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和中国现当代乡土小说比较研究问题
俄罗斯和中国现当代乡土小说比较研究问题
纳杰日达•胡季亚托娃
摘要：乡土文学是俄罗斯和中国现代文学的重要一部分。汉语中的“乡土小说”和俄 语中的“n〇4B eH H H4ecK aH np〇3a”几乎是直译，表明了中国、俄罗斯和非西方国家都采用这个 术语。除了相同的术语以外，许多国家的乡土文学作为哲学和社会政治现象，具有一些共 同点；同时也有明显的本国文学特。例如，中国和俄罗斯乡土文学有共同的回归大地母 亲、人民、民族精神的愿望，并没有把阶级矛盾作为重点。但是，与中国乡土文学不同，俄罗 斯乡土文学具有明显的宗教倾向。这些和其他特点取决于国家民族、历史、社会、文化 背景。
最长过海地铁隧道关键词：现当代乡土文学；俄罗斯乡土小说；中国乡土小说；沈从文；拉斯普京；乡土小 说研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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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论乡土小说作为思维结构和文学方向
乡土小说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跟中国文化传统息息相关。中国当代乡 土小说起源于1919年五四运动。然而，“乡土”无疑起源于中国更早期的文学，追求的是在 老百姓生活中寻理想、天人合一等理念。
鲁迅先生首次提出了“乡土文学”概念。乡土文学的作者怀着对自己故乡的乡土依恋，又感到失去了自己
的“根”，追求寻自己的“根”，因而产生了自我认同的危机。鲁迅先生 的许多作品中，包括《阿Q正传》、《故乡》、《风波》、《祝福》、《在酒楼上》，出现作家的故 乡-绍兴；因此可以看出，绍兴对他来说具有特殊象征意义。
俄罗斯和一些其他非西方国家文学研究当中也有乡土小说这一概念。但事实上.俄罗 斯和中国乡土小说并非只是名字上相同，两国有共同的文学和艺术历史背景，因此乡土小 说比较问题值得更深入研究。
从广义上讲，乡土派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和哲学概念。在历史过渡时期.当国家由 于受到外部压力而不得不强制性地促进国内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社会就会对这样的“迟来
作者简介：纳杰日达•胡季亚托娃.俄罗斯远东联邦大学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俄罗斯和中国现当代乡土小说比较研究问题
的”或“追赶”的现代化®产生的矛盾给出反应。“寻求扎根”的思想是从集体意识强的传统 社会到个人主义的市场经济社会过渡的结果。
俄罗斯哲学家和文化学家波梅兰茨指出：“从本质上讲，乡土派是一种抗议心理，反对 新时代带来的疏远感，反对社会发展的不人道方面。援引俄罗斯当代著名乡土小说作家索 洛乌欣的话，它反对人与
人之间以及人与上天的疏远……，，②
现代化过程在中欧和东欧、亚洲、非洲各个国家虽然有很明显的差异，但也有一些共同 特征(所谓“迟来的现代化特征”）：
发展速度快而不够规划，导致各阶段没有规定的顺序而彼此重叠，彼此覆盖；
发展模式跟欧洲发展模式相同，但时间上有明显的差异，一些阶段是缩短的，一些阶段是出现更晚的；
启蒙运动时期的浪漫派有明显的乡土艺术的特征。
文化发展呈现循环趋势，不仅由于要抵抗旧社会的惰性，而且也会由于自我矛盾而不 断重复。俄罗斯先后出现贵族启蒙运动和平民启蒙运动；然而，20世纪初又出现由城市下 层阶级和俄罗斯边缘地区带动的一种新启蒙运动。中国在五四运动中没有达到全面现代 化，因此先后出现极为意识形态化的4〇年代乡土文学和80年代的“新时期”启蒙运动（文学 评论家将其归类为“反封建主义”、“人道主义”、“文明与愚昧的冲突”、“民族灵魂的发现与 重铸”等)。
阿勃拉莫夫、莫扎耶夫、别洛夫、阿斯塔菲耶夫、舒克申、拉斯普京、克鲁平、万比洛夫等 俄罗斯乡土作家和鲁迅、周作人、废名、沈从文、赵树理、汪曾棋、刘绍棠等中国作家的作品 有下列共同点：
寻浪漫的理想，所寻求的理想形象与西方形象的不相容，追求克服疏远 感，作品逻辑符合文化逻辑，把注意力集中在人的内心世界，等等。
