中如果硬要去考据清代这里怎样是不现实的。在设计当中采用写意的手法就是为了能够把这里所有的文化内涵都用一定形象表现出来。在南京市中心四条大路所环绕的地方，把这个虚拟的世界构成一个“都市的盆景”，形成一个大都会里面的盆景山水，在喧嚣城市中营造“石头城”中的现代“红楼梦”。这也是一个可能的模式。
两个模式的要义，事实上是体现中国传统“纳须弥于介子”的艺术境界。把整个历史内涵、艺术内涵、建筑内涵用小的空间来表达。这正是我们建筑设计的出发点。
在后来设计的过程中，我们先后做了五个方案:
落叶知秋的优美的句子2003年12月～2004年3月，提出两大模式方案；
2004年4月～2004年8月，两个方案同时深入，相互融合；
2004年9月～2005年4月，两种模式合而为一，成为第四方案。
清明节是法定节假日吗?第四方案之后，有提出“造血机器”的意见。这个博物馆与一般博物馆由国家提供经费支持的运营方式不同，江宁织造府项目是由企业从地产开发利润中拿出部分启动建设，必须在建设开始就考虑到所谓“
造血机器”的问题。即如何解决“文化产业”经营，是在方案推进过程中面临的新问题。我们一直理解的“文化产业”问题是与红楼梦、江宁织造府内容相关的文化项目，比如临时展览馆、学术报告厅、图书馆、会议中心等。我们在设计中结合可能的情况，增加面积作为经营空间和各种文化活动的场所，以弥补博物馆的运营经费，形成第五轮方案，得到多方认同，并被批准。2006年2月24日，江宁织造府项目开工，自此进入了实施阶段。
建筑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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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展览功能展览功能放在地下，展示意在表达青埂山下“太虚幻境”的浮光掠影，为全景式的展览陈列。入口从地下进入建筑，地下部分犹如“逝去的时间”，在展览游历的过程中，一步一步感悟逝去的时间。
(2)研究功能博物馆作为红楼梦文化、织造文化、云锦工艺的研究基地，特别强化了学术文化环境。“楝亭”曾是南京文人的活动中心。整个建筑通过立体园林空间的营造，尤其是对楝亭、萱瑞堂等重要历史信息的复萌，为红楼文化活动提供良好的人文环境。
(3)文化功能考虑红学研究和相关文化活动都应是博物馆功能的必要组成部分，因此在地上建筑部分设置了红楼文化活动中心，同时兼顾到博物馆今后的运营，增加了部分与红楼梦文化相关的商业功能，例如茶室、曲艺表演、红楼餐馆、云锦商店等。
(4)附属功能博物馆的文物储藏功能，使之成为红楼梦文化、江宁织造府文化以及云锦资料的收藏基地。其余功能还有管理办公、阅览、车库、机房等。
建筑造型
我们的宗旨：综各家之说汇多种要求弘红楼文化之精髓放金陵文化之异彩。
由于周边建筑体量高大，咄咄逼人，需要特别推敲人的尺度。人从地铁下沉广场(广场名称待定，可名之为“红楼广场”或“青埂广场”等)出来，看到整个建筑取元代李容瑾的汉苑图，缔造一个自然叠落式的山水立轴。从侧面看，大街立面肌理取象“云锦”。其上园林建筑，采取地方建筑形式和彩。从楝亭俯瞰全景，犹如“浓缩”了的南京城，“楝亭”相等于“阅江楼”，“萱瑞堂”趺落的湖面相当于“白鹭洲”。四周街区为现代建筑，亦中亦西，亦古亦新。所以整个建筑、建筑和园林等各部分都与象征南京地方特的文化凝结在一起，创造“宁而新”的建筑风格，
形成统一的整体。
整个建筑特点——设计方法
(1)重在战略布局
整个建筑将几个部分功能结合在一起，造型上相互配合，特别重视建筑文化环境特点的营造。对于“西园”(江宁织造府西北部分)、随园、大观园都融在一起，不是还原历史原貌，而是进行新的整体的艺术创造，旨在“写其意耳”，用“大写意”的方式表达出来，形成“太虚幻境”，“假是真来真亦假”。设计吸取了宋画中对与山水意境的表达方式，形成以楝亭为中心的“高远”园林、以萱瑞堂为中心的湖面园林和以青埂峰为中心的下沉式园林，三个不同标高的园林形成博物馆完整的景观体系，营造“天上人间诸景备”的美学意境。童寯老曾指出，随园是真，大观园是假。具有园林风格的一个建筑核桃仁与盆景式相统一，形成简约统一的整体。
梦见人头(2)大的布局之后，各专业设计进行深入
方案初始邀请清华大学建筑历史研究所王贵祥教授和建筑学院的硕士、博士生参加，考虑到方案设计与工程实施的衔接，邀请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何玉如大师从一开始就介入设计研究，并请清华大学景观系朱育帆教授参与设计。大的布局确定以后，对于设计中的地方传统木结构建筑形式、各个庭院的设计、绿化的配合、假山石的制作等等，由东南大学朱光亚教授、南京市园林局李蕾总工等负责，还邀请张宝贵先生参与到假山的设计施工，邀请吴为山先生设计曹雪芹雕塑。此外，还拟邀请杨乃济先生等参与园林博物馆设计。不同领域专家相互配合，形成一个“设计的共同体”。我们对这一综合性的设计要求，一方面遵从全局的整体性，又鼓励各相关专业的创新。就已完成的部分而言，已取得好的效果，如地方木建筑与园林等。
