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壬子三山被召陈端仁给事饮饯席上作
辛弃疾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
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②声?
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
归来归去来下一句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③。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
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
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注释】①三山:指福州。②楚狂:指春秋时楚国狂人接舆。接舆曾在孔子面前唱歌,嘲笑他政治上到处碰壁。③“门外”二句:语出《楚辞·渔父》“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1、下列对这首诗的理解和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壬子年辛弃疾以福建提点刑狱被召,由福州赴临安,在新知好友为他饯行的宴会上作此词。
B.词的开头,将《长恨歌》和《短歌行》化入诗句,向友人倾吐爱情的失落和渴求知己之情。
C.词的上阕,委婉地表达了怀才不遇之悲以及洁身自好、勤修美德、不随世俗俯仰的决心。
D.词的下阕,前三句表露出用世与遁世的矛盾,接着谴责了是非不分,轻重颠倒的病态社会。
2、辛弃疾的词善于化用前人佳句来抒情达意。请结合最后两句,加以分析。
答
1、B.“词的开头,将《长恨歌》和《短歌行》化入诗句,向友人倾吐爱情的失落和渴求知己之情”错误。上片一开头,是以悲歌长吟的语调,说明自己有宣泄不完的重重怨恨;只能长话短说,把它剪裁成这首小歌词。并非化用《长恨歌》与《短歌行》。也并非抒发爱情的失落与渴求知己的心情。
故选B。
2、①“富贵非吾事”化用了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富贵非吾愿”。委婉地表达了报国无门的苦闷和无意富贵绝不妥协的态度。
②“归与白鸥盟”化用了黄庭坚《登快阁》中的“此心吾与白鸥盟”。表现了词人清高自首的态度,以及厌弃官场,向往归隐的意愿。
译文
长恨啊!实在更长恨!我把它剪裁成《短歌行》。及时唱歌行乐吧!什么人了解我,来为
我跳楚舞?听我唱楚狂人接舆的《凤兮》歌?我在带湖既种了九畹的兰花,又栽了百亩的蕙,到了秋天可以吃菊花的落花。在我的门外有沧浪的清水可以洗我的丝带。
请问:一杯酒与身后名誉,哪一件重要?身后名当然重要。但是,现今是人间万事都是本末倒置,毫发常常是重的,而泰山却倒很轻。最悲伤也没有比生离死别更悲伤的,最欢乐也没有比结识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更欢乐的。这是古今以来儿女的常情。富贵不是我谋求的事,还是回到带湖的家去,与我早已订立过同盟的老朋友白鸥聚会的好。
【注释】
水调歌头:词牌名,又名“元会曲”“台城游”“凯歌”“江南好”“花犯念奴”等。双调,九十五字,平韵(宋代也有用仄声韵和平仄混用的)。相传隋炀帝开汴河自制《水调歌》,唐人演为大曲, “歌头”就是大曲中的开头部分。
壬子:指绍熙三年(1192年)。陈端仁:即陈岘,字端仁,闽县人。绍兴二十七年进士。曾先后任平江守、两浙转运判官、福建市舶。淳熙九年在四川安抚使任上罢职回家。给事,给事中,官名。为门下省。宋制,门下省的给事中有四人,掌管:侍从规谏,掌读中
外出纳,日编章奏目录以进,驳正政令失当,考其稽违而纠正之。(见《宋史·职官志》门下省条)
长恨复长恨二句:长恨,即《长恨歌》。白居易《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短歌行》,乐府平调曲名。《乐府解题》:“魏武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晋陆机‘置酒高堂,悲来临觞。’皆言当及时为乐。”
何人为我楚舞二句:《史记·留侯世家》:汉高祖刘邦欲废吕后的儿子,另立戚夫人的儿子赵王如玉为太子,事情没有成。“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楚狂声,楚国的狂人接舆的《凤兮歌》。接舆曾路过孔子的门口,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见《论语·微子篇》)
余既滋兰九畹三句:《离骚》:“余既滋兰 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朝饮木兰之坠 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门外沧浪水二句:《孟子·离屡篇》:“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缨,丝带子。这两句的意思是:对清水、浊水态度要明确,不要然然可可。表示了他刚正清高的品德。
毫发常重泰山轻:这是说人世间的各种事都被颠倒了。
悲莫悲生离别三句:屈原《楚辞·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识。”这里是对陈端仁说的。表示对陈端仁有深厚的感情。
富贵非吾事二句:陶渊明《归去来辞》:“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创作背景】
辛弃疾于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年)初,辛弃疾出任福建提点刑狱。是年冬天,被宋光宗赵淳召见,由三山(今福建福州)赴临安。虽然新年将到,也只得立即起程,当时正免官家居的陈岘(字端仁)为他设宴饯行。在陈端仁为他饯行的宴会上,写了这首词。
【鉴赏】
辛弃疾的这首《水调歌头》,是一首感时抚事的答别之作。
此词上片分两层,前两韵是第一层,直接抒写诗人的“长恨”和“有恨无人省”的感慨。作者直接以“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句开篇,乍看似觉突兀;其实稍加思索,就会明白其深刻的
感情背景。
由于北方金朝的入侵,战乱不息,被占区人民处在金人统治之下,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却非但不图恢复,还对主张抗金北伐的人士加以压制和迫害,作者就曾多次受到打击。这对于一个志在恢复的爱国者来说,不能不为此而感到深切的痛恨。如此“长恨”,在“饮饯席上”难以尽言,所以词人只能用高度浓缩的语言,把它“裁作短歌行”。
“短歌行”,原是古乐府《平调曲》名,多用作饮宴席上的歌辞。词人信手拈来,融入句中,自然而巧妙地点明了题面。“长恨”而“短歌”,不仅造成形式上的对应美,更主要的是显示出那种恨不得尽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情致。“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一句,合用了两个典故。
据《史记·留侯世家》载,汉高祖刘邦“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由于留侯张良设谋维护太子,此事只好作罢,戚夫人因向刘邦哭泣,刘邦对她说:“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中表达了刘邦事不从心、无可奈何的心情。又《论语·微子篇》载,楚国隐士接舆曾唱歌当面讽刺孔子迷于从政,疲于奔走,《论语》因称接舆为“楚狂”。
辛弃疾在这里运用这两个典故,目的是为了抒发他虽有满腔“长恨”而又无人理解的悲愤,一个“狂”字,更突出了他不愿趋炎附势、屈从权贵的耿介之情。从遣词造句看,这一韵还妙在用“何人”呼起,以反诘语气出之,大大增强了词句的感人力量;而“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反复咏言,又造成一种一唱三叹,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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