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亭亭作品中文化符号的双重内涵
  [收稿日期]2009-06-26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教育厅2007年度人文社会科学项目,项目编号11522103。  [作者简介]杜 松(1980-),女,硕士,讲师,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
第30卷 第12期2009年12月哈尔滨学院学报
JOURNAL OF HARB I N UN I V ERSI TY Vol .30 No .12
Dec .2009
  [文章编号]1004—5856(2009)12—0066—03
汤亭亭作品中文化符号的双重内涵
杜 松
(黑龙江大学西语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摘 要]文章通过分析美国华裔作家汤亭亭在《女勇士》和《中国佬》中对文化符号的运用,阐释了
其作品中的文化符号并不代表中西方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而是被赋予了指涉华裔体在美国社会中的族裔身份和揭示与华裔密切相关的美国历史和社会背景的真实面貌的双重内涵。
[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中国佬》;文化符号;内涵[中图分类号]I 106     [文献标识码]A
  汤亭亭可谓美国华裔文学界中颇具争议的
女作家。她的处女作《女勇士》所取得的一系列成绩使其在主流评论界赢得一片喝彩并获得“亚裔写作先驱”的美誉。然而,在以赵健秀为代表的华裔评论家看来,她却是“以一种投机的心理迎合大众的种族主义趣味”的“伪华人”、“伪作家”。对于来自评论界的不同声音,汤亭亭也做出了不同的回应:她在《美国评论员的文化误读》一文中斥责了那些认为其作品充满“异国情调”或具有“神秘的东方彩”的评论者忽视了这本书的美国性,也没有看到她
本人的美国性这一事实;[1]
而对于那些批评她有意曲解中国文化的评论者,她则驳斥道:“把神话带到大洋彼岸的人们成了美国人,同样,神话也成了美国神话。我写的神话是新的、美国
的神话。”[2]
这部引发作者与评论界之间文化论战的作品不禁令人思考中国文化在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正如陈颖果在《美国华裔文学中的中国文化符号》一文中所指出的“中国文化在华裔文学中更多的是一
种文化象征符号”。[3]
实际上,汤亭亭笔下的文化符号对于文化本身的所指功能已被大大的弱化或消解。不论是东方文化符号还是西方文化
符号,其作品中都已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一、《女勇士》中的花木兰
《女勇士》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讲述了“我”从母亲口中听到的“花木兰”的故事,并在此基础之上融入自己的想象,展示“一个处于两种文化背景、两种民族精神影响下的小女孩的成长和反思,刻画了她处于华人家庭的小氛围和白人社会的大氛围里的多重自我,反映了
她在确定自己的文化身份时的艰难历程。”
[4]
在这个截然不同的“木兰从军记”中,汤亭亭以拼贴的手法将历史传说、神仙鬼怪、易经八卦、儒道佛学、招魂祭祖、气功武术等不同的中国文化元素糅合杂陈在一起,充分展现了其丰富的想象力,同时使故事极富张力。在幻想中,童年的“我”犹如跟随兔子而进入仙境的爱丽斯一般在神奇的鸟儿的召唤下进山修炼;出征前的“我”像岳飞一样背上被刺了字(铭刻者由岳飞的母亲变成了“木兰”的父亲,背上的铭文也由“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变成了含糊不清的报仇誓言和父母的名字与住址。由此,“木兰”从军的目的也由忠君报国变成了报仇雪恨,造反,革命);征战中的“我”在关公的引领下战无不胜;
胜利后的“我”来到了为抵御匈奴人而建造的长城,如寻夫的孟姜女一样在长城边哭泣;还乡后的“我”如革命者一样杀恶霸、开批斗会、砸碎祠堂里供奉的牌位让乡亲们在里面听书看戏。
这如同大杂烩一般的故事完全颠覆了原有的“花木兰”形象。在汤亭亭的笔下,花木兰这个传统中国文化符号不再指涉那个为了维护家族荣誉和封建统治而奋勇杀敌的中国古代勤劳、勇敢的少女形象,而是被赋予了美国特性,代表着一个富于个人英雄主义和反抗精神的女权主义革命者形象。运用花木兰这一文化符号说明中国传统文化为汤亭亭这样的美国华裔作家提供了言说自己的有效素材,这使得华裔作家在创作中无法回避中国种族的事实;而赋予这一符号新的内涵则说明汤亭亭这样的第二代移民作家必然会在文化同化的语境中接受有限的中国传统文化,即对中国文化无法全面认同。在双重文化身份的困境中,只得通过融合两者的特征来试图解除身份认同上的危机。由此,《女勇士》中的文化符号便成为了指涉华裔体在美国社会中的族裔身份的标识。
