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世界的人物,他们是谁?
最近又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的读者在读了《三体》之后,就深感三体中人物行为不可理喻,动机无法捉摸,心态莫名其妙;而另外一些读者就对其中人物的行动方法深有同感,理解动机轻而易举,哲学信条坚信不疑,身份代入毫无障碍。 
   
  这个有趣的现象让我非常感兴趣,在和一位网友进行了长时间的友好讨论之后,他的发言极大地启发了我,让我终于从社会阶层层面,看懂了这种差异到底源自何处。 
   
  底层人民每天生活中那种资源匮乏的窘迫,在超级有钱人那里是根本感受不到的,而边缘人那种被放逐者内心深处秘而不发的仇恨心情和精神不稳定,也是有稳定生活和社会归属的中产阶级们所难以想象的。更不要说底层人民想象巨富生活时候那些“等我当了蒋委员长,全村的粪都归我管”、“世界首富们每次出门一定都坐飞机头等舱”之类的真实笑话。在这个复杂世界里,每个阶层其实都生活在自己的隔离带里面,很少会深入接触其他阶层的生活,这就是为什么,不同阶层的人,往往难以想象其他阶层到底是怎样生活,思考,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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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为源自动机,而动机来自处境,处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身份决定的,那么,三体里面
的这些主要人物,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虽然套上了各种各样的头衔,外貌,国籍,但三体里的每个角,灵魂里都只有一个相同的身份,他们骨子里全都是“乡村教师”这个社会底层边缘人物的变种复制品。边缘这两个字要下划线黑体加粗重点强调,游离于社会主体结构之外,不受主流价值观待见,所以梦想靠天地异变翻盘等等,这是边缘分子的一些共性,但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边缘人物即使一朝上位,拿了权杖,其权力稳固的缺乏保障,行为的缺乏训练,能力的缺少考验的屌丝共性,依然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所以但凡真的轮到他们承担个重任,就一定会玩脱玩出神结局,面壁者,章北海,维德,程心这些主要角,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做出一些在正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举动,基本搞砸了需要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由于地球的命运被奇妙地托付到了这么一边缘分子手中,人类的灭亡当然也就不出所料了。 
   
  屌丝人格干不了大事,那实在是有原因的,没人肯用他们,也实在是有原因的。谁敢重用
一帮没受过专业训练,一穷二白,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变节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反社会分子?所以他们要上位只能靠中大奖,要出名只能靠死人送遗产,要发迹只能靠卖儿女卖队友,这是屌丝边缘人自身的贫乏性造成的的悲剧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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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慈欣老师,对这一众屌丝自我毁灭的描写,实在是到了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精彩程度。 
   
  虽然情绪化一点儿,我们也可以说,屌丝骨子里就是背叛者,但是这话对屌丝未免太不公道了,更准确的说法是,权位稳固的上位者在需要别人牺牲的时候,用不着搞到扯头发撕脸皮这么狼狈不堪的地步。 
   
  同样是需要牺牲一部分人来维持整个族的延续,在权力金字塔结构有序的运转之下,就能井井有条地进行,领袖打赢战争,英明神武,士兵浴血牺牲,可歌可泣,人民勒紧裤腰带,深明大义。遗孤抚恤费,烈士纪念碑,赞美诗,安魂曲,一样都少不了,随着整个族
渡过难关,战争和死亡的残酷在经过后人选择性记忆之后,还能“升华成历史的光辉一页”。 
   
  而交给散沙社会的屌丝来做,因为缺乏制度、习惯、权威、实力等等的秩序保障,就只能乱成一团,你死我活,自相残杀比对付外敌还积极,(比如抗战的中流砥柱,非洲国民代表大会,巴勒斯坦解放组织这些标准屌丝组织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消灭的本族人远远超出打死外国侵略者的数量)指挥者被骂得狗血喷头,实行者被出卖得死不瞑目,抚恤费发得缺斤短两,追悼会开得妙趣横生,体记忆拼凑得乌七八糟。 
   