乡土派从未试图阻碍社会发展或者推倒历史，也没有自我孤立的主题或者崇拜自我而 削弱他者的意向。俄罗斯乡土派创始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倡导所谓“俄罗斯主义”，曾多次提 出希望将俄罗斯人民的文化与其他国家的文化相结合，而不是希望一直让斯拉夫派和西欧 派对抗。俄罗斯哲学家别尔嘉耶夫用“人民的兄弟情谊，共同救赎”和“每个人对每个人负 责”这样的简单说法来表达俄罗斯主义。中国有名的乡土小说作家沈从文也对生活持有开 放态度：历史在发展，人的思想情感在发展，一切还是要“动”和“变”®。正如中国著名作家 王蒙所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同时越是世界的就越是民族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是中国现代作家和评论家经常引用的鲁迅名言）。
在发展过程中，乡土小说作为一种强大的文化阶层一直寻求能够平衡传统与更新的发
①AanpeeB，A. JI. n〇M B eH H H H ecT B〇. URL: h ttp：//www.bg-znanie.ru/article.php? nid= 20884.
②n〇MepaHu，r. C^Hojiran Aopora HcropHH.《3HaM H》，1991，N o 11. C181.
③沈从文自述：我怎么就写起小说来？w w /a/135037415jl9656。
④BaH M3H. B〇JlH a rjl〇6aJlH3aU H H H C T p O H T eJlb C T B O KyjlbTypHOft iiep>KaBbI //BaH    B K O H T eK C T e C O B p C M eH H O H K H T aficK O H jiHTepaTypbi. M.. 2004. C13-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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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文学研究—中国文学研究的新视野感恩父母的故事
展模式。对于乡土派而言，新的出现并不意味着破坏传统，而是以“发芽”和“成熟”的形式来
逐渐发生变化。
一、俄罗斯和中国的乡土小说：沈从文和拉斯普京小说对比分析
俄罗斯和中国的乡土小说有很多共同之处。对比一下中国乡土小说作家沈从文
U9〇2--1988)和俄罗斯乡土小说作家拉斯普京（1937 —2015)，这两位作家对乡土文学的发
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沈从文的许多作品以湘西(湖南省西部）的抒情描写为基础-一中外研究人员解释是，
作家这样就寻并描述“失落的天堂”。然而，沈从文作品虽然表面具有田园文学风格，但
深层含义恰恰相反，表达了他不逃避现实的精神。作者不采用20--30年代中国现实主义的
批判激情，也能够充分地阐述当时中国文化历史和社会政治局势的复杂性。沈从文对乡土
文学的重要贡献不仅在于他对自己家乡的回忆，而且在于他让这些回忆充满互文性®。
拉斯普京出生于俄罗斯西伯利亚，他所有的作品中都有西伯利亚形象。他一向关注社
会道德启蒙、“复兴传统道德”。然而，与沈从文的作品一样，拉斯普京作品中，日常生活故
事、教训和非理性、神秘元素都和谐地相容。拉斯普京的真正理想是坚强的性格-一个
独立的人。他主要关注个人责任问题，主人公具有过大的个人责任感，因此有时会不考虑
公认的规范由内部冲动而行动。
1.两位作家的作品是艺术性和迫切性、现代意义与超时意义的和谐结合。与此同时，
他们几乎总是只回顾过去而不考虑到未来。有一些评论家可能有充分理由说这是保守主
关于清明节的作文义和过时态度。但是.没有这么简单。
2•两位作家肯定知道生活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因此•作家唯一能做的是警告读者，
通常暗示着读者：展望未来首先是要回顾过去的。
3.由于上述原因，拉斯普京和沈从文的许多作品中，直接表达的意思和潜在意义一样 重要。通常，潜在意义不是寓言，而是具有深厚的象征性。表面上看，是一个介绍某一个村
庄及其居民.他们家庭生活和世代关系的故事……主人公的生活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事，一般读者和许多作家不会选择看或阐述这种平凡的枯燥的生活故事。然而，作家们会
用艺术的力量让读者对这种平常小事引起很深的思考，可以讨论很迫切的问题，出现对祖