cf名字能用的符号二、《中国佬》中的唐敖与迈达斯国王
在《中国佬》这部以华侨生活为题材的作品中,汤亭亭讲述了华人移民在美国的奋斗史。通过借用中西方文学经典中符号性的人物,展现了华裔男性在美国社会的生存状态,批判了美国政府对华人移民不公正的对待,更谱写了一曲为勇于在逆境和苦难中斗争的华裔男性而唱响的赞歌。
唐敖是清代李汝珍所著小说《镜花缘》中的人物。书中第十九至第二十二回叙述了因看破红尘而云游四海的唐敖与林之洋同游女儿国的故事。原著中女儿国的国王对林之洋一见钟情而硬是将他留在了宫中。在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女性化训练后,林之洋成为了国王的东方臣妾。洞房花烛之夜,林之洋在唐敖的救助下,巧妙地摆脱了国王的纠缠,成功逃离了女儿国并最终与家人团聚。可在“关于发现”这一楔子式的章节中,唐敖却成了被留在女儿国中备受屈辱的俘虏。他不仅被枷锁缚住了手脚,还被穿耳、缠足,被迫吃女人的食物。在这则经过改写的故事中,作者还加入了唐敖的双唇险些被缝合以及他被逼自己洗用过的裹脚布的情节。最富讽刺意味的是当他最终被改造为服侍女王用餐的“侍女”时,用餐者都对那双“小巧的双足赞不绝口”。此外,汤亭亭还将唐敖来到女儿国的目的改为了“寻金山”,而在此章的结尾,作者还指出“有些学者说女儿国出现在武后执政期间(公元694—705年);也有人说在这之前,即公元441年就已有了女儿国,不过地点在北美。”[5]
汤亭亭对武则天在位年代的更改,旨在拉开虚构与历史的距离,使读者明白此章内容乃艺术的创作而
并非真实的历史。“寻金山”和“地点在北美”的两处安排则意在指涉华人男子在美国受屈辱、被奴役以及被迫保持缄默的处境。由此,唐敖成了为实现“金山梦”而来到美国的中国男性劳工的缩影。唐敖在女儿国所遭受的心理与生理上的折磨都暗示了早期旅美华工的悲惨遭遇。老妇人威胁唐敖要把他的嘴巴缝起来但最终却在他的耳朵上穿了洞的细节暗示了早期华裔在美国社会不能说又听不懂的际遇。正是因为这两种权利的缺失使得早期华裔在美国历史上所做的贡献和所受的不公正对待被美国历史所漠视。唐敖被裹足的细节则暗示了华裔男子所遭受的在美国社会中被迫“女性化”的屈辱。当梦想中的金山成为了囚笼,生存的本能使唐敖逆来顺受。他不仅忍受了双脚被改造为“三寸金莲”的痛苦,接受了“统治者”“将他面部的胡须全部拔光,并施上白粉,将眉毛描成蛾翅状,又将他的双颊和嘴唇涂上胭脂”的女性化改造,还在逼迫下干起了传统上妇女们才会干的活———“洗自己用过的裹脚布”。这暗示了帮助建成横贯美国大陆的铁路后被排挤出工业领域的华工们,不得不从事洗衣这项过去完全由女性所承担的工作。[6]在“檀香山的曾祖父”一章中,汤亭亭将希腊罗马神话中迈达斯国王(M idas)的故事做了十分巧妙的变形与移植,使华裔在美国的遭遇与西方文学中具有长久历史的文学文本奥维德的《变形记》及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建立起密切的关系。曾祖父是梦想在夏威夷挣足美金后便衣锦还乡的第一代华人移民。然而千里迢迢来到檀香山后,他发现的却“不过是另一个农场”,日子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劳作。除此之外,便是干活时不许互相说话的“荒诞”规矩和动辄挨鞭子的惩罚。这里非但不是充满希望与机会的黄金之地,“严苛的限制反而使它成为某种奴工营”。[7]为了舒缓自己和那些“沉默不语的”同胞们的郁闷心情,曾祖父讲述了一个“很合时宜的故事”。很久以前中国有位一心盼望着做父亲的
76
第12期杜 松:汤亭亭作品中文化符号的双重内涵
国王。他想尽办法,只为求到生子的秘方。然而,在他得偿所愿之时却发现小王子长了一对猫耳朵。他命令在场的人严守秘密,以免臣民知道此事。可是这个秘密却在国王自己的心中不断膨胀,直到一天,当他走在冬天的田野上,国王再也无法将秘密埋在心底。他在地里挖了个洞,并不停地向洞口喊道:“国王的儿子长了一对猫耳朵。”喊过之后,“心满意足”的他用土把洞填了个严严实实。可是春天来了,“那块地上长满了青草”。后来,人们都听出了“青草在风中说的话”———“国王的儿子长了一对猫耳朵”。受到这则故事的启发,劳工们第二天便如法炮制地“在地上挖了一只耳朵”,要把他们的秘密和思乡之情吐露给大地。