  为什么权力金字塔具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因为精英们管理能力强,富人们资源丰富,上位者手握重权,首先就没有屌丝社会那种刻骨的贫乏和窘迫,人家手上有一个正常运转的系统,完全没必要动不动发动自爆袭击。就算到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困难时刻,还可以“合情合理又合法”地向外围弱者转嫁成本,要求弱者牺牲,虽然这里面也会唱一唱道德戏文,但本质上是因为社会资源和权力在人家手里。比如日本侵华时期,平民百姓远远听到日本要打来了,吓得全家大人小孩七八个人一起举火自焚,这就是弱者动不动心理承受
能力爆表,精神溃乱的经典表现,而蒋委员长,毛委员这些大人物,就可以洋洋洒洒写论全民抗战,论持久战,让你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人家可以打大幅的宣传广告去合法发动大批民众上战场去流血丧命,而且几十万几百万的人在他们指挥之下死了,最多发抚恤金就行了,断然不会发生秋后算账,蒋委员毛委员偿命的问题。委员长们之所以心理状态这么过硬,说话做事这么从容淡定,是有权柄压惊,制度保障,金元支持的,这就是权力阶层的差距。再看看三体里面的面壁者之流,完全就是屌丝上位,派人送个死还怕被发现,一旦东窗事发立刻完蛋走人,地位何等不稳固,委员长们在主楼办公,他们最多在副楼厕所隔壁。不止面壁者如此,执剑者如此,洋娃娃程心如此,其实就连第二次文艺复兴之后被刘老师黑出翔的泛地球民主政坛,其权力逼格实质上依然只是屌丝格局的。 
   
  极端一点儿来说,正如在大天朝,党和政府领导人才是统治者,因为党和政府及其附庸们掌控了整个国家绝大部分的资源,其实在资本主义世界,民主也只是资本主义的附属产品而已,因为大资本家这些世界公民们才拥有整个国家绝大多数的财富(注意,是拥有,是受宪法保护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中国和美国差不多都是95%的财富掌握在5%人
手里,而所谓人民民主专政和民主制各自忙活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很大程度只是那剩下的5%资源,在95%的大众中如何分配的问题。 
   
  所以在很大层面上,中国人民在三十年的灾难中再怎么相互残杀,也不影响人民军队按部就班地研发,,洲际导弹,而民主世界的政坛再怎么相互撕扯,也不妨碍世界公民们继续在全球资本主义浪潮中莺歌燕舞。 
   
  这才是更接近人类社会统治结构的真实图景(当然我适当简化戏剧化了描述方法),而在刘慈欣的三体故事的地球上,控制着地球上大部分资源,有能力影响历史进程的那一小撮真正的统治阶级,莫名其妙的集体缺席了,整个地球瞬间沦为化身脱缰之马的95%大众抢夺5%资源的屌丝狂欢节,只有在这种屌丝狂欢节中,才会发生那些内部迫害,环境污染,文明灭绝,第二次文艺复兴之类的事件。因为从散沙一片的屌丝社会重建确保人类社会正常运行所必须的金字塔秩序,完成沐猴而冠、登基大典那一套,是需要时间和习惯的积累的。 
   
  所以三体全集里面其实有个不能说的秘密,那就是逃亡主义者其实早就成功了,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们,豪商巨富们,今天掌握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类财富和权力的那5%人口,人家早在确认三体入侵以后,第一时刻就悄无声息开传送门集体跑路了,这就是为啥后四百年整个地球完全是一末日屌丝在那里经历自相残杀之后再重建社会——恰如经历过“建国前大逃难,建国后大迫害”,把精英阶层和统治结构都一扫而空的天朝世界。 
   
   
  而从开局的叶文杰,伊文思,到接盘的面壁者、罗辑、章北海、文天明,维德,再到收场的程心,每一个人都是从同一个模子里烧出来的,都是这场屌丝狂欢中成功上位的社会边缘人,“成功上位”这几个字,还是要加一下引号的,因为就算在屌丝狂欢里成功上位,也是要靠本事自己挣的,而所有这些三体主角的地位全都是天降、授予、赠送的,自己基本没有动过一根指头,所以他们的行为,完全是不懂权力获得方法的屌丝对如何享受和运用权力的癫狂妄想,完全是没有能力的弱者对于自我表现才能的幼稚渴望。 
   
  他们是被放逐者,自我放逐者,要么打从娘胎里出来灵魂深处就莫名其妙地自带放逐者烙
印。像章北海那种人格,一般都得长期遭受家暴才能形成,故事里也没看见他爹他娘把他怎么样啊。 
   