国、民族精神、民族命运等高尚思想的思考，作品的思考范围就会扩大。
4. 拉斯普京和沈从文都具有惊人的敏感性；他们能表达主人公的痛苦和感情，但不会 过分压低读者的情感。
5.两位作家的作品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有边缘主题，包括季节和时代的变更、人生挫折、水和大地的边界、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矛盾、生与死等等。主人公一般生活在偏僻
地方.这样的环境让他们内心保持原始的纯净。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沈从文的《边城》和拉
斯普京的《告别马焦拉》。
0Wang David Der-wei. Introduction //From may fourth to June fourth：fiction and film in twentieth-centu­
ry China ed. by Ellen Widmer, Dawid Der-wei Wang. p.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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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拉斯普京和沈从文经常使用对比手法，是他们最典型的特征之一。一般对比的是事 物、形象或者现象。比如，拉斯普京的小说《给玛丽娅借钱》，小说名字出现玛丽娅圣母和钱 两个概念；放在一起就不和谐，是一种挽救的恳求。
7•两位作家都注重主人公名字的象征意义。例如，拉斯普京的小说《给玛丽娅借钱》中的玛丽娅这个名字代表俄罗斯的女性。沈从文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叫翠翠和萧萧：这些名字 很漂亮、很和谐；萧萧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落叶的沙沙声音，可以对比女性人生，因为年轻 和美丽总容易消逝。
8•在拉斯普京和沈从文的作品中，没有品德不端的人物。连沈从文的《萧萧》中的花狗 人物也不算是个坏蛋。拉斯普京也一再强调：不一定必要做坏事，保持中立有时候也会导 致恶劣的事儿发生。
9.作品的结局都是一个悬念，作者的警告听起来很简单且令人信服：不要破坏道德原 则，否则就无法避免重大问题。
1〇_乡土作家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考虑家乡；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片既陌生又熟悉的土 地。拉斯普京的小说《给玛丽娅借钱》中的主人公是这么抱怨的：“现在，我的家乡有很多不 认识的人。好像自己成为一个陌生人，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区。”沈从文和其他中国作家的 作品中也形成了“游子”形象。因此，乡土成为一种象征，对于在那里出生和成长的作家来 说具有特殊的意义。这就是“坐标”，是作者记忆中的一个特定的地理位置，也是他思考人 生道路上的复杂问题的一个场景。
11.拉斯普京和沈从文的作品都是互文性的。他们与不同时代的作家和诗人进行明显 又不是直白的对话：拉斯普京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和索尔仁尼琴；沈从文与屈原、陶渊明和鲁迅。例如，在比较沈从文的《边城》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时，发现了很多共同 点：描写的是同一个地方；两个作品都具有道家和儒家文化元素.有“老人-孩子”对立；两 位作家都坚持传统的世界观，书写手段都是柔软和抒情的。拉斯普京的小说《告别马焦拉》以索尔仁尼琴的《马特辽娜的家》为“音叉”：马特辽娜和马焦拉两个名字的谐音（在语音和 语义上与“母亲”一词相关，在广义上是祖国，俄罗斯）；都有圣徒的村老妇人形象。拉斯普 京的《告別马焦拉》是作家告别俄罗斯及其精神根源的故事。
但是.这样的互文性和共同话题并不能说明乡土文学没有本国特点，当然也有民族、历 史、社会、文