(3)“未完成的交响曲”
经销合同博物馆地下室的展陈部分远未完成，设计过程中，充满纷纭，我希望在博物馆展室大走廊的墙面上将《康熙南巡图》中有关南京的画面择要陈列，以与室外景观相联系，更加强博物馆的历史韵味，只此一点远未定案。其他后续的设计仍待完成，说明展陈问题仍需要学术界投入大量人力，以与博物馆内外的设计形成一致，例如石上的题字、主要建筑物的匾额、题诗等都需供后人陆续添加。中国古代城市和建筑发展给我们很大的启示，就是城市与建筑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不是一次完成的，不同阶段的自然生成，形成一个最后的整体。在江宁织造府博物馆建筑与展陈设计的过程中，也要强调它是在成长中的，以后还有很多的东西去逐步的增添、丰富、完善。
博物馆是学术性机构
博物馆是一个文化机构，一个学术性很强的文化机构。展陈的设计更是博物馆的灵魂，世界上有名的博物馆，如墨西哥民族博物馆、美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德国犹太人纪念馆等，无论展览的内容和展陈的设计凝聚着高度的文化内涵和艺术表现力。我衷心地拥护江苏省罗省长、国家文物局单局长所指出的江宁织造府在设计上体现了一流水准，在建设上实现了文化公益事业政府引导多元化投资的创新，受到社会和市民的广泛期待。在收尾阶段，各相关部门更要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在施工中力求充分体现设计意图，在布展过程中充分展现高品位的文化内涵，在今后的运营管理上不断创新体制机
制，使项目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得到充分发挥。国家有关部门和省、市政府将对项目建设给予全力支持。江宁织造府要建成国内一流的国家一级博物馆，使之成为红学文化以及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料收藏基地，红学、江宁织造府和南京文化的研究基地，爱国主义和传统文化教育的基地，同时成为服务市民的城市中心文化园区。
地方风采
南京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在总统府、博物院、图书馆所处的文化中心，有这么一个极具地方建筑特，又具有高度文化蕴藏的博物馆，为南京历史文化名城增添了新的风采，为江南文化圣地增添了新的奇葩。
我们对当前设计的有些现象不敢苟同。一个城市要有地方特，总是想请名师、西方大师等以独特造型标新立异，以为就能形成有特的面貌。但不幸的是，常常是“新”的建筑、“独特”
的建筑建成之日，也就是地方特破坏之时。而红楼梦博物馆的主要出发点，是用继承传统文化的精华，又刻意创新，既不回避地方建筑的古朴，有敢用今天的钢结构以及简洁的造型形成“云锦”的装饰创意，以“写意”的手法诠释红楼梦的历史文化。这是对《红楼梦》小说文化内涵的演绎与整体创造，它不是抄袭而是借鉴，是对南京特有的江南文化的刻意创新。博物馆建成之后，使得整个周边街区形成一个独特的面貌。既有山水画的意蕴，又有现代博物馆的独特功能。这是本设计的主题思想。
设计共同体
一般情况，从西方的建筑发展开始就强调设计人的创意，设计者的知识产权等等。本设计从建筑创意到后来的建设发展，从第一阶段的战略布置，到第二阶段各个专门的专家(园林、木结构、展陈等设计)的各司其职。都是在第一阶段战略的统领下，各自发挥创意，既讲独创，也讲协调，建成之后浑然一体。本设计吸收了西方现代建筑大师格罗皮乌斯(W,Gropious)在建筑的“相互协调”(ArchitectsC011aborative)e)、专业合作的思想，达到整体的效果，现已为一般承认。所谓“科学共同体”、“艺术创作的共同体”，可算作一个成功的例子。建筑如此，城市设计如此，整个城市的布局也应讲求整体协调，但这个整体协调是建立在中华文化基础上的整体协调。建筑师的队伍是一个合作的队伍，感谢大家在后期的共同创作和合作，一切成就都是集体的创造，也可以说是科学共同体的创造!
对于我个人来说，几年来不辱使命，能够为家乡做出了一点奉献，堪以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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