  所以只能认为这个烙印来自一个神,那就是三体文明,三体这个神是什么模样呢?刘老师呕心沥血设计了一个尽善尽美的重度SM之神,三体世界的恒星本身是无常暴君抖S,三体文明内部,没有人具有隐私,执政官可以无限满足其窥淫癖,所信奉的黑暗森林法则则是宇宙终极受害者信条。 
   
伏天从哪一天开始到哪一天结束  而这位自我放逐的三体之神用智子无微不至地和人类玩着注视PLAY,推动着人类彼此之间的不沟通不信任。在三体之上还有神上神的歌者,玩的是宇宙级的“你知道我在这里,但你看不见我,你猜我什么时候拿鞭子抽你”的蒙眼放置鞭打PLAY。 
   
  《三体》和《星际穿越》真心没啥亲戚关系,倒是深得《1984》“老大哥永远看着你”的SM政治学真传,其设计之巧妙,用心之深刻,地球上的全体抖M们要是同时看到三体的宇宙观,下半身发出来的洪水估计能再创造一回诺亚神话了。 
   
  到这里,大家应该能够理解,为啥三体中没有一个主要角,行为举止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不光是社会边缘人,而且还是宇宙级SM大神监护下的受虐过度的创伤后遗症患者。 
   
  正常人都有想要守护和维持的日常,到了不得不牺牲割爱的时候,一般都是按照重视的程度,由轻到重依次割舍,但被放逐者往往是孤身流浪,抛妻弃子,无君无父,非邻非友,没心没肺,无组织无纪律无归属,没有珍惜之人,没有容身之所,当然也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不在乎,只剩下仰面朝天直接和大宇宙意志对话了。 
   
  所以他们除了嘴里念叨些所谓终极真理,再没有啥可以凭借之物,这就是为啥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信条,牺牲掉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叛卖杀害任何人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更重要的是,超级暴君他们是惹不起也没胆惹的,只能顶礼膜拜其强横暴力和凶残思维,然后转而对自己身边人无底线施暴)——但他们嘴里的所谓真理和信条,由于没有组织和同伴的支持,没有日常生活的实证,没有习惯自然的积累,实际上是极其虚无缥缈,脆弱不堪的,没有别人的扶持,散沙个体的精神崩溃轻而易举,随便抽个筋就可能统统忘
光,比如维德,宇宙之中种族生存最重要,杀人犯法在所不惜,结果睡美人摇摇头,立刻就抛弃了自己的生命,抛弃人类的事业,背叛自己的全部追随者。一个不爱自己和身边人的人,是不可能真心爱人类的。在维德这种人的人格里,他的信念,他的生命,他的事业,他的追随者,其实并不比一个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更珍贵,三流演员只要能给他个舞台,让他演救世主还是演烈士其实他不在乎,不如说,明明一脚踢开睡美人继续拯救世界轻而易举,他还是更偏好“我为你而死,杀了我,你就毁灭了人类”这种孤芳自赏的被害者戏码。 
   
感悟个性签名  所以社会边缘人在现实中从来都是最好的发展对象,分分钟毫无障碍成为反人类反社会的积极骨干,但是反过来,基于他们一贯的精神不稳定,出点儿什么小事儿又破门出教也是常态,所以对这种教徒,往往都要用最恶毒的诅咒和恐怖来维持其忠诚(又一条SM政治学)。三体降临派和黑暗森林神教,殊途同归。只不过,三体降临派给的是糖,还得额外加鞭子,而黑暗森林教徒都是自带鞭子的,完全不用教祖大人费心费力。 
   
  比如,对拼命守护黑暗森林信仰的人来说,这个宇宙如果不,所有地球人的处境如果葱香鸡蛋软饼
不是同样凄惨,那不就得面对“原来我对别人的这种冷漠、恶毒、猜忌、仇视不符合宇宙真理,单纯是局部和暂时现象,单纯只是我混得比较惨,所以人格出了问题。”这种不忍直视的现实了? 
   