化等因素。例如，与中国乡土小说相比，俄罗斯乡土小说具有明显的宗教倾向。拉斯普京作品中连人物的名字都具有东正教文化内涵，几乎每个名字都带有神圣意义。《最 后的期限》中，有伊利亚(先知）和米海尔（大天使）。《给玛丽娅借钱》中，女主人公玛丽娅的 名字与圣母玛丽娅相同。《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中的安德烈是指俄罗斯安德列使徒。
从写作手段角度来看，拉斯普京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沈从文是一个抒情作家。在沈 从文观念中，任何一种艺术都可以传达诗歌的抒情性，散文也不例外。他对诗歌的了解使 他对风格工具特别敏感，在选择语言手段时耐心和克制，他似乎不是描述生活，而是重新创 造生活。大多数现实主义作家认为，让读者流下眼泪、不快乐、愤怒、羞耻是艺术品的唯一 可能的风格彩。沈从文则确信，抒情叙事的形式具有丰富的手段，具有更大的批评渗透 力，可以表达任何道德或政治矛盾。
6文学研究-中国文学研究的新视野
学者无疑对乡土文学这种多方面现象和个别乡土作家产生了兴趣，但这一方面仍然存
在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
1. 概念不确定性。我们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来自文学评论家的不确定性。给某一个 现象赋予名字意味着确定其身份。在俄罗斯，并非每个学者都敢于使用“乡土小说”这一概
念，因为不愿意混淆古典和现代文学中的乡土小说概念。中国有同样的情况，因此论现代
俄罗斯乡土小说的时候.中国评论家最常使用“俄罗斯乡村文学派”（俄罗斯乡村散文派），
并非偶然。而中国的乡土小说通常俄语翻译成中性的“np〇3a p〇A H〇ft 3eM Jin”(“乡土散文”）。
2. 地位的不确定性。到目前为止，乡土文学还处于边缘化状态。在苏联的文学研究 中，革命性的虚无主义倾向占主导地位，而大部分作品符合无神论和国际主义理想。与此
同时，俄罗斯侨民文学一直思考的是失去的祖国。什梅列夫、蒲宁、宰采夫等流放作家在国
外居住却保留了俄罗斯文化气质和民族记忆。然而，这一代作家逝世，六七十年代，苏联文
学成为俄罗斯遗产的真正守护者，或者更确切地说，就是乡土派（也称“万比洛夫的戏剧”或
“乡村散文”或“安静的歌词”）。
中国30年代的乡土小说已经具有成熟的个性。40年代乡土小说被意识形态强大的
“农村题材小说”代替。80年代文学反映“文化大革命”后的认同危机，产生了 “寻根文学”
现象，至今仍受到学者的不同评价。同样，从艺术手段来讲，乡土小说不同的作品并不一
致。评论家通常会把一些实验性的作品与沈从文和汪曾祺的代表作品相比较，这似乎并不
怎么申请营业执照总是合理的。
3.固有的不均匀性。分析一代作家的作品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个特点，而不同年代 的乡土作家之间也存在着很大的不同。有时候时代不同，作品特征却互相接近(像鲁迅作品
和寻根文学）；有时候历史社会背景相同，作品特征却不一样(像鲁迅和沈从文的作品）。
4.在评价某一个现象的时候，评论学家和学者看重的是写作技术，而不是作品的精神。通常.研究人员和评论家会集中在作品的艺术技巧和无关紧要的细节、结果，忽视了作品
宗旨。
5.分裂性。它表现在研究者和评论家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单独分析乡土派作家，不把他 们看作同一个现象，忽视乡土小说的地位。例如，在苏联解冻期间.出现了与主流文学不同
的自由民主的“六十年代派”(新亲西方派）和乡土派（新斯拉夫派）。拉斯萨金把新亲西方
派叫作“六十年代派”，而新斯拉夫派没有通用名称，所以出现了前面提到的“万比洛夫的戏 剧”、“乡村散文”、“安静的歌词”等名称。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四个现代化”精神的学
习西方文学和当时的世界现代派一样称为“现代派”。乡土文学却一直没有统一名称：京派
小说、乡土文学、农民文学、农村小说、乡土小说等。此外，乡土文学还存在不同派别：寻根
文学、市井文学等。
乡土作家利用所谓“本土风俗手段”：作家描写所熟悉的事物和现象，包括民族风俗、节
日、传统、方言等；这都是乡土文学的特征。但是，乡土文学本质上不是“寻根文学”，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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