汤亭亭的改写使得指涉着西方神话故事和文学经典的文化符号被赋予了深刻的新意。曾祖父对这个将秘密埋入大地的行为的评说使作者的创作意图表露无遗。“这可不是一种习俗……这是我们自己发明的。我们是这地方的开山祖师,所以我们可以创造习俗。”曾祖父的说法显然是宣告自己以及华工对于这块土地的权威。而这个富有高度象征意味的“习俗”,将这些身为这片异域的“开山祖师”同时又是沉默禁令的反抗者的祖辈们的辛酸苦楚与他们困境中大无畏的开创精神展现在读者的面前。在“檀香山的曾祖父”一章的开始,作者写道:“我曾伫立在甘蔗园边的高速公路上,倾听曾祖父们的遗音。”只可惜“甘蔗
却一味地在太阳下翻洒着绿……我却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虽然未能从那“耳朵”里长出的甘蔗所发出的低语声中听到祖辈们的遗音,但作者却通过巧妙运用西方文化符号,艺术地再现了那被湮没在美国历史典律中的华裔先辈在美国政策迫害下的奋斗史和血泪史。由此看来,《中国佬》所运用的中西方文化符号已不再仅仅指涉华裔在美国社会中的族裔身份,更还原了与华裔密切相关的美国历史和社会背景的真实面貌。
三、结语
在当今多元文化的语境下,汤亭亭运用其作品中的中西方文化符号巧妙地书写着个人乃至这个华裔体在过去与今天的现实生活中的普遍境遇。在消解文化符号对于传统中西方文化价值观的所指功能的同时,使其富于全新的深刻内涵,并通过这样的文化符号颠覆了西方人心中所固有的华裔刻板形象,体现出对美国主流社会中种族主义与霸权主义的反抗。
[参 考 文 献]
[1]张龙海.关公战木兰———透视美国华裔作家赵建秀
和汤亭亭之间的文化论战[J].外国文学研究, 2004,(5).
[2]刘意青.欧美文学论丛(1)经典作家作品研究[C].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3]徐颖果.美国华裔文学中的中国文化符号[J].外国
文学动态,2006,(1).
[4]胡亚敏.谈《女勇士》中两种文化的冲突与交融
[J].外国文学评论,2000,(1).
[5]汤亭亭.肖锁章.中国佬[M].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0.
[6]文晶.华裔美国文学研究———一个尚待拓展的领域
[D].黑龙江大学,2001.
[7]单德兴.铭刻与再现:华裔美国文学与文化论文集
[C].台北:麦田出版,2000.
责任编辑:李新红
The Dual Connotations of CulturalM arks i n M axi n e Hong K i n gston’sW orks
DU Song
(Heil 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150080,China)
Abstract:By means of analyzing the app licati on of cultural marks in The Woman W arri2 or:Me moirs of a Girlhood a mong Ghosts and China Man written by Chinese American writer Maxine Hong Kingst on,this paper clarifies that cultural marks used in her works are not rep re2 senting the values contained in traditi onal Chinese and W estern cultures.I nstead,these cultural marks are endowed with the dual connotati ons:signifying the ethnic identity of Chinese Ameri2 cans in the American s ociety and revealing the truth of American hist ory and s ocial backgr ound cl osely related t o the Chinese Americans.
Key words:Maxine Hong Kingst on;The Woman W arri or:Me moirs of a Girlhood a mong Ghosts;China Man;cultural mark;connotati on
86             哈尔滨学院学报2009年

版权声明:本站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仅供演示用,请勿用于商业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QQ:729038198,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