  要是别人居然能在黑暗森林模式的宇宙中出一种跨星球跨文明合作的道路,那教徒们的恐慌和孤立主义不就只是自己无能的明证?这种自我否定的恐慌就是他们屁股后面的鞭子,随时抽着他们为了自我认知维持平衡,必须全力维护“宇宙是黑暗森林”这个信条。 
   
   
  虽然说,整部三体就是用重度受虐创伤后遗症患者的精神病视角去一路讲述下来的,但刘慈欣老师毕竟是十年庆典的批判者,终究还是朝着散沙式屌丝思维和黑暗森林教众无声无息地扇了两耳光。 
   
  不是说其他文明不能信任,无法合作么?怎么人类和三体一合作就双赢了,三体鞭子一停,病一犯,狗改不了又背叛,就同归于尽了,这个现象怎么解释? 
   
  实际上,黑暗森林理论本身是不完全的,因为就算宇宙已经形成黑暗森林格局,文明也必须冒险尝试合作和信任,因为单个文明无力独自躲避所有风险,存在更具毁灭性风险的情况下,你就必须冒一个相对较小的风险,和一个威胁较小的存在进行联盟合作,强化力量。散沙一片,自作聪明的孤立主义者,不过是利维坦最轻松的零食。你以为怪兽的侦测能力是停滞不前的?只要你躲在被窝里,别人就今天看不见你,明天看不见你,永远看不见你? 
   
  说白了,就算看看春秋战国,也应该能明白,强秦当前,孤立必死,内斗速亡,连横终不幸免,只有把合纵坚持到底才有一线生机。每一个国家和个体根据其自身条件,具有不同的最优博弈策略,所以很不幸的是,屌丝的最佳博弈策略,不光不能套用在高富帅身上,连一般人都并不适用。 
   
  不是说宇宙是黑暗森林,人人都是躲在盒子里的疯子么,怎么到了故事结尾,居然有人敢在世界频道喊话,呼吁合作与共存,这些“呆子”居然没被人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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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很简单,“呆子”敢于信任和合作,当然合作有风险,但只要成功了,两个文明的跨星际结合将会促成技术爆炸式发展——差异越大,多样化越强,成功结合之后的回报越是丰厚。由于这种爆炸式发展,这个联合文明相对孤立主义文明,将获得黑暗森林教徒所津津乐道的“压倒性的技术差距”,而这种差距将会让他们在和第三个第四个第无数个文明的接触中不断获得更加压倒性的优势,面对这样以几何级数成长起来的联合文明,黑暗森林教徒顶礼跪拜的疯狂暴君歌者的星系毁灭武器,就会比印第安骑士的弓箭对白人贸易商的火车更加滑稽可笑。就像天朝上邦不管愿意与否,终究一定逃不出全球资本主义的网络一样,但主动开门和被人踢破大门,处境则天差地别。 
   
  “吸纳你,自己看着办!” 
   
  题外话: 
  说到底,即使注定身处下层,即使已经是边缘人物,一个人并不是非得把自己弄成真理教徒不可。 
   
  随手举个例子,银魂里面的坂田银时,作为落魄武士,时代弃儿,常年拖欠房租的吊儿郎当的万事屋穷当家,处境够底层够边缘了吧,平时和小伙伴们互相撕起逼来也是各种穷屌丝式的嬉笑丑剧,问题是凡到关键的时刻,当强梁横行之际,当弱者呼救之时,当需要武士挺身而出,冒生命危险,自我牺牲的时候,你看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卷发男犹豫过哪怕半秒钟么?反观三体里面的上位屌丝们,有钱有权以后就能道貌岸然,优雅从容,铮铮铁骨,酒林肉池,前呼后拥,但一到关键时刻立刻软蛋,眨眼之间变成犬儒主义、软骨症、神经病。
   
  即使处境相同,高贵和低贱的差异毕竟是可以深入骨髓的。只不过这种人格不是天外飞来的,而和坂田银时的武士阶层出身,受过吉田松阴老师的精英教育,在攘夷战争中的血战历练,一路积累关系重大。 
   
  另外,固然热血漫画主角为剧情需要,有不死模板护身,但现实中当英雄的高死亡率,并不妨碍英雄和冒险家在人类历史中前仆后继的挺身而出,倒是封闭犬儒主义国度对英雄的
集体迫害、侮辱、抹黑,在自我认知中的集体卢瑟催眠,才能成功地将英雄们扼杀在襁褓,让所有人变成束手麻木,任